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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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貨物裝船,於三日後出發。
隻這一批,來回便得月餘時間。
9
第一批出海商戶順利歸來,商戶們在逐風堂外排起了長隊。
雲州城內的茶樓酒肆內聚集了各路商人,談及此行見聞,紛紛說著東羅國內的奇珍異寶,但是那裡的人們並沒有見過這裡的絲綢布帛、茶葉瓷器等等,對這些甚是好奇,富貴人家更願意以重金購買。
市井流言越傳越廣,坐不住的商戶便也越來越多。
轉眼,三月之期已至。
雲州城內的諸多富商都已齊聚逐風堂,表合作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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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眾人臉上那躍躍欲試的喜悅之意,端起茶水,緩緩撇去浮沫,淡淡道:「一家賺不如大家賺,在海運之事上,我並無私心,大家若能參與,我自是歡迎的。可姜家亦有姜家的規矩,日後海上的生意,得按照我的規矩來。」
眾人一時間愣住,轉而便有人急得跳腳,憤憤道:「我還想著你如何會這般好心,原來野心甚大,竟想坐穩雲州商界的頭把交椅,日後我們豈不是得仰你鼻息過日子?」
我不急不慢地將茶杯放下,淡漠道:「這門生意,你也可以選擇不做。」
話音落,對方的氣焰頓時弱了下來。
我在陸府時常常幫陸方池打點官場上的利益往來,各大世家盤根錯節,官場的人脈打點可比這復雜,如今隻應對這些個商戶,可是容易多了,他的幾句叫囂也根本唬不住我。
其餘人等看我態度冷淡,更怕我改變主意,讓他們丟了賺錢的路子,便緩和道:「和氣生財,姜家主能帶著咱們一起,已是仁至義盡了,這出海必得依靠姜家的貨船和商隊,自然該聽姜家主的。」
「是啊,這事我沒有意見……」眾人緊跟著附和著。
我眉眼微抬,朗聲道:「諸位若是打定了主意,便靜候佳音,契約細則會在數日後公布。」
待四下無人,韓葉這才低聲開口:「家主引各大富商參與其中,是打算徹底把控海上商路的命脈?」
「是。唯有如此才能讓逐風堂徹底立足雲州,無人可替代,亦無人敢為難。」我緩緩敘述著,卻讓韓葉眼底浮現出一絲激動。
逐風堂數年積累,本就倚仗船運發家,可是中途卻飽受排擠,各家聯合打壓,如今將各路商戶盡數籠絡,利益共享,自是無人再與之為敵,而海上商路必須依靠姜家的船隻和商隊護航,他們便受制於人,可他們舍不得放棄海上商路的巨大利益,勢必會低頭,遵從姜家的規矩。
此後,姜家便可把控海上商路的命脈,徹底掌握雲州商界的話語權。海上商路也會因那些人的參與漸成氣候,頗具影響力。
出海需用到姜家的貨船,也需要姜家經驗豐富的商隊同行護航,而這便是一筆巨額收益。
契約細則公布,往來登門者絡繹不絕,雲州商戶參與者眾多。
姜家一掃先前被聯合打壓排擠之慘狀。
海路商運逐漸步入正軌,雲州商人聲名鵲起,東羅國常有散戶商人隨雲州商隊往來交易。
時間匆匆,轉眼便是三載,姜家也漸漸成為了世人口中的海上傳奇。
我似乎已經忘了京中的歲月,細細思考,恍如隔世。
可一個人到來,讓我再度想起了京中舊事。
雲州海運聲名遠播,海上私貿亦得到了朝廷關注。
朝中鼓勵海上貿易,欲於雲州設司,以期與東羅互市,特派朝中大臣前來勘查料理。
可我沒想到,奉命前來的竟是陸方池。
10
他在州府召雲州商賈們一敘。
我姍姍來遲,堂上高坐之人在看見我的時候,臉上神色徹底僵住,盡是愕然之色。
「世人口中的海上傳奇……怎會是你?」
或許,我在他的眼中隻是那個眼界短淺、安於後宅的無知婦人,亦或許,在他心目中和離後我隻配做一個不敢見人、顧影自憐的怨婦。
竟這般意外?
