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下一刻,手機黑屏。
我把它扔進了飛機的垃圾桶裡。
我靠在座椅上,看著窗外的陰天,幻想了一下紀景深牽著麥清走過紅毯的樣子。
肯定很相配吧。
比我和紀景深相配得多。
我在臺上看紀景深第一眼我就愛他。
月亮根本不像古人想的那個圓滿的樣子,他荒蕪,寂寥,坎坷,就如同紀景深,他偏執,殘酷。
我曾經做夢一般想伸手攬月。
如今我已經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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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告訴我,我還有半年。
我那個瞬間決定愛我自己。
活了二十餘年,曾經有成千上萬的人說過愛我,轉身就把我踩入泥淖萬劫不復。
我一生追求被愛,最後也隻有我能愛自己。
我想起媽媽彌留的時候,病痛已經讓她變得古怪而瘋狂。
她的臉幹枯如骨,眼睛卻平靜得像深潭。
「你和紀景深走不到頭的。」
那個時候我的眼淚已經流幹了,卻還是被這句話說得一怔。
「沒有被愛過的人,就算得到了愛,也終究會搞砸的。」
我媽一笑:「你和紀景深,都是沒有人愛的小孩。」
無數個和紀景深緊緊相依的夜晚,這句話都會如同濃重黑暗一般襲來,壓得我喘不過氣。
竟然是一語成谶。
15
我早就找好了療養院,條件很好。
我養了一隻貓,取名叫鬧鬧。
我從來都喜歡貓,之前因為紀景深過敏,我便不養。
紀景深曾經很多次說要帶著我遊歐洲,要在每一座教堂前面接吻。
結果他去的時候,沒有帶上我。
我找了個華人小女孩幫我當翻譯,和她一起,帶著鬧鬧,走馬觀花一般地走遍了那些最廣為人知的景點。
一個人也不是不開心。
最後一站是蘇黎世。
最後那個過程太痛苦了,我早就想好了,想安樂地走。
我找的機構人員很專業。
他們輕聲細語跟我說明什麼,態度很平靜,平靜得讓我也安定起來。
突然,門被衝開。
有個醫生舉著電話跑了進來。
他們交談著什麼,那個醫生把電話遞到我耳側。
我法語說得不好,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
我看了一眼號碼,嘆了口氣。
「晚晚,晚晚,我在意大利,我馬上趕過來……
「你等等我,你別做傻事…
「我帶你去治療,我給你請最好的醫生……
「別走,別丟下我一個人……
「求你,求求你了。」
對面的聲音啞得驚人,他聲音細碎,絮絮叨叨著近乎神經質的哀求。
「新婚快樂呀,景深。
「永別了。」
我把電話掛斷。
我把媽媽的骨灰和我的小貓放在病床上,最後摸了摸小貓的頭。
我笑著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點了點頭。
窗外飄雪了。
真好啊。
我看著天花板,漸漸閉上了眼睛。
這輩子太辛苦了。
希望不要有來生。
如果有來生,我也再不要遇到紀景深。
番外
1
姐姐S的那天,蘇黎世下了很大的雪。
有個陌生的男人踏雪而來。
他顯然是趕來的,穿著不合時宜的單薄衣服,頭發凌亂,沒有打傘,一雙手凍得通紅。
他和醫護人員說著什麼,語言不通,男人氣急敗壞,被攔在門外。
我看到他跪倒在地,那個男人眼睛通紅,淚流滿面。
「求求你,讓我見見她。
「讓我見她最後一面。
「求求你們。」
醫護人員互相對視,愛莫能助地聳著肩。
「你是來見姐姐的?」我走過去。「你是她的家人嗎?他們隻讓家屬進去。」
男人抬頭看我,愣了一下,掏出一枚戒指,抖著聲音:「是的,她是我未婚妻。」
鳶尾花的鑽石戒指,看起來很華麗。
我衝醫護人員們搖了搖頭。
陪姐姐在歐洲待了這麼久,我從未看到過她戴戒指,也從未聽她說自己有過未婚夫。
男人露出絕望的神情。
他緩緩爬起來,一個不穩,自己又滑倒在雪地裡。
單薄的衣服混雜著泥水和血水。
滿身狼藉。
「你們就讓我看看她!」
他趴在雪地裡大哭起來,肩膀隨著抽泣而劇烈顫抖。
很少見大人哭成這個樣子。
2
男人清醒之後,不知道找了什麼關系,真的見到了姐姐的遺體。
姐姐去世之前籤了遺體捐贈儀式,如今接收人員已經到場。
