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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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書名:傳嗣 字數:3675 更新時間:2025-04-23 16:17:38

桐兒被人按著。


沒辦法掙脫。


 


我閉著眼睛,甚至忘記呼救。


 


好在落地前,一雙柔軟的手,攬住肩膀,將我慢慢地扶起。


 


在眾人眼中的失望褪去之前。


 


管家匆匆地趕回來。


 


紅著眼擋在我面前。


 


「族老們這是何意?難不成以為將軍府沒有男丁,就想害了小姐的孩兒,等著吃絕戶嗎?!」


 


他極少說這麼難聽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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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族老們哪次過來,他都是點頭哈腰,笑容滿面地招待。


 


此刻面對眾人臉上的難堪,他竟也生了怒意。


 


轉頭對我身旁的心影衛道謝。


 


又命令桐兒將我扶下去休息。


 


臨走之前,我回頭一望。


 


第一次見管家彎了十幾年的腰,挺直了。


 


常年在府外的守衛,被他帶著圍了祠堂。


 


抓人之前,他咬著牙,露出吃人的目光。


 


「小姐雖然求得聖旨和離,但腹中仍是得帝後承認的王府血脈,又是將軍府遺孤,此番在眾人面前險遭毒手,小人身為府上管家,定要誓S護主,此事不查個水落石出,誰也別想走!」


 


剛剛還高高在上的眾人。


 


面上終於閃過惶恐。


 


族老們都看向族長。


 


想讓他拿個決斷。


 


族長本想接著仗勢欺人。


 


「老夫就不信了。將軍在世時,面對我這個族長,都要禮待三分。


 


「區區一個管家,還真敢為難我一個族長?」


 


族長梗著脖子就往外衝。


 


侍衛得令,當即拔刀相對。


 


管家冷冷地開口:「兇手還未找到,若有人想要畏罪自S,小人剛好早點跟王府皇宮回稟一聲。」


 


嚇得老族長重重往後一仰,險些暈倒。


 


那位被千挑萬選的族中子弟,見此情景,竟號啕大哭。


 


撲在一個族老懷裡,哭著痛罵:「我就說我不來,你們非騙我將軍府家大業大,讓我來享福過好日子,屁來的好日子!」


 


任他們痛哭流淚。


 


管家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堅毅的背影。


 


竟有三分像曾經的將軍。


 


9


 


管家將事情處理完後。


 


裴元突然來了。


 


一見面就急急地問我:


 


「聽說孩子出事了?」


 


看在他關心孩子的分上,我平靜地告訴他:「孩子沒事,大夫剛看過。」


 


他松了口氣。


 


又突然責怪起我來:「你也是要當娘的了,怎麼如此不小心,連個孩子都照顧不好。」


 


甚至都沒問我發生了什麼事。


 


我以為他是在意孩子。


 


隻淡漠垂首,輕聲提醒他:


 


「你出來這麼久,側妃怕是要著急了。


 


「還不都怪你,要不是皇兄下令讓我來看看孩子的情況,我怎麼會和愛妃分開這麼久。


 


「還有!以後王府的世子,隻會是本王和玲瓏的孩子,你莫要白日做夢,仗著父兄的功勞爭搶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說完急急地離開。


 


原來,他也不是來關心孩子的。


 


桐兒氣得不行,想安慰我,卻不知如何開口。


 


急得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我默默地喝完藥,吩咐她:「族中的事該斷就斷了吧,讓管家盡快處理好,以後將軍府的榮辱,與他人無關。」


 


既不能錦上添花。


 


又不能雪中送炭。


 


不如忍一時罵名,斷了這層關系。


 


省些錢。


 


也能給學堂的孩子們多添些筆墨。


 


給武場的孩子們多買些鞋襪。


 


這些雖然一向是管家處理。


 


但到底也是父親的心血,是他生前看重的事情。


 


剛臥床幾天,我又撐著起身。


 


如今身子還算輕松,得趕緊寫完初稿,好送去校正。


 


如今秋風初起,帶著些許涼爽,倒也十分舒服。


 


隻是桐兒剛備好筆墨,管家就匆匆而來。


 


一向進退有度的老人,此刻卻難得失態。


 


邊跑邊喊:「出大事了,王爺出事——」


 


話音未落。


 


宮裡、王府的人已然上門。


 


整整齊齊六個嬤嬤,二十個宮婢。


 


像是來興師問罪的。


 


10


 


為首的嬤嬤帶著眾人彎腰行禮後。


 


一臉莊重地開口:


 


「皇上口諭,命我等來為王妃安胎!


