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二小姐眼睛裡射出熊熊怒火。

「你究竟是什麼人！你難道不怕西溟城把你挫骨揚灰麼？」

 

同生契一締結，她這輩子便與這妖獸徹底綁定在一起。

 

連S都沒辦法解脫。

 

他們西溟城的人，向來是隻成親，不結契。

 

我歪頭看她，無所謂地笑笑：

 

「你不記得我了？沒關系，我是誰也不太重要。」

 

「你們好好想一想，商量好了，跟我說一聲。我很和善，隨時願意幫忙。」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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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後，黑背通臂猿來找我，陳二小姐答應了。

 

用了三天。

 

比我預想中情深多了。

 

我興致勃勃地過去給他們結契。

 

三天過去，二小姐憔悴了不少。

 

臉上掛著幾道血痕，衣服被撕扯得破爛，整個人灰頭土臉。

 

我站在殘破的大石柱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

 

「那我就開始為你們締結同心契了。你們雙方是自願的麼？」

 

二小姐抬頭。

 

帶血的目光怨毒地望向我。

 

一旁的黑背通臂猿，尖銳的黑指甲，像把刀似的，捅了捅她的腰。

 

是現在就S，還是以後慢慢惡心S。

 

這是個艱難的抉擇。

 

最後，陳二小姐選擇了後者。

 

同心契締結成功之後，陳二小姐面如S灰。

 

倒是身體已經崩解的黑背通臂猿，身上的傷勢漸漸止住了。

 

看，我真的沒騙他們。

 

締結同生契的夫妻果然會同生共S。

 

黑背通臂猿想攙扶陳二小姐，被她惡心地一把揮開。

 

陳二小姐情緒崩潰：

 

「滾——離我遠點，看到你這張臉我就想吐！」

 

「現在獻殷勤又有什麼用？」

 

「喜歡我你就去S啊！你連S都不敢，你這惡心的東西！」

 

「沈玉郎，我真是瞎了眼被你這狗東西迷惑！」

 

「你對我做那樣的事情逼迫我，等我出去我要活剐了你！」

 

陳二小姐又哭又喊，再沒有仙子般的淡定從容。

 

她歇斯底裡地尖叫著，一通發泄。

 

黑背通臂猿就站在離她不遠不近的地方。

 

可惜了。

 

通過那張黑漆漆的醜臉，倒是已經看不出什麼表情來了。

 

「現在，可以放我們出去了吧？」

 

陳二小姐臉上露出屈辱的神色。

 

我高高在上地坐在黑蛇尾巴上：

 

「二小姐認出這是哪裡了麼？」

 

二小姐自然不知道這黑黝黝的，已經半坍塌的地下宮殿是何處。

 

我笑了笑：

 

「這是地宮啊，你忘了麼？三年前，你親自下令修建的地方。」

 

「地宮？什麼地宮？」

 

陳二小姐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

 

終於想了起來。

 

越陽。

 

是她，那個從蘭溪村找來的，給越陽做伴的少女！

 

她終於知道。

 

這一切如噩夢般的遭遇原來是源於復仇。

 

二小姐哭著說：「不怪我，真的不怪我！是他當初引誘我，是他慫恿我，是他說自己家裡還有個未婚妻的！給越陽陪葬也是他的主意！」

 

黑背通臂猿發出一聲怒吼。

 

隻可惜，一個能說話，一個不能說話。

 

現在也吵不起來了。

 

我拍拍手，止住了他們的哭泣怒吼。

 

「好了，我也不是什麼不通人情的人。做錯了事，隻要好好贖罪就行了。」

 

9

 

我把他們帶回了蘭溪村。

 

可這裡已經變成了一片荒野。

 

瘋長的青草底下，還能看出被焚燒的痕跡。

 

沒有村落，沒有人煙。

 

甚至，連鬼的氣息也沒有。

 

全村三百一十五口人，全部葬身火海。

 

連灰燼都沒有給我留下。

 

昭昭派了鳥靈來，告訴我回溯靈陣已經布好，隨時可以開啟。

 

真好，離開三年，我終於能回蘭溪村了。

 

我的小村落淳樸而安寧。

 

我及笄的時候，全村人都來給我添禮。

 

我被選中進西溟城。

 

