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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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失笑,約莫是自己病糊塗了。
景元十三年秋,我們終於到達蠻州。
原本六十餘人的隊伍,隻剩下二十五人。
二嬸也S了,她終究沒有等到沈映蘭來救她。
她的手直直指著盛京的方向,S不瞑目。
我安葬好她,帶著春芽進了蠻州城。
按照律例,我們將被發配到城郊開墾荒地。
解差將人一個個帶走,卻唯獨攔住我,蹙著眉為難道:
「沈小娘子,拿錢辦事替人消災,我也是迫不得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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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話說得沒頭沒腦,直到我被押著進了一處樓閣,才徹底反應過來。
那牌匾赫然寫著怡春院,我竟是被人賣入了青樓!
5
當晚,我被覆了雙目綁了雙手,丟進房中待客。
客院靡靡之音不絕於耳,溫柔鄉裡一片醉生夢S。
房中燃著奇異的香燭,燻得人昏昏欲睡。
我蜷在床角,腿邊的皮肉被我掐得青紫一片。
老鸨的威脅猶在耳旁:「小娘子運氣不好,得罪了京中的貴人,若能識相安分些,起碼能有一條活路。」
究竟是誰非要置我於S地不可?
胡思亂想間,有沉重的腳步聲傳來。
我狠狠咬住舌尖,掙得一絲清明,彎腰拿出藏在鞋底的匕首。
有客人推開門扉,急不可耐走了進來。
酒臭味夾雜著脂粉味撲面而來,我閃身一躲,客人便撲了個空。
客人怒不可遏,口中汙言穢語不斷,又一次撲了上來。
我沒想到,刀尖剛刺出去,身上壓著的客人便被一股大力狠狠推開。
利刃刺入皮肉,有人低低悶哼出聲。
春芽顫著聲喚我,上前替我揭開蒙眼布。
一張俊美無儔的臉,驟然在我眼前放大。
青年一雙鳳眼潋滟生輝,如蘊星辰。
隻是緊鎖的眉頭,泄露出他的痛楚。
我心下警惕,順勢拔出匕首,看他捂住傷口的掌間滲出鮮血。
見我戒備,他用力壓制疼痛,神情落寞,扯出一抹苦笑:
「阿姐,你不認得我了?」
我微微一怔。
腦海裡浮現出一張稚氣的小臉,與眼前青年的眉目輪廓逐漸重合。
我訝然叫出聲來:
「阿端?」
6
我一時有些恍惚。
經年不見,印象中胖嘟嘟的小兒郎長成了俊俏郎君,我竟一時沒認出來。
秦家是江南富商,生意遍布大齊朝。
秦端是家中獨子,比我小兩歲。
十歲那年,我隨外祖下江南,恰逢秦夫人生了怪病,張羅著四處求醫。
外祖治好了秦夫人的病,秦家感激不盡,力邀我們住下,我們便在秦家住了好幾年。
秦端自小家僕成群,嬌生慣養,長了一副紈绔跋扈的性子。
我仗著恩人的身份,從來不慣著他,該罵就罵,該打就打。
秦夫人喜出望外,索性將秦端全權交託給我。
秦端被我狠狠整治了一番,反倒對我親近了許多。
回京那日,秦端追著馬車哭鬧了許久,說要娶我做娘子。
秦夫人哭笑不得,哄著他說要長大了才能娶妻。
秦端繃著一張嚴肅的小臉,認真跟我約定:
「阿姐,等我長大,去上京娶你。」
我忍俊不禁,逗他:「好,阿姐等你。」
……
思緒回籠。
秦端目不轉睛地看著我笑。
春芽急忙起身打開窗牖,冷冽秋風吹散了房中的異香,吹醒了我昏沉的意識。
月光透了進來,照亮他慘白的臉。
我的視線落在他的傷口。
他狼狽地用衣袖遮擋,略帶沙啞的嗓音帶著輕顫:
「阿姐,別看。」
他從懷裡掏出一沓銀票,轉頭朝身後的長隨吩咐道:
「福來,去跟老鸨說一聲,沈小娘子被我包下了,日後不許逼她做不情願之事。」