 


「府上沒有王妃,隻有和離的將軍府小姐薛梓心。」


 


我皺眉反駁。


 


為首的嬤嬤又恭敬地行了一禮。


 


卻沒有半分退讓。


 


「皇上說是王妃,那就是王妃!」


 


嬤嬤說完,直接將桐兒擠開,親自扶著我。


 


「王妃有孕在身,不宜辛勞,還是回去歇著吧!」


 


這態度哪是伺候?


 


分明是看管。


 


「放肆!


 


「本小姐得皇上聖旨和離,你們膽敢假傳聖喻,是想挾持本小姐嗎?」


 


我直接搬出聖旨。


 


心影衛得令,一個閃身出現。


 


森冷的劍身,斜在嬤嬤脖子上。


 


其餘眾人面面相覷。


 


這才驚恐著,跪下求饒。


 


「小姐饒命,我們真是皇上派來的,都是宮中之人。」


 


管家趁機朝我使了個眼色。


 


來到偏廳,他言簡意赅。


 


「王爺墜馬,傷了下身,據說對子息有影響......」


 


說直白些,就是不能人道了。


 


我頓時心下微緊。


 


皇上此時派了這麼多人,明顯地是打我孩子的主意。


 


又礙於悠悠眾口,才想將我暗中困在將軍府。


 


待我產下兒子,便直接奪走了。


 


到時候陛下賜名,加封世子。


 


我這個已經和離的母親,就什麼都不是了!


 


越想越心驚。


 


一個皇上。


 


一個王爺。


 


我該如何應對?


 


「小姐別慌,你先好好養胎,其餘的事,先交給我。」


 


管家不忍我再著急,溫聲相勸。


 


我這才想起,他當年也曾給我爹當過幾年軍師。


 


整理父親的手稿,他還給我提了不少珍貴的意見。


 


於是心下稍稍安定,朝他感激點頭。


 


「好。」


 


桐兒探頭往外看著,心裡跟著著急。


 


「那些宮裡的人該怎麼處理?」


 


我心中一堵。


 


自然不會供著她們。


 


「既然是來照顧我生產的,那就是下人嬤嬤,不必過於優待。」


 


11


 


二十幾個人往府中一住。


 


原先府中的下人都闲了下來。


 


我故意吩咐的。


 


不給她們多找點事做。


 


她們就要給我生事了。


 


就像為首的代嬤嬤。


 


天天在我耳邊念叨。


 


「小夫妻哪有不吵架的,這孩子以後還得靠著他父王,才能高人一等。」


 


念經一樣地說了大半個月,裴元又來了。


 


這次沒有之前的煩躁了。


 


眼神也柔和了不少。


 


耐著性子坐在榻邊,手不由自主地就要撫上我的肚子。


 


嚇了我一跳。


 


「王爺這是作何?」


 


我大聲驚叫。


 


嚇得他手又縮了回去。


 


神態有些不自然,更多的是倨傲。


 


「本王摸摸我的小世子,怎麼了?」


 


我冷眉一掃,氣得微微發顫。


 


「什麼世子,這是我薛家的孩子!」


 


連喚好幾遍桐兒。


 


她才急急地跑來。


 


衣衫凌亂,發髻微松。


 


倔強地用身子擋在我和裴元之間。


 


不客氣地趕人。


 


「小姐乏了要休息,王爺還是改日再來吧!」


 


代嬤嬤緊隨其後,穩重地開口:


 


「依老身的經驗,這孕婦需要夫君多陪著,對胎兒才更好。」


 


鬢發整齊,氣息平穩。


 


她看看裴元,又看看我。


 


最後嗔怪地斥責桐兒:「桐兒姑娘也太不懂事了,王爺和小姐說話,咱們就別杵在這裡了。」


 


說著要去拉桐兒。


 


被桐兒一把推開。


 


桐兒瞪著她,咬牙切齒:「你沒聽到小姐喚我嗎?要走你自己走!」


 


代嬤嬤很少被人如此忤逆。


 


又當著我和裴元的面。


 


直言她不懂禮數,要帶走教訓。


 


抬手暗中在桐兒腰間大力地擰了幾把。


 


氣得我肚子一痛,倒抽一口冷氣。


 


連日來的委屈一起爆發:「什麼東西,敢在本小姐面前放肆!影衛,將人打出府!」


 


