「沒事，沒弄到你就好。」

我隨意拿紙巾擦了擦。

 

心裡也明白徐冉鬧這麼一出是什麼。

 

但總歸是我理虧，人家是正牌女友，我不想糾纏，抬腿就要離去。

 

剛剛進來的沈文安伸手，將我拉住。

 

「冉冉，道歉。」

 

徐冉的眼眶登時就紅了。

 

沈文安神色不變，脫下西裝，為我披上。

 

「道歉，我不想說第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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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冉咬了咬唇，還是沒拗過沈文安。

 

「對不起。」

 

她不情不願開口。

 

我看著沈文安神色淡淡，替我處理汙漬的認真模樣。

 

內心忽然一片迷茫。

 

你在眾目睽睽之下為我披上西裝。

 

狀似無意間問我「冷不冷」。

 

為了我甚至冷落了自己的未婚妻，懷抱著我轉身就走……

 

到底是對我還有舊情？

 

還是有心利用。

 

初夏的晚風很熱，很幹燥。我把頭深深埋在沈文安懷裡，但求一世的寧靜。

 

「沈文安。」

 

「嗯？」

 

「你會害我嗎？」我問。

 

他為我打開車門，面容一如既往地看不出情緒。

 

良久，他說：「不會。」

 

我點了點頭，踮起腳尖印上他的唇。

 

又恢復了往日討好金主的嬌憨模樣。

 

「嗯，我們回家吧。」

 

他說不會害我。

 

這就夠了。

 

09

 

後來沈文安替我出頭的事情鬧到了公司。

 

我和他的關系快要隱瞞不住的時刻。

 

公司找到了我。

 

先是一堆糖衣炮彈，接著切入了正題。

 

「陸總監你也知道，沈總最近對我們公司圍追堵截，如果這時候你能幫公司一把……」

 

老板表情玩味：「那你可就是我們公司的功臣了。」

 

我看著他遞給我的錄音筆和專用照相機：「竊取商業機密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你們的關系可不一般啊。」老板笑眯眯道，「男朋友給女朋友分享點公司的事情，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見我猶豫，老板又道：「我知道你舍不得沈文安，可你們也不會結婚不是，他那個身份……」

 

後面的話他沒說全。

 

我卻懂得。

 

他那個身份，玩玩而已。

 

「隻有公司才是你永遠的家，是你的經濟來源，公司好，你不就好嗎？」老板伸手，遞給我一份合同，「隻要你幫我拿到我想要的，股份你拿走百分之十。」

 

有些人努力一輩子，不過就是為了期權，股份。

 

一朝躍進新世界的大門，擺脫打工身份。

 

沈文安的公寓裡，我捏著那支小小的錄音筆。

 

額間沁出薄薄的汗。

 

我想到了很多，想到了失業的母親，想到了創業失敗負債累累的父親，想到我大學畢業後一落千丈的生活，想到騎著共享單車穿梭在城市裡搬家的場景……

 

幸福近在咫尺了啊。

 

我伸手，可是指尖微微發顫，那小小的長條好像怎麼也握不住似的。

 

我放下，卻也放不下……

 

10

 

「你剛剛在幹嘛？」

 

進臥室的時候，他已經洗好澡，穿著浴袍看著電腦屏幕，漫不經心地問我。

 

「在書房待那麼久在幹嘛？」

 

我心裡打鼓，面上還是裝得面不改色。

 

「隨便逛逛。」我仰起頭，「不行嗎？」

 

忘了是哪位姐妹告訴過我，在男人面前一味服軟小心是不行的，尤其是我和沈文安這種特殊關系。

 

於是我故意倨傲抬眸，佯裝著少年時的任性模樣。

 

「還是你書房裡金屋藏了嬌，不讓人看？」

 

沈文安的目光從屏幕上移開，緩緩落到我身上。

 

黑眸幽深，看不穿他的心思。

 

「當然沒有。」

 

「多養幾個你這樣的，我怎麼養得起？」

 

他語氣輕松，將我扯到了懷裡，低頭親吻。

 

我心口微微平靜了一些，卻不想，他聲音忽然一變，玩味中透著些許凌厲。

 

