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個瞬間,我想大著膽子把他摁在床上,讓他為我們的「以後」發上一萬個誓。
可惜我終究沒敢。
後來的某天,我在片場簡陋的衛生間裡,看著那兩條槓,無意識間,嘴角已經不自覺地勾了起來。
孩子,我和紀景深的。
我腦海中幻想了一百種紀景深的反應,沒有一種他會不高興。
我想最快速度把這件事告訴他。
但是我找不到他了。
紀景深這個人好像憑空消失了,所有和他有關的東西都在第一時間被收回,包括他的下屬、秘書,他給我的房、車和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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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景深跟我說過他龐大的家族,他的叔叔伯伯,他父親跟形形色色女人生下的孩子……
「反正如果我S了,肯定不是意外。」紀景深輕描淡寫地將煙摁滅,然後下一秒就在我要哭出來的眼神裡笑出聲來。
我不眠不休地找他,不敢停下來,我怕一停下,心底的不安就會把我壓垮。
直到他大哥紀克鴻把我「請」到老宅裡,追問紀景深的下落,我才知道,躺在病床上五年的紀老爺子終於到了彌留之際,紀家到了相互傾軋最殘酷的一步,紀景深已經逃出了國。
紀家的男人一貫身量高,紀克鴻比他多了幾分儒雅,他從容在我面前徘徊,觀察我的反應。
「江小姐,這些年留在景深身邊的隻有你一個,外面都知道你是景深的知心人。
「現在他走了,居然連一個字都不留給你?」
我咬著牙。
我想替紀景深辯解,卻發現自己什麼也說不出口。
紀克鴻目光憐憫,好像看一條被主人拋棄的狗。
「江小姐,他完全不避諱公開你們的親密,他也知道他出了事,你第一時間就會被找到,而那些江家人會怎麼對你,他也知道……
「我還以為他會把你帶走,看來……」
紀克鴻眼神玩味,意有所指。
大潮褪去,我依舊隻是他當年B養的女人。
「既然紀先生知道了我們的關系,就應該明白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深呼吸保持冷靜,「可以讓我走了嗎?」
紀克鴻淡淡一笑,隻是這笑未達眼底,反而讓人不寒而慄。
「你以為隻有我在找景深嗎?你出了這個門,你就會知道,我是整個紀家最講道理的人,別人未必有我這麼規矩……」他慢悠悠地開口,語氣平和,眼神卻曖昧地往我周身一掃,「別人也未必會像我這樣憐香惜玉,什麼都信你。」
紀景深對我說過,他這大哥對家族裡的事情總是淡淡地沒什麼興趣,反而是繼承了他父親的風流,有了太太也不妨礙他遊戲人間,經常有個把小明星小模特哭著喊著為他要S要活。
「聽說那小子身邊從來都沒有人,隻有你,江小姐一定是有什麼過人之處了。」
他靠得很近,身上的古龍水味將我籠罩,手無比熟稔地撫上我的腰。
我深呼吸一口,將他的手挪過來,摁在我的肚子上。
「這裡面有了你的侄子。」我拿最可憐無助的目光求他,「大哥。」
他身形一頓,不明所以的眼神落到我的小腹上。
我緊張得渾身都在抖,卻盡量讓自己鎮定。
「有意思。」他最終隻說了這三個字。
10
紀克鴻從此照顧我。
他沒有再說那些讓我難堪的話,而是派人時刻保護我,甚至親自陪著我工作,拿我當座上賓一般周到。
兩人無事的時候,他就拉著我聊天。
我們本來就無話可說,我又不敢拂他的面子,隻能跟他講紀景深那些無關緊要的事。
原來我還小心翼翼,後來我發現,紀克鴻對紀景深的公事毫無興趣,反而喜歡聽我講我們兩個的故事。
有一次,回過神的時候,我已經自顧自講了太久。
「不好意思,紀先生。」我趕緊道歉。
紀克鴻拿帶笑的眼睛看我,搖了搖頭,半晌,仿佛是確定了什麼。
「我弟弟他真的很愛你。」
我的臉一瞬間通紅。
紀景深從未對我說過這個字,如今被他的家人宣之於口。