影衛出手迅速。


 


當著裴元的面,將所有宮婢、嬤嬤全被打出王府。


 


連帶著他,也被撵了出去。


 


府上再次大門緊閉。


 


管家當眾聲稱:「小姐動了胎氣,需要靜養,暫不見客!」


 


也不管外面的百姓如何議論。


 


12


 


隨即府上又遞了請罪的折子。


 


宮裡也沒再追究了。


 


沒人管著,我快速將整理工作收尾,交給管家。


 


快馬送往南邊。


 


做完這些。


 


管家面上帶著為難的神色告訴我:「這段時間所有鋪子被惡意打壓,生意受到影響,府中賬面銀錢也不足以支撐本月開支。」


 


「惡意打壓?」


 


他一個眼神,我頓時明白了。


 


在京中能打壓薛家生意的,怕沒有別人了。


 


他們想把我逼上絕路。


 


再以救世主的名義垂憐、拯救我。


 


從而理所應當地奪走我的孩子。


 


或者再賞我個王妃的虛名。


 


成為人人稱頌的仁義之輩。


 


可從父兄在時,薛家的銀錢,大部分都用在了軍中遺孤、老人身上。


 


是萬萬省不了的。


 


眼下已是初秋,正是添衣加被的時候。


 


還有先生們的束脩,學堂的吃喝開支。


 


不得已,我隻能讓桐兒拿出庫房鑰匙。


 


「先從我嫁妝中用著,生意上的事,我會解決。」


 


管家雖然不願,卻也無奈。


 


接過鑰匙,長長地嘆氣。


 


隻是坐吃山空,終是不成。


 


在京中,即便是尋常百姓,也會看人臉色。


 


眼下將軍府榮光雖在。


 


卻沒有了實實在在的倚仗。


 


「從底下選些善商賈之術的人才,不問出身,忠心可靠既成。」


 


我隱隱地有個想法。


 


薛氏靠我父親一刀一槍地打下來。


 


所有生意田產都是先皇和現在的皇帝賞賜。


 


此前雖然生意尚可。


 


卻也隻是剛好維持。


 


掌櫃、小廝都是圓滑之人。


 


可真正有生意頭腦的,卻沒有幾個。


 


這也是管家留在京都的原因之一。


 


隻是他終究也不諳此道。


 


或許才可以修書向外祖家求助。


 


隻是相隔甚遠,久無往來。


 


也不知如今是哪位舅舅當家。


 


13


 


我正思索如何落筆去信。


 


桐兒匆匆來報:裴元邀約。


 


「不去——


 


「行!約他去酩華樓。」


 


裴元手段下作。


 


我本不想見他。


 


但是轉念一想,見見也行。


 


薄酒小菜,相對而坐。


 


卻是物是人非。


 


從前俊逸風流的王爺。


 


此刻眉宇間卻有些掩藏不住的小人得意。


 


見到我時,理所當然覺得我是來認輸的。


 


「薛梓心,本王說了,孩子跟我,以後就是王府世子,我和玲瓏會善待他的。」


 


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


 


篤定我身後無人。


 


爭不過他。


 


我平靜而堅定地告訴他:「我的孩子,不會認他人為母。


 


「而且,你如此逼迫,若我和孩子出事,你當真不會後悔嗎?」


 


我的孩子,不僅是將軍府唯一的後人。


 


也是他唯一的子嗣。


 


裴元氣得拍桌暴起:


 


「你瘋了!敢拿本王的世子威脅我!


 


「世子若有意外,你將軍府滿門都不夠賠!」


 


桌上的芙蓉蝦被震得摔落。


 


瓷片夾雜著蝦撒了一地,油漬弄髒了我的裙擺。


 


裴元恍若未覺,依舊怒瞪著我。


 


我突然記起。


 


當初兄長說我愛吃府中的芙蓉蝦。


 


於是京中所有薛氏名下的酒樓客棧,都特意跟府上的廚師學了這道菜。


 


新婚那段時間,裴元經常帶我來吃。


 


次次必點。


 


後來,父兄離京出徵。


 


他待我突然冷淡。


 


那時我還一直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惹惱了他。


 


如今越清醒。


 


越覺得往事諷刺。


 


恍惚間,我收回視線。


 


低頭看著肚子,扯出個冷笑:


 


「王爺忘了?將軍府滿門,隻剩我們母子倆了。」


 


14


 


裴元突然啞然。


 


盯著我的肚子,喉結滾動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