那支錄音筆被扔到我身上，隨著我劇烈起伏的胸口上下。

 

「畢竟我哪有那麼多秘密，隨著你們去挖？」

 

我震驚地抬眸，正好被他一把抓住下巴。

 

「陸婕，你是不是該跟我解釋一下這是什麼？！ŧû⁶」

 

他眼睛微微眯起來，是我從沒有見過的危險。

 

「你算計我？」

 

11

 

我看著那已經被我扔到垃圾桶的錄音筆，連呼吸都在顫抖。

 

「我，我沒有。」

 

「我……」老板的吩咐已經繞到嘴邊，但我卻怎麼也無法開口。

 

我不知道我和沈文安能走多遠，我不想拿我的前途去表我對他的忠心。

 

緣分很短，但我還要生存下去。

 

不透露，不泄露前任公司的短板壞處，這是最基本的職業道德。

 

所以，我動了動薄唇：「我不知道你在哪裡找到的這個東西，但我確實沒有拿它錄過關於你的任何事情。」

 

「你可以去查，不論我刪除什麼，你都可以找專門的技術人員查出來。」

 

看著沈文安的神色依然冷漠凌厲，透著濃濃的不信任。

 

我的眼淚忽然就落了下來。

 

五年前，我厭惡他的虛偽，厭惡他在生意場的所作所為。

 

五年後，我身在其中，甚至連為自己辯解一句都說不出口。

 

旁觀者已成局中人。

 

我緊緊抓著他浴袍的領口，泣不成聲。

 

「我，我沒有那麼卑鄙。」

 

這些年確實喝酒，應酬。也從不避諱人性最直白的一面，和同事競爭，在上司面前討好奉承……

 

為了成功，為了生活，我走了很多我看不上的道路。

 

但剛剛那一刻，我還是放棄了。

 

二十五歲的陸婕做不到拿這樣的手段去升職。

 

二十歲的她無法原諒二十五歲的自己。

 

我把那支錄音筆扔進了樓下的垃圾桶。

 

把相機砸了個粉碎。

 

可還是被找出來了。

 

攤開在我面前，暗示著我曾動過那最不齒的心思。

 

這五年的過往也仿佛一並被攤開來。

 

我泣不成聲，哭原來的自己，哭現在的自己……

 

「我，我真的沒有。」

 

「我知道我現在沒有原來單純了，我知道我……」我說不出來，隻有不斷哭泣，「我，我知道你不信我。」

 

「我信你。」

 

沈文安突然開口。

 

淚眼模糊間，他好看的眼眸突然閃爍一下。

 

像是松了一口氣一般，他抬手，將我擁入懷中。

 

「我信你。」他重復說，拍著我的背，似是安撫。

 

「我信你的。」

 

12

 

我忘了那天我哭了多久。

 

醒來的時候，沈文安已經不見了。

 

我匆忙起身，準備收拾東西馬上離開。

 

畢竟沈文安曾經下過命令，他不在的時候，我不能待在他的公寓。

 

「我家裡不喜歡有陌生女人。」

 

除了溫存的時刻，我於他……

 

隻是個陌生女人。

 

但今天好像不太一樣，負責他飲食起居的阿姨抬手攔住我。

 

「陸小姐，你去哪兒？沈先生已經吩咐過了，你所有的東西都搬到這裡來。」

 

「從今天開始，你住到這裡了。」

 

我猛然愣住。

 

住到這裡……

 

那不是意味著，我和沈文安同居了？

 

我正愣神，公司的電話忽然來了。

 

老板好像很生氣，也沒扭捏，直接說：「公司準備辭退你。」

 

我握ẗũ₅著手機的手一緊，內心也並不震驚。

 

說是家，其實隻看有沒有利用價值。或許曾經我的利用價值還不錯，但這次合同久久沒有拿下，沈文安的事情我也拒絕了老板。

 

他辭退我，一點猶豫都沒有。

 

下午時分，我看著手裡的辭退通知，有點無奈地自嘲一笑。

 