「等他回來了,你們會很幸福的。」他一笑,「祝福你們。」
我心頭一抖,不自覺攥住他的袖子,聲音幹澀到可怕。
「他要回來了?」
紀克鴻的目光若有所思停在我手上。
他嘆了一口氣,樣子很無奈:「老爺子醒了一次,把遺囑敲定了,看來阿深還是最得他偏心的那一個。」
紀克鴻緊盯著我的臉,似笑非笑:「這麼多年的仇怨,怕是你家阿深的一回來,我就得人間蒸發了。」
「不會的,我替你勸他。」我想顯得嚴肅一點,但是根本壓不住自己的嘴角,「你們本來就沒有什麼直接過節,更何況你還保護了我這麼久……」
我低下頭,摸了摸肚子,有點不好意思:「也保護了他的孩子。」
「那就提前謝謝你了。」他眉眼舒展,笑得很輕松,「如果我的消息沒有錯的話,下星期,記得去接他。」
那一瞬間我心花怒放。
我看到了我的人生最圓滿之所在。
於是就沒有留意紀克鴻的目光,是看笑話一般的憐憫和冷漠。
11
我在機場等紀景深。
早孕反應讓我臉色不太好,化了個妝,努力讓自己氣色好一點。
我想讓他下飛機第一時間就見到我。
我的手機狂響。
是經紀人。
這種時候我不想被任何事打擾,我摁了掛斷。
電話卻一個接一個不止不休。
不安在心裡蒸騰,我還是接了電話。
經紀人的聲音帶著哭腔傳來:「完了,晚晚,全完了!」
熱搜爆了,無數的狗仔記者,將我和紀克鴻這幾個月來往線索一點一點扒得幹幹淨淨,下面附著鋪天蓋地的文字、圖片、視頻,將我小三的罪名錘得真真切切。
我眼前一黑。
我顫抖著給紀克鴻打電話,請他出面聲明。
電話那頭長久地沉默。
我隻聽到一聲笑,對面的人像是在搖頭。
「江晚,你也太天真了。
「我這弟弟已經被老爺子偏愛太多,要是他以後還能夫妻和睦幸福美滿,就是我這個做哥哥的不稱職了……
「老爺子當初為了那個女人演了一出浪子回頭的感人戲碼,把我們母子扔在國外,從此不聞不問……
「那個女人的兒子最後要是能拿了家業,還能有你在身邊,我媽在九泉之下也閉不上眼吧?」
我渾身血液都凍結了,腦海中卻從未如此冷靜。
「他不會相信的。」我斬釘截鐵,「他知道我是什麼人。」
對面一聲暢快極了的笑:「但是你不知道他是什麼人,我的寶貝。」
電話被從我手裡抽走,我抬臉。
紀景深就站在我面前。
他眉頭緊鎖,臉色慘白,一雙眼睛SS盯著我,仿佛要把我開膛破肚,拆吃入腹。
他已經知道了。
他上下掃視我,聲音冷得徹骨,帶著嘲諷的笑意。
「果然,下賤就是下賤。」
他把我就這麼扔在了機場。
我追著他的車解釋,他拉上車窗,連餘光都沒有分給我。
「那是江晚!!!」遠處有人高呼。
一瞬間,無數的話筒,鏡頭,人向我懟了過來。
我被推倒在地,看著他的車離開了視野。
12
後來我跟他解釋過很多次,都抵不過紀克鴻對我的「一往情深」。
紀克鴻跟自己太太離了婚,發文向我示愛,他太太尋S未遂,找媒體怒斥我,也被他公開回應,事情越來越大,關注的人越來越多,大家吵得不可開交,唯一的共同點就是罵我這個天打雷劈的第三者……
兩人打擂臺的同時,我和紀克鴻的親密照和視頻不斷流出,有些是錯位,有些是偽造,每一張照片都熱辣扎眼……
紀克鴻是一個太陰毒的人,早在紀景深還在國外,他對我的未來送上祝福的時候,這些照片,就已經送到了紀景深面前。
最後一次嘗試解釋的時候,紀景深把我手中的照片打落,上面都是我找技術人員做的識別,他似笑非笑,好像在看故作姿態的小醜。
「我走的第二天就去爬他的床,現在他倒了,你又想回來?」他抱著手臂,歪頭看我,「江晚,你真是得了你媽的真傳。」
那個瞬間,我全身血液都凝結了。
「原來你是這麼看我的。」我也笑了起來。
我笑出聲來,恨不得把心肝脾肺都笑出來。
「怪不得你出國的時候,一秒鍾也沒有想過要帶上我!」
我在他陰鸷的目光下,把身上屬於他的東西一件一件摘下來,扔到地上。
最後我近乎赤身裸體地跟他說再見。
我往外走,卻被他一手拉了回去。
紀景深將我的嘴唇咬破。
「江晚。」他說,「這輩子你哪裡都別想去了。」
「當年我給了你一口飯吃,你他媽的就是我的人!