我甚是自如地落座,問道:「世人皆知雲州姜氏以船舶海運起家,家主是一個女子,那又為何不能是我?」
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勉強鎮定了下來,隻是他的目光仍是忍不住往這裡窺探著。
他此行意在敲打,以期各家能與他通力合作,他高坐堂上,表明此行之意。
姜家是雲州商賈之首,我的態度便也代表著他們的態度。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他為何這般行事,可眾人還是因那隻言片語猜出了我與他是舊識。
堂上眾人見我態度未明,一個個也隻說著客套話。
陸方池一眼便看出了問題症結所在。
此後,我閉門謝客多日,可他仍舊日日登門,站在廊下良久。
五日後,姜家大門敞開,迎他入內。
我端坐於主位,而他自階下緩步而入,負手而立,目光微沉,主動開口道:「不曾想到,你我再次相見,會是如今情形。我沿途一行,聽著他們議論著逐風堂的海運生意,說著姜家家主的海上傳奇……」
我並沒接他的話。見我態度冷淡,他也並未惱怒,直言道:「我奉旨來此,你應當知我此行目的,陛下希望大應與東羅國互市通商,建立海運司,專司此事,此乃利國利民之大計,而海路姜家的傳奇,無人不知,希望你我摒棄過往恩怨,為大局著想,戮力同心,促成此事。」
「你不惜纡尊降貴,日日在府外苦等,是以為我會在此事上橫加阻攔?」我放在茶杯,目光直視著他,帶著審視與打量。
他欲言又止,過了半晌才道:「隻是……不希望你因私人恩怨而罔顧家國大計、社稷民生。」
我端著茶杯的手略微一頓,原來他是這樣想的,嗤笑道:「在你眼中,我便是那等不顧大局、氣量狹隘之人?既如此那你還來做什麼?請回吧。」
「是我失言,我並非這個意思。」他慌忙解釋道。
「陸方池,你太小瞧我了。若我耽於私怨、罔顧大局,便坐不上這雲州海運的頭把交椅,更無法讓各路豪商對我心悅誠服。今時今日,不論是何人領命來雲州,我皆會一視同仁,助朝廷促成兩國互市之大業。此舉,不僅為國,更為自己。」
若兩國互市,朝廷支持海運貿易,逐風堂定更勝從前,不會隻局限於雲州之地。
他目光若有所思,過了良久,才低聲道:「你與當初……已大不相同了。」
「或許並不是與當初不同,而是直到此刻你才開始正視我。至於協助海運、設司互市之事,姜家會全力配合的。」我沉聲出口。
「多謝。」他聲音微頓,似乎欲言又止。
「若無其他事,陸大人請回吧。後續一應事宜,將由韓葉協助處理。」我聲音冷淡,不願再與他有過多交集。
他眉頭微蹙,目光緊緊盯著我,悵然若失地開口道:「你就這樣排斥見到我嗎?連一句多餘的話都不願意說。」
「自和離書籤下的那一瞬間,你我自當劃分界限。」
聞言,他神色幾經變換,終是黯然,「等來日時機到了,我會再向你細說分明的。」
他的眼底商閃過一絲掙扎和無奈。
11
尚書令親臨,這個消息不脛而走,人人都知此番朝廷重視海運。
而我的態度便也代表著雲州各路海運商人的態度,自會盡力配合,他此行的麻煩便少了一半。
他自此於州府長住,可是也有人打探出了我們之間的過往。
流言再度席卷而來之時,眾人哗然。
世人震驚於如今的雲州首富、海上傳奇竟是昔日的陸家棄婦。攬月和韓葉擔心我因傳言而難受,勒令院中之人不準討論過往之事。可我走到今日,又怎會再懼流言。
在一片喧囂中,陸方池不見了蹤影,他似乎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雲州。
此行,他大張旗鼓地來,卻又悄無聲息地離開,也不知著背後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秘密。