我二十周歲的時候來到這家公司，工作，升職，加薪……到現在二十五歲了，好像一下子變成了一場空。

 

正巧我媽媽給我打來電話：「囡囡啊，最近生活得好不好，順不順心？房貸還有多久還完啊？」

 

「最近你爸身體不太好，你看能不能再打點錢過來。」我媽躊躇著，卻也是無可奈何，「這手術再拖著不做就不行了。」

 

我趕緊點頭，可是上個月的工資雜七雜八早就沒剩多少。

 

「媽，你別急，我湊一湊……」

 

話還沒說完，手機忽然被人抽走。

 

「阿姨您好，我是陸婕男朋友。」

 

抬眸，對上沈文安的眼眸，我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嗯，您放心，我會照顧好她的。」

 

「您和叔叔的需求我會負責的，錢我一會兒讓小婕給您轉過去。」

 

沈文安語氣恭敬又不失親和，低聲跟我媽媽說了幾句話後，將手機放回到我手裡。

 

經歷過昨晚那事之後，我清楚地看到這個男人是如何手眼通天。

 

過往那些小心思蕩然無存，我乖巧地低下頭。

 

「謝謝你。」

 

沈文安勾了勾唇。

 

「應該的，養金絲雀嘛。」

 

「總得下點本。」

 

他昨晚那麼繾綣溫柔地喚我。

 

將我所有東西搬到他的公寓內。

 

讓阿姨叫我女主人。

 

但此刻卻毫不留情地戳穿我們之間上不得臺面的關系。

 

我心口一窒，恍惚間，好像看不懂眼前這個男人了。

 

「你爸爸手術什麼的我會讓秘書去安排，過幾天我要出差，你在家裡好好待著。」

 

他抬手撫過我的長發，家裡兩個字顯得自然又親昵。

 

「分開」那兩個字就那麼哽在喉嚨裡。

 

生澀得我硬是沒說出口。

 

我呆呆看著他手指上的字母，再一次自私地選擇……

 

「嗯，我在家裡等你回來。」

 

三個月嘛，很快的。

 

三個月後，我們不會再見。

 

我想要這三個月。

 

13

 

沈文安走的這段時間，生意場上發生了好多事情。

 

我原來待的那家公司被新陽科技收購了，沈文安的商業版圖再添一塊。

 

與此同時，我和他戀愛同居的關系被爆，我陷入了眾矢之的的處境。

 

「這女人不會把自己公司的消息透露給男朋友吧。」

 

「前段時間兩家公司商戰打得那麼慘烈，估計肯定有她的手筆。」

 

「心機之重啊！」

 

……

 

輿論紛紛擾擾，就連一向不問商業闲事的江巖都找上門來。

 

「你到底怎麼回事？真把消息給沈文安了？你知不知道你在這個行業會被封S？」

 

京城某家私人茶樓裡，我將煮好的茶倒入江巖面前的茶盞。

 

平靜道：「我從來沒有將消息透露給任何人，這點職業素養還是有的。」

 

看著江巖不解的目光，我解釋道：「第一，我手上沒有那麼多確切的消息，公司也不會給我。第二，這分明是我前公司的老板魚S網破，想要拉我下水，順便搞臭沈文安。」

 

江巖看著我波瀾不驚的模樣，還是有點不放心似的。

 

「那你怎麼確定，沈文安不是利用你做局？畢竟我聽說你們當年分手鬧得並不愉快。」

 

聞言，我手一抖，茶水順著茶杯溢出。

 

落在桌子上，形成淺色的一片。

 

我驀然就想到徐冉刁難我的那個夜晚。

 

男人低著頭，將我身上的汙漬小心遮住。

 

我問他：「你會害我嗎？」

 

他說：「不會。」

 

我將茶水挪開，對上江巖的目光。

 

認真道：「他不會利用我的。」

 

「我知道，他不會。」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是哪裡來的底氣。

 

以至於自己說完那番話後，渾身像沒了力氣一樣。

 

江巖注視我許久，緩緩一笑：「看來是我多慮了。」

 

「我以為你和沈文安是露水情緣，還以為自己找到了機會能鑽個空子，但看來你對他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