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歲那時候談過一個男朋友。

 

他教我敬酒，奉承及人情世故。

 

我嫌棄他太世俗，沒幾天就分手了。

 

後來二十五歲再遇見，幹了三杯白酒，我求他能籤下這份合同。

 

他笑意淡淡，手指輕敲過桌面：

 

「陸女士的酒杯太重，我怕是喝不起。」

 

01

 

遇到沈文安的時候，我正不動聲色地避開禿頭老板伸過來的手：「瞧您說的，您的能量大著呢，以後還需要多多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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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商場幾年，我從底層的小職員混到市場部總監的位置，場面奉承話早就學了個十足十，說出來也沒半點扭捏。

 

隻是看到那個熟悉身影的瞬間，還是差點摔了手裡的酒杯。

 

白酒哽在喉嚨裡咽不下去，火辣辣地疼。

 

「來來，妹ţùₚ妹，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沈總，是我們大名鼎鼎新陽科技的創始人，商業新貴！沈總，這是陸婕，認識一下！」

 

時隔五年，面前的男人早已不是那個端著酒杯四處求人的創業人，他氣定神闲地往主位一坐，舉手投足都是上位者的壓迫感。

 

我手抖了抖，還是硬著頭皮上前敬酒：「沈總，我敬您一杯。」

 

沈文安目光掃了我一圈，而後淡淡勾唇。

 

「陸小姐的酒杯太重，我怕是擔不起這一杯。」

 

這場上的個個都是人精，大佬態度已經表明。

 

很快，我就從遊刃有餘被排擠到無人問津。

 

我看著男人冷漠的目光淡淡掃過我沒停留的模樣，心頓時涼了半截。

 

這個項目大概率是沒戲了，升職也泡湯了。

 

心口堵得難受，我於是跟同事打了個招呼便提前離席，靠在門外點燃了一支煙。

 

努力了大半年，跑了十幾個城市……

 

居然敗在了沈文安這兒。

 

我有點無奈地苦笑，不承想，罪魁禍首還要出現。

 

「當初是誰說的？最討厭抽煙喝酒的人。」

 

沈文安聲音淡淡的，帶著幾分揶揄。

 

我也冷笑：「沈總這麼闲？來看前女友笑話？」

 

02

 

我和沈文安談戀愛那會兒，他公司剛起步，我還隻是個窮學生。

 

他教我人情世故，教我怎麼跟老師搞好關系，教我如何說漂亮話……

 

我看著那張清秀好看的臉龐工於算計的模樣，心碎了一地。

 

跟他去ŧų¹了幾次酒局之後，我向他提了分手。

 

「沈文安，像你這種全是權衡利弊，表裡不一的人，是不配得到好的感情的。」

 

那年我心比天高，堅信真誠和努力能打敗世間一切。

 

而沈文安抽著煙，依然清秀的臉龐早看不出什麼稚嫩。

 

他說：「陸婕，你還小，你不懂。」

 

我沒說話，隻是決絕地離開了。

 

時隔五年過去，他站在我面前矜貴桀骜，功成名就。

 

像是無聲嘲笑著我原來有多幼稚。

 

我轉身想走，卻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陸女士在酒場上遊刃有餘的樣子，你老板有沒有教過你……」

 

他好像也是喝得有點多了，俯身靠近我。

 

曖昧氣息打在我的耳邊，男人指尖似有若無地蹭過我的耳垂：

 

「拿下項目，還有別的方法？」

 

03

 

話說到這個份上，饒是傻子也知道什麼意思了。

 

我皺眉，本來想推開面前的男人，卻在不經意一瞥間看到他無名指上的字母紋身：LJ。

 

過往記憶撲面而來。

 

「沈文安，在這裡寫上我的名字，隻能和我結婚哦。」

 

「那你手上我也寫一個。」

 

「我的不用寫，等你拿戒指來戴上。」

 

……

 

我定睛看著眼前的男人，他比原來成熟了太多，隻是眼睛眯著，嘴角掛著淡笑，仿佛還是那個看我在ŧũ̂ₖ夜裡肆意發瘋的男朋友。

 

心跳好像猛然停止，那些掩蓋在七年裡的思念仿佛猛然傾瀉而出。

 

我愣著，然後呆呆吻了上去，任由他將我打橫抱起。

 