「你就算跟別人走了,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綁回來!」
滿室狼藉,我如同S魚一般躺在床上,如提線木偶一般渾身麻木。
他走了。
手機屏幕明滅多次,我才慢吞吞地接起來。
電話那頭的聲音遲疑了一下。
「江小姐,我們在您腹部發現了可疑陰影,情況可能比較危險,請您盡快來一趟醫院……
「您的孩子也不能留了,必須流掉,不然你可能馬上就會有生命危險……」
那瞬間,我的世界萬籟俱滅。
13
「我隻是想離開你,順便再要點錢。」
如今我已經能平靜地說出這種他愛聽的話,繼續成全我在他心裡的光輝形象。
他好像沒聽懂一樣,從來沒有見過他的表情這麼迷茫。
良久,他好像很疲憊一般坐到了沙發上。
他慢吞吞將桌上的紅酒敲開,給我倒了一杯,自己對著瓶口,一下就灌了半瓶。
他自顧自地開了口:「紀克鴻明天就進去了,這輩子都出不來了,我明天就去見他最後一面。
「從小我什麼都沒有,什麼都要拿命去搶,隻有你是完完全全屬於我的東西。
「就連你,他們都要來染指。」
他講話越來越慢,他看著我,目光有些呆滯:「我好像已經不怪你了,江晚。
「你能不能,也不要再怪我了?」
不出意外的話,這是我見他的最後一面了。
我嘆了一口氣,還是說了出口。
「我早就不怪你了。」
他捂著臉,手指有些顫抖。
再次抬眼看我,他眼角微紅。
「江晚,就當是我墮落。
「就是現在,如果你開口求我一句,我可以不結婚。」
我有點想笑:「然後呢?」
「然後我們從頭開始呀。」他好像突然來了精神,「你改個名字,我繼續捧著你,幫你全洗白了,你不是最喜歡唱歌嗎?」
他興趣很濃的樣子,一開口還停不下來了:「我像之前一樣,去偷偷聽你的演唱會,去後臺等你,去探班……」
「江晚,說你願意。」他聲音很輕,捧著我的臉,仿佛在夢裡。
「說你願意。」他催促。
「快點,說你願意!」他幾乎是在吼我。
「聽著是不錯。」我仔細想了想。
他眼睛一下子亮起來。
「但是你換個人陪你玩吧,我沒有興趣了。」我到S都是這種平靜,「阿深,你就算把我關一輩子,關到S,我們也回不去了。」
「我不愛你了。」我嘆氣,「你想幹嘛,都無所謂了。」
他怔怔地看著我。
「不愛我了。」他把這句話翻來覆去在嘴裡念叨。
他將自己陷在沙發裡面,雙手抱著手臂,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很久,久到我以為他已經睡著了。
「你走吧。」他的聲音低啞,「以後不要讓我再見到你了。」
我聽見他壓抑到顫抖的聲音,帶著難以察覺的鼻音。
「嗯,不會的。」
我輕輕闔上了門。
畢竟我要S了。
就算是想見,也見不到了。
14
紀景深的婚禮從十點開始。
我凌晨就到了機場。
行李箱裡什麼都沒有,隻有我媽媽的骨灰。
往日明裡暗裡看著我的那些人都不見了,幾年來我第一次感覺到徹頭徹尾地自由。
我終於可以自由地去S了。
麥小姐給我打了一個電話,我摁掉。
電話堅持不懈地打來,我摁了靜音。
關機的前一刻,麥清的短信彈了出來。
「你到底讓紀克鴻跟阿深說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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