家家戶戶把自己過年才舍得吃的燻肉燻雞拿出來，塞進我的背簍裡。

 

爹娘把我送到村口。

 

我坐上仙舟跟著仙長離開。

 

我娘淌著眼淚追過了一座又一座山頭。

 

我紅著眼圈在天上喊：

 

「娘，等我回來給你買仙丹！」

 

不知道我娘有沒有聽見，但她現在是再也不可能聽見了。

 

站在村口的石橋上。

 

那盞記憶中的半舊燈籠掛在橋頭，迎風晃動。

 

陳二小姐臉色茫然。

 

倒是她身後的黑背通臂猿顯出幾分古怪的神色來。

 

我對她笑了笑：

 

「二小姐請吧，這裡便是你們以後要住的地方。」

 

犯了錯的人，當然應該贖罪。

 

蘭溪村的人，因為二小姐和玉郎的偉大愛情而S。

 

那麼，他們就留在蘭溪村贖罪吧。

 

承受著被焚燒的痛苦，幾百遍怎麼夠呢？

 

全村三百一十五口人，每個人有六十年壽命。

 

就把這些時間都算在焚燒煉獄裡，算作抵罪吧。

 

我抬腳往村裡走。

 

夕陽餘暉落在河面上。

 

打漁的田大叔剛收了網。

 

宋嬸子擰著小孫子的耳朵，從田埂上走回家吃飯。

 

谷場上曬了一天的衣服該收起來了。

 

人人看到我都跟我打招呼：

 

「小風，回來啦！」

 

回來了，我對他們揮揮手。

 

腳步越來越快。

 

娘，娘，我回來了！

 

10

 

陳二小姐在焚燒煉獄裡隻待了一個時辰，就受不了了。

 

她哭著跟我說，蘭溪村被燒真的跟她沒有關系。

 

她甚至願意接受搜魂，證明自己所言不假。

 

後來，村口被燒得奄奄一息的老柳樹樹靈告訴我。

 

蘭溪村被燒之事，陳二小姐的確不知情。

 

降下天罰火雨的，是陳家家主，不是二小姐。

 

陳二小姐隻是把所有人記憶中，關於沈玉郎的記憶抹除掉了。

 

陳家家主覺得這樣不夠。

 

西溟陳家的姻親豈能出自這樣的小山溝？

 

為了沈玉郎的前程，蘭溪村的人隻能去S了。

 

這是他們的榮耀。

 

我坐在河邊安靜了一下午。

 

河畔被燒焦的青草，早已看不出當年的痕跡。

 

可惜人的性命不能像青草一樣，春風一吹，便又能復蘇了。

 

11

 

陳二小姐逃走了。

 

但是黑背通臂猿還在我布下的焚燒煉獄裡。

 

沈玉郎還是痴情嘛。

 

用盡手段，隻為送新婚妻子離開。

 

就是不知道，二小姐是否顧念著他的情意了。

 

昭昭派了雀靈來給我匯報。

 

一切皆如計劃，二小姐往西溟城的方向逃去了。

 

我打開留影法陣。

 

時機正好。

 

陳二小姐的哭聲從法陣裡傳出來。

 

明明是大好的晴日，眼前的畫面裡卻是昏暗陰沉。

 

目光所及，這處宮殿裡垂著重重的帷幔，帷幔之間點著白燭，如星海般搖動著。

 

陳二小姐正跪在殿內向兄長哭訴自己的遭遇。

 

大婚之日被人擄走。

 

被迫與一隻黑背通臂猿綁定了同生契。

 

這是奇恥大辱！

 

那隻通臂猿得S。

 

擄走她的人得S。

 

所有嘲笑她的人都得S！

 

大殿主位上傳來一聲呵斥：

 

「夠了！」

 

是個青年男子的聲音，卻極有氣勢。

 

他本人隱在一層輕紗之後，冰冷的聲音自高處傳來：

 

「靜女，你觸犯家規，汙墮西溟城名聲，罰你在梵霜谷內思過，無令不得外出。」

 

二小姐哭著哀求：

 

「可我也是被騙的，兄長，兄長……」

 

她膝行向前，號啕大哭。

 

「父親，我求你——」

 

父親？到底是兄長還是父親？

 

心念所動，留影法陣晃動了一下。

 

立刻就被那大殿裡的人發現了。

 