事實證明——寶刀未老。

 

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腰酸背又痛。

 

而沈文安穿著浴袍，面色從容地靠在落地窗前，好整以暇地看著我。

 

語氣淡淡，但也實在談不上溫柔。

 

「現在是真的豁得出去。」

 

我能聽懂他字裡行間的嘲諷，卻也無法進行什麼反駁。

 

索性擺明了態度：「合同呢。」

 

他冷冷一笑：「你這麼值錢？一晚上值幾千萬？」

 

「什麼意思？」

 

他看我，朝我走來。精致的鎖骨暴露在空氣中，淡淡紅痕劃出曖昧的痕跡。

 

「做我情人，三個月。」

 

他俯身，低眸看我。碎發散開在額頭，倒是少有的，久違的清秀模樣。

 

我說：「好。」

 

04

 

閨蜜聽說我答應沈文安的要求後，一口水差點沒噴出來。

 

片刻之後，她臉上掛著壞笑：「到底是為了項目還是真的放不下人家，你自己心裡清楚。」

 

我怔然，放不下嗎？

 

這些年，尤其是自己步入社會後的這許多年，我時常會在夢裡記起沈文安。

 

記起他嘴角掛著溫柔笑意，穿著西服陪我在校園裡浪費的許多個無用的夜晚。

 

記得他雙眸猩紅地問我，能不能不分手。

 

記得他咬著煙，碎碎念他的許多曾經。

 

他說他家裡情況不好，從小親戚朋友們都給他白眼看。

 

他考上重點大學那年，沒人恭喜他，反而一群眼紅的親戚們過來冷嘲熱諷。

 

逃跑的爹，殘疾的媽，貧窮的他，他們都說，他一輩子也不會出人頭地。

 

所以他努力，他上進，別的大學生看不上眼的關系脈絡，他全都費盡心思去爭取。大三那年便借著富二代室友的投資出去創業。

 

他喝酒，他奉承……他拼盡一切抓住他能抓住的機會。

 

可就是這樣一個努力到極致的男孩子，到最後卑微地求我：「可以不分手嗎？」

 

「我也不想這樣的，我也很想不諳世事，到了時間再長大的。」

 

我沒辦法回答他，畢竟那時候我不是他。

 

我沒經歷過和他一樣的人生，我有我的堅持和想要。

 

直到後來……

 

我攪著杯子裡的咖啡，渾濁一片，苦澀入喉。

 

我沒回答閨蜜的問題，隻是說：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可是我常常夢見他，我想回到他身邊。」

 

回到他身邊，不論以何種方式。

 

05

 

沈文安的工作非常忙碌。

 

即使已經身居高位，但每天的工作時間卻依然比我多出許多。

 

答應做他情人後，除了極少數他會來接我去他的公寓，這倒是第一次他讓我去他的辦公室。

 

富麗堂皇的辦公樓內，46 層的總裁辦公室能俯瞰京城最繁華的景象。

 

我隻是微微愣神的工夫，已經被男人抵在了落地窗前。

 

「沈……」柔唇被堵住。

 

我無可奈何地承受這突如其來的狂風暴雨。

 

最情難抑制的時刻。

 

我聽到他在我耳邊低吼。

 

「以後別去江巖那些局。」

 

我被抵得發顫，哭喊著什麼都答應。

 

直到被抱到沈文安腿上。

 

意識回籠，我才終於意識到。

 

這個男人是生氣了。

 

「你跟蹤我？」

 

江巖是我曾經跟過的一個客戶。

 

儒雅又紳士，項目結束以後追過我一陣子。

 

雖然我沒答應，但他依舊很有禮貌地提出要做朋友。

 

我們都不是十幾歲的小孩子了，告白或者分手這一類感情上的事情是最不值Ṫü²得一提的。

 

我沒多想，就答應了。

 

昨晚沈文安跟我說要加班。

 

我便去了江巖的生日會。

 

卻不想，他會這麼生氣。

 

「我和他就是普通朋友，你別……」

 

他冷笑一聲，環著我的腰肢點燃一支煙。

 

我被嗆得發抖，隻聽他在我耳邊恨恨低語。

 

「哪有什麼普通朋友？」

 

「陸婕！」他捏緊我的下巴，眼底是我從沒看過的狠戾，「你現在是我的人，你最好給我老實點。」

 