那日他的目光甚是復雜,似乎有太多的話深埋心底,晦暗不能言。
時隔一月,消息傳來。
齊王於封地澤州籌募私兵,豢養暗衛,意欲篡位,證據確鑿,已被尚書令陸方池斬S於劍下。
我恍然明了,陸方池打大張旗鼓地奉皇命而來,隻是在轉移視線,他此行最終的目的並不是雲州,而是緊鄰雲州的澤州。劍鋒所指,乃是蓄勢待發的齊王。
取道雲州,不過是個幌子。隻為了讓齊王放松警惕,S他一個措手不及。
而我與他之間這場意料之外的喧囂流言,也被他拿來利用,成為了他的助力。
最讓人意外的是此案牽連謝家舊案。
真相已明,謝家一門盡是齊王黨羽,當日更是棄車保帥,為齊王頂下行賄結黨之罪,讓齊王置身事外,得以保全。
可是能讓陸方池找到證據且坐實齊王謀逆的關鍵人物,竟是謝遊姿。她在玉庭司為奴的數年,一直得齊王照拂。離開玉庭司之後,更是和齊王暗中勾結、傳遞信息。
我似乎理解了她當日說的要奪回失去的一切。她從未忘記謝家的仇與恨,留在陸方池的身邊,隻為了成為齊王的耳目,伺機而動。
而陸方池一直都知道,她知道謝遊姿的隱忍算計,知道她的接近是另有所圖,可他選擇了將計就計,選擇了順勢而為,放任這樣一顆棋子留在他的身邊。
窗外的月光穿透枝葉,光影斑駁、慘淡如霜,我袖中的手緊緊攥起,室內明明很暖和,可我卻如墜冰窟,四肢生寒。
他與我和離,步步威逼,隻是為了這場戲能夠更加逼真一些,真到可以讓謝遊姿深信不疑,放下戒備。
所謂的登雲樓上一曲引為知音的鬼話,他究竟在騙誰?
那日他重傷攬月,出言折辱,我原以為他是真的被謝遊姿蒙蔽了。
如今看來,從頭到尾,他隻是在做戲,隻為了讓謝遊姿相信他因那一首曲子對她情深刻骨、念念不忘。
他們二人各懷鬼胎,互相較量,直至今日。
為了鞏固權位,他什麼都可以割舍。我與他夫妻一場,終究隻是他計謀中的一個犧牲品。
此行,他斬S逆臣,當居首功。
朝野上下,無不稱頌,皆說他有勇有謀,為除叛臣將計就計,多年籌謀,將齊王一黨一網打盡。
陛下急召其回京,大肆封賞,一時間風頭無兩。
12
恰逢各國使節齊聚京都,遞交國書,商討互市事宜。
陛下將於朝陽臺設宴,並下旨召我入京赴宴。
攬月不免為我擔心,害怕京中有太多對我不懷好意之人。
我看了她一眼,輕聲道:「今時不同往日,我自有立身之本,更何況東羅國使節已經入京了,陛下正是用人之際,自會禮重於我,過往舊事就算被翻出,又能如何?而今,我自立門庭、立身雲州,根基深厚,又有何人敢動我?」
我命攬月收拾行李,盡早出發。
再度回到皇都,細看這天子腳下的繁華,竟恍如隔世。
街談巷議說得都是陸方池誅S齊王、鏟除逆黨的功績。
聽說,謝遊姿已經被關入獄中,秋後便和餘黨一起處斬。
這次歸來,我心境已大不相同。
薛青瑤一大清早便派人來迎,可我並未回到姜府,而是另置宅院。
她們便慌忙地跑到我的新宅,隻見她滿臉堆笑,極盡討好,「昔日眾人皆言阿姊聰慧,頗有大才,若為男子,定大有可為,如今真真是剛好應上了。我遠在京都也聽說了阿姊的盛名,人人都誇雲州出了個奇女子,打通海上商路,令雲州富商俯首,被稱為海上傳奇,沒想到竟是阿姊,如今又得陛下看重,召你入宮赴四國宴,真是榮耀至極啊。陸大人更是立下大功,若是你們破鏡重圓,豈非喜上加喜?」
「前倨後恭,真是讓人大開眼界,趕出去。」
我毫不留情地出聲,僕人們徑直將她轟了出去。
四國宴上,使節齊聚。
我的位置是特意安排過的,自有內監為我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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