「什麼人膽敢偷窺西溟城？」

 

一道極強的氣勁透過法陣傳出來，法陣自毀，碎成點點靈光。

 

我在陳二小姐身上做的手腳很隱蔽。

 

這位陳公子能看透。

 

起碼不是二小姐這種草包能相提並論的。

 

12

 

我在蘭溪村布置好了一切，等著他們來找我。

 

蘭溪村三百一十五口人。

 

自我歸來，我用盡各種辦法，為他們招魂問靈，卻毫無所獲。

 

他們不在人間，也不在黃泉。

 

最後，我花了大價錢求了枯瞽叟，才終於佔卜出，他們的魂魄至今仍滯留在人間。

 

而滯留的位置，正是西溟城。

 

……

 

西溟陳家是有名的修真大族，一旦全力運轉起來，實力可怕。

 

天色剛剛擦黑。

 

無數道流星從西天飛掠而來，停在蘭溪村上空。

 

昭昭清冷的聲音從鳥靈口中傳出來：

 

「一共一百一十八人，四個西溟長老。你自己當心。」

 

我坐在老柳樹燒焦的樹幹旁邊，往上看。

 

那些漂亮的流星墜落下來。

 

像一團團天罰的火雨，砸落在蘭溪村的土地上。

 

上一次，蘭溪村的村民被抹S的時候，也是這樣的麼？

 

這一次，輪到我來了。

 

肌膚漫上黑色的鱗片，我從柳樹下消失。

 

一條頭頂長角的幽黑蛟龍咆哮著從這片星火之地冒出來。

 

它的鱗片上遊移著細小閃電，它的眼睛像是半空的日月輝光。

 

它張開半個天幕般巨大的血口。

 

把半空中那些踩著飛劍，高高在上的仙人們，全部吸入腹中。

 

13

 

「你是說，你們見到了那條孽畜？」

 

同樣昏暗陰沉的宮殿裡。

 

厚重帷幔，如星海般閃爍的白燭。

 

僥幸撿回一條性命的西溟長老，心有餘悸地將留影石奉上。

 

這塊石頭裡，完整地記錄著不久前蘭溪村發生的事情。

 

白紗後的那人看完，輕笑一聲：

 

「還真是它啊。」

 

長老道：「主人轉生前為了它耗費了多少心力，沒想到小畜牲竟逃了。也是蒼天有眼，能再見它。若無主人助力，它豈有能力化蛟？」

 

白紗後的青年人笑道：

 

「去吧，別再讓我失望了。」

 

一條千年蛟龍。

 

雖然稀少但也不算稀奇。

 

但若是這蛟龍體內有五蘊靈珠，那可就是舉世無雙了。

 

自蘭溪村一戰之後。

 

那條本在蘭溪河內休養生息的蛟龍掉頭南下。

 

看樣子是打算在雨季來臨前，躲進八百裡湖澤裡。

 

陳家的人對她緊追不放。

 

甚至將西溟城中的大半守衛力量都放出去捉黑蛟了。

 

少了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門人，整座城池看上去清冷了不少。

 

14

 

梵霜谷內。

 

「滾——」

 

「今天的靈菜餚裡誰讓你們送羊肉的？」

 

「連你們這種人也敢瞧不起我，滾——」

 

伴隨著責罵聲，洞窟的石門被重重砸上。

 

我撿起殘留在玉盤裡的肉片，放進口中嚼了嚼：

 

「二小姐不吃羊肉？」

 

陳二小姐回頭看我。

 

怒目圓睜，森然道：

 

「你又是什麼東西？誰讓你進來的？」

 

我笑起來：

 

「二小姐是不是覺得，豬啊羊啊，長得跟你那便宜夫君太像了？」

 

陳二小姐臉色鐵青，一鞭子朝我抽過來。

 

我握住鞭尾，對她笑了笑。

 

細長的芯子吐出嘴唇。

 

在她即將驚叫出聲的時候，我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噓，別怕，我是來放你出去的。」

 

二小姐做夢也沒想到。

 

在西溟城內，竟然還會再次見到我這個瘟神。

 

我摸了摸她新嫩的脖子。

 

蛇芯子在她臉頰邊遊移著。

 

「隻要你乖乖聽話，你會活下來的。」

 

15

 

西溟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