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時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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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書名:舊時月 字數:3921 更新時間:2025-02-07 17:49:08

時光一轉而逝,三年過去了。


兩個孩子漸漸地長大,圍繞在秦煜身邊,奶聲奶氣地叫他「爹爹」。


秦煜答應得比誰都大聲。


他教兒子扎馬步、舞木劍,教他當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他給女兒請來最好的夫子,一樣教她讀書認字、修身治世的學問,沒有因為她是女子,而虧待她,隻讓她待在屋中學繡花。


帶著兩個孩子,去鎮上集市買菜,我聽到旁人交談。


「聽聞顧世子和他夫妻和離了。」


「我知道,他夫人是喬家大小姐,病恹恹的,世子為她尋遍天下神醫,總算是治好了她的心疾,卻又跟她和離了。」


我手中挑的蘿卜掉了下去,女兒幫我撿起來,糯糯地問:「娘親怎麼了?」


我從失神中驚醒,笑了笑:「娘沒事。」


兩個交談的人,還在聊著。


「這幾年世子爺,稱病不出,身體也不大好,聽說是夢魘,夜裡無法入睡,時常叫著一個名字,從噩夢中驚醒。」


另一個人壓低了聲:「我也聽說了,我姑媽在世子府裡當下人,據說世子寵愛的婢女,懷著身孕在他面前沒了,從那之後世子就半瘋魔了。吃不下,喝不下,也閉不上眼睛。


「為此世子妃和他大吵了一架,心疾發作,差點人回不來。還好被御醫救回了一條命,從此就跟世子爺分居了,世子找人治好她的心疾後,馬不停蹄地提出了和離。


「不是說,世子對他夫人最情深嗎?寺裡還有他為發妻塑的佛像金身,發下的宏願呢!」


那一個人撇撇嘴:「誰知道,男人的心最易變了!自從那愛婢死了後,世子爺不過二十多的年紀,頭發都白了一半,看著也可憐。水陸法事做了好幾場,為他的愛婢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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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顧清辭和喬楹和離了?還為我白了頭發,招魂……


我短促地笑了一下,怎麼聽,都像是在做夢。


他那樣愛著喬楹。


為了她,找別的女子生孩子。


把自己的親生骨肉,當作藥材。


如今,天下都在傳他的深情。


果然三人成虎,人言一點也不可信!


我沒了買菜的心思,隨意地買了點菜,牽著兩個孩子的手回了村子。


正巧遇上村子在辦喜宴,隊伍浩浩蕩蕩地繞著村子行了一圈,擋住了回家的小路。


我帶著兩個孩子停了下來,跟村裡人搭話。


「是誰家娶親?」


村頭的三嬸笑了起來:「哪是娶親,是畢家的二兒子中了舉人,畢家人熱鬧辦了一場,邀請全村人去吃酒!


「畢家二兒子是個有出息的!之前在高門大宅裡給人當小廝,受了點刺激,回來後發奮讀書,這不當了秀才後,又考上了舉人!」


我恍惚了一下。


怎麼可能,那麼巧?


直到浩浩蕩蕩繞村隊伍,又走了回來。


爆竹聲刺耳,鑼鼓聲喧囂。


坐在高頭大馬上,身戴紅綢花的人,和我遙遙相對。


他原本臉上的笑意,倏忽止住,看著我,眸光先是震驚,接著是一片冰封,下面凝固著不化的恨意。


是景鴻哥哥……


他考上了舉人。


我沒想到,他是這個村子的人,我們還有相逢的機會。


他坐在馬上,俊秀的臉上一片冷意,看到我身邊兩個孩子時,臉上幾乎結出了霜色,恨得刺目。


我下意識地捏緊了兩個孩子的手,轉身躲過了他的視線。


兒子小手掙扎起來:「娘親……你認識那個叔父嗎?」


我搖頭,他已經是舉人了,前途無量,何必再和我這個婢女牽扯上關系?


我回答得幹脆:「不認識……」


他也應該聽說,顧清辭最為寵愛的叫初月的婢女,已經死了。


秦煜也害怕我被顧清辭找到,為我換了戶籍,我現在叫羅沅。


畢景鴻坐在馬上,與我