福來焦急萬分,想先去請大夫,卻拗不過他,隻能狠狠跺了跺腳,拿著銀票出去了。
秦端回身看我,勉力維持著笑容:
「阿姐,嚇著你了?」
我搖了搖頭,這才後知後覺想起問他怎麼會在這裡。
秦端一雙劍眉飛揚,臉上浮現一絲熟悉的壞笑:
「湊巧罷了。」
蹩腳的解釋顯然沒有多少說服力。
我沒追問,眼下最重要的是他的傷。
春芽被我遣去請大夫,我急忙撕下一片裙擺,湊近些,低頭捂住他的傷口。
秦端有些手足無措,他左顧右盼,窘迫解釋道:
「阿姐,我不疼,真的,一點不疼。」
我惱怒他的莽撞,忍不住喝道:
「這血都流成這樣了還嘴硬!」
秦端訕訕閉了嘴。
7
大夫很快趕來。
還好隻是皮外傷,養幾天就好。
福來雙手合十,口中碎碎念叨著祖宗保佑。
秦端包扎好,喝了藥,終於沉沉睡去。
我找來福來,問道:「老實交代,你家少爺為什麼會來蠻城?」
秦家產業雖多,可多數在富庶的城鎮。
蠻城偏遠苦寒,秦家雙親豈會舍得讓他來這裡?
福來不敢隱瞞,竹筒倒豆子般說了個底朝天。
他苦著臉,很是委屈,說秦端是為我而來的。
得知沈家出事時,秦端遠在江南,一路快馬加鞭趕回上京時,我已出發去了西北。
於是又馬不停蹄追了上來,等到半路相見,我卻病倒了。
「見姑娘受苦,少爺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給解差塞了不少銀錢,才得了親自照料的機會,讓姑娘好受些。
「剛在蠻城落腳,少爺正尋思著救姑娘出去呢,姑娘又落入歹人手中,少爺急著來救人,卻生生挨了姑娘一刀。」
說罷,他飛快看了我一眼,又垂下頭去,小心翼翼道:
「姑娘,我家少爺對您,那可真是痴心一片。」
春芽在一旁補充道:「秦少爺還不讓我告訴你,是他救了你。」
心底微震,我驚詫地朝沉睡的秦端看去。
燭影灼灼,他的臉頰消瘦蒼白,即便在睡夢中也未曾松過眉頭。
這一路,這個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大概也吃盡了苦頭。
我爹入獄當日,我四處登門求助,好友親朋,無一人伸出援手。
他一個兒時故人,卻千裡迢迢追來,一路默默扶助。
難道,當年的一句戲言,他竟當了真?
8
秦端醒來後,我決定跟他好好談一談。
可不管我說什麼,他隻靜靜凝視我,眸中溢出無盡笑意。
我不得不拔高聲調:「你趕緊回江南去,你爹娘該擔憂你了。」
聞言他眼眶湿潤,闔了闔眼,再睜開,隻剩失落和委屈:
「阿姐,你難道忘了,你答應要與我成親?
「既然你是我的妻,夫妻一體,本就該同甘共苦,豈有拋下你不管的道理?」
妻?
曾幾何時,也有人信誓旦旦,說絕不負我。
可轉眼間,他為了別的女人,棄我而去。
誓言都不作數了,何況一句戲言?
我不敢看他湿漉漉的眼睛,移開視線,狠下心道:
「如今我是罪奴,自是配不上你。」
秦端動了動唇,像是不甘又像自嘲,帶了些許無奈:
「阿姐於我,是天上月,是雲間雪。從前你是名門貴女,我隻是一介商賈,除了有錢,別無所長,自是我配不上你。
「我那時不懂事,不知門第之別,如今看見阿姐,倒生出些卑鄙念頭,得虧你家落難,我才有機會向你求親。」
我心底酸澀。
福來告訴過我,每年逢我生辰,秦端總會趕到上京,等在街角,默默目送我陪阿娘出門上香。
那是每年他見我的唯一一面。
可這份情誼,我暫時無法回應。
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爹娘S得冤屈,除了我,無人能為他們申冤。這個仇,不知何時才報得了。
「阿端,你很好,自有更好的姑娘適合你。」
兒女情長,於我而言,終歸是浮雲。
秦端眸底有酸澀的痛意,卻仍舊克制,隻一字一頓乞求道:
「阿姐,你的仇就是我的仇。
「我來幫你報仇,別把我推開好嗎?