男人如瘋狗一般擋在前面,朝那些試圖走近的人怒罵。
最後他把屍體搶到懷裡,把自己鎖在停屍房,待了三天三夜。
出來的時候,他臉色簡直不像活人。
他捧著那一壇骨灰,朝我走過來。
他眼睛通紅:「聽說最後是你陪著她。
「你能帶我再走一遍她走過的路嗎?」
他給了我很大一筆錢。
旅途中,這個神經質的男人很沉默,隻是偶爾會突然問幾個怪問題。
「她有沒有跟你提過我?」
我仔細回憶一下,搖搖頭:「你是她什麼很重要的人嗎?」
他猶豫了很久:「我隻是一個讓她傷心的人。」
「沒有,姐姐一路上都很開心,沒有提什麼傷心的事。」
他好像受了很大打擊,很長時間都不說話。
他抱著那個小骨灰壇子,在每個教堂前駐步。
後來他不知道從哪裡搞了塊頭紗,蓋在壇子上,請我為他在教堂前拍照。
我轉身的時候,餘光裡看見他將臉貼在壇子上,依戀地蹭了蹭。
臉上的深情和迷戀讓我心驚肉跳。
3
「這隻貓,可以給我嗎?」他小心翼翼指著我懷裡的鬧鬧。
我臉上為難。
他試探著伸手, 想摸鬧鬧的頭。
鬧鬧的喉嚨裡發出低吼聲。
我抱著貓後退。
沒有來得及,小貓抱著他手指就咬。
松開的時候, 他的手指上留下了兩個血洞。
「不好意思, 我沒抱好。」我有點慚愧。
「沒事, 我活該。」他默默收回了手, 用衣角擦了擦, 好像完全不在意。
「可以賣給我嗎?」他臉上流露出祈求,「多少錢都可以。」
我有點為難, 「但是小貓不喜歡你啊,你把它帶在身邊, 它會難受的。」
他一愣, 然後點點頭。
「它叫什麼名字?」
「叫鬧鬧。」
他摩挲著自己的手指, 若有所思。
那天晚上他喝得大醉,耽誤了第二天所有的行程。
4
有一天夜裡, 有個女人趕了過來。
她要紀先生陪她回中國, 紀先生不願意。
他們吵得很大聲。
「紀景深,你瘋了吧!
「不過是一個扒高踩低的賤女人!
「你連整個紀家都不要了嗎?
「你這樣表演深情給誰看?
「她連你最後一面都不願意見!」
那個女人想要上去搶姐姐的骨灰。
紀先生掐住了她的脖子, 把她推倒在地。
「你再說一句, 我讓你走不出這個門!」
女人摔倒在地上, 哭喊著, 聲音很悽厲。
「我又做錯了什麼, 你說啊?
「你以前說過要娶我的呀?
「你就是這種人,就是要辜負所有人!」
女人捂著臉走了。
紀先生如同一樁木頭般靠在沙發裡,小心翼翼地檢查那個骨灰瓮, 把它擦得光潔如新。
他在沙發上,抱著那個骨灰盒呆坐了很久, 突然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
他用了很大的力氣。
我嚇了一跳。
他嘴角流了血,但是好像他自己並不在乎。
他就這麼抱著骨灰盒, 蜷縮在沙發上睡著了。
5
紀先生最後還是回了中國。
二十多年後, 我去中國訪學,紀先生說什麼也要親自接待我。
那個時候我才知道他是個頗有身份的人。
幾個人三言兩語,把我當年的「破事」揀出來罵,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抱但」他帶我去了一棟有些年頭的別墅,房間都是二十多年前的老陳設。
牆上掛著吉他。
擦得幹幹淨淨,一點灰都不沾。
紀先生走在前面, 身材瘦削得嚇人, 時不時咳嗽兩聲。
明明他才五十多歲, 正當壯年,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整個人竟然已經老成了這個樣子。
我把小貓的骨灰遞給他。
「鬧鬧活了二十一年,是很長壽的貓咪了哦。」
他抖著手接過去。
「謝謝, 你把它照顧得很好, 比我要好。」
他把小骨灰壇放到餐桌上,就放在二十多年前那個熟悉的小壇子身邊。
「晚晚, 鬧鬧回家咯。」他的聲音盛滿溫柔。
我不敢再聽。
半夜, 我聽到紀先生低低的咳嗽聲。
第二天,紀先生躺在床上,已經走了一會兒了。
醫生說他S於突發心髒病。
說他這些年沒日沒夜地工作,身體早就壞了。
「紀總這一輩子太苦了。」醫生嘆息著搖頭。
但是我見過他最後的樣子。
抱著那兩個骨灰盒, 縮在寬大的床上,勾著嘴角,笑得很安詳。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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