腰間疼痛感清晰地傳來，我知趣地點頭示弱。

 

「嗯，我知道了。」

 

「晚上一起吃飯嗎？」

 

沈文安將我推開，走進休息室換衣服。

 

「晚上加班，你自己吃。」

 

他朝我扔過來一張卡，黑色的。

 

我沒言語，將那卡往兜裡一揣，直接找閨蜜喝酒去了。

 

卻不想，在小酒館的包廂外，看到了沈文安。

 

他換了一身休闲裝，白衣黑褲，額間碎發散開來，活像個還沒畢業的大學生。

 

重逢之後，我從沒見過他這副樣子，於是看怔了神。

 

直到一個女孩子擦著我的身邊走過去，嬌俏地叫他：「文安。」

 

我手上的煙蒂一抖，煙灰落在褲子上，落了好大的痕跡。

 

徐冉。

 

沈文安的……緋聞未婚妻。

 

06

 

我追沈文安那會兒，徐冉也追他。

 

徐冉是他投資人室友的妹妹，妥妥的千金大小姐，白富美。

 

比起我這個百無一用的窮學生，我到今天也沒想明白，他為什麼選擇了我。

 

不過後來也不用想了，我和沈文安分手後，徐冉和他在一起的消息就傳遍了朋友圈。

 

雖然兩個人沒正式回應Ŧũ⁺過，但也都是心照不宣的了。

 

那晚沈文安向我拋出橄欖枝，我還猶豫著問了一句：「徐冉怎麼辦？」

 

他說：「跟她有什麼關系？」

 

那時候我微微怔神，以為他們還沒在一起。

 

到如今看著徐冉親昵地挽著沈文安，沈文安揉了揉她頭發的親密模樣。

 

心底是一片悽涼無比。

 

跟她有什麼關系呢？

 

人家是馬上要結婚的正牌女友。

 

我不過是一個為了合同出賣自己的交易對象。

 

互不幹擾，又有什麼關系？

 

我瞧著不遠處親密無間的兩個人，本該邁出的步子居然一動也動不了。

 

直到徐冉好聽的聲音隨著嘈雜的音樂落入耳中：

 

「她知道你為什麼要跟她在一起嗎？」

 

「你不怕她恨你嗎？」

 

恨？

 

這個字眼太過特殊，我猛然回了神。

 

一動不動地盯著前方的男人。

 

他笑了笑，摩挲著無名指上的紋身，酒吧的炫酷音樂掩蓋了他的聲音，我卻還是看出了他的口型。

 

「不怕。」

 

他說：「恨是應該的。」

 

07

 

晚上回家，我久久不能回神，翻來覆去都是在沈文安酒吧裡笑容淡淡，意味深長的模樣。

 

閨蜜曾經說過沈文安的舉動很反常。

 

我曾經那麼不加掩飾地拋棄過他，如今他卻點了名要我回到他身邊。

 

閨蜜不懂為什麼，我也不懂。

 

直到那個「恨」字出口……

 

也許一切都不偶然。

 

可是我削尖了腦袋，怎麼也想不到我身上有什麼值得沈文安利用的點。

 

直到某次公司會議之後的一個空當，我去給上司送資料，聽到上司和老板在辦公室內焦急地低語。

 

「這沈文安擺明了是想把我們玩S啊。」

 

「他早就有心收購我們公司，獨佔這一塊市場，我們不做，他就打價格戰，勢必要把我們一網打盡。」

 

「不過也奇怪，他是怎麼知道我們還沒報出的定價的？」

 

……

 

聞言，我差點尖叫出聲，驀然想到前幾天晚上我在辦公桌上看文件。

 

沈文安突然過來抱起我胡鬧。

 

是不是那時候他看到了。

 

還是說……

 

我心底忽然湧起一個大膽又可怕的想法。

 

他一直是在利用我？

 

08

 

一直到晚上的飯局，謎團久久不散。

 

我一直心神不寧。

 

以至於徐冉端著酒杯到我面前，酒杯從我胳膊上擦過，酒水灑下來，我才忽然回神。

 

「呦，酒不長眼睛，人怎麼也不長眼睛。」

 

「不知道躲開啊！」

 

琥珀色的液體染湿了胸口，淺色衣服頓時一覽無餘。

 

徐冉眉頭輕挑，言語盡是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