「我隻不過想留在你身邊,我隻不過想你看得見我。」
我怔了怔,在他隱忍的目光中看見了自己。
那朝曦般熾熱的愛意,燙到了我。
良久,唯有一聲嘆息。
9
到底年輕,歇了幾日,秦端的身子就好得七七八八了。
我想了想,還是與他細細說起我爹的案情。
流放的這段時日,我將這樁案子翻來覆去想了又想。
最大的嫌疑是長公主。
長公主仗著從龍有功,向來囂張跋扈,更是慫恿聖上沉迷修道,趁機把持朝政。
我爹身為帝師,一直苦口婆心諄諄教誨,引聖上入正道,自然惹長公主不快。
可怎麼也想不明白,那封釘S我爹叛國的密信,到底是怎麼進了書房的密室的。
秦端思索許久,忽然問道:
「阿姐難道從未懷疑過家中親近之人?」
這話如一道閃電,劈開我腦中影影綽綽的疑雲。
家中書房是禁地,連我也輕易進不得。
隻有沈映蘭,自小飽讀詩書,深受我爹疼愛,特許她可以自由出入,借閱古籍。
我驀然想起出事前幾日,我經過書房,看見沈映蘭慌慌張張從裡面出來。
她說自己隻是內急,我便沒多想,難不成當時……
腦中那個猜測,如同驚雷,震得我手腳發涼。
如果猜測是真的,那一切都說得通了。
為何出事後宋家要冷眼旁觀,為何宋懷璋要保全沈映蘭,為何有人要對我趕盡S絕。
恐怕,安平侯府早已暗中投靠了長公主,而沈映蘭,就是S害沈家的那把刀!
怒火在胸中翻湧,指尖狠狠嵌入掌心,我幾乎不能呼吸。
見我面色不對,秦端撐著病體來扶我,安慰道:
「我會讓人多留意京中動向,也趁機查查這起案子。
「如今最要緊的,是救你出去,莫要擔心,我有的是錢。」
我搖了搖頭。
錢隻能擺平貪財的老鸨,但擺平不了她背後的勢力。
隻要我一天還是罪奴之身,我就一天不能回上京。
即便回了上京,無權無勢,也不過一蝼蟻。
而天底下,能制得住長公主的,隻有她。
10
當晚,福來佯裝成上京城裡來的貴人,喝醉了耍酒瘋,瘋了一樣往外撒銀票。
樓裡的客人和姑娘們都樂壞了,連龜奴打手們也爭著去撿,客院裡鬧哄哄的。
我帶著春芽,跟在秦端身後,悄悄逃出了怡春樓。
重獲自由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城郊軍營。
這裡駐扎著保衛定西關的十萬衛家軍,暫代軍務的,是三公主。
三公主自幼隨外祖戍邊,十歲上戰場,文武雙全,在軍中一呼百應,長公主對這個妹妹很是忌憚。
按大齊律令,凡投軍者,賤民罪奴皆可脫籍,立功亦可受賞。
我得給自己掙個出身,謀個後臺。
秦端沉默了一路,直到臨別時,才悶悶不樂開了口:
「阿姐,保重。」
他從懷裡掏出一枚玉佩,小心翼翼替我系上,目光灼灼:
「我不在的這段時日,就讓它替我陪著阿姐。」
他的指尖冰涼,掠過我的臉頰,如清風拂過。
不知為何,那裡熱燙一片,連帶他的耳垂也紅了。
我微微一怔,不自覺後退了半步。
「你也保重。」
秦端眼裡的光瞬間暗了下去,但很快又浮起笑意:
「阿姐,等我。」
我們約好一年後相見,我在軍中掙軍功脫奴籍,他回上京幫我打探消息。
青年翻身上馬,深深回望了我一眼。
闌風長雨,無端蕭瑟。
我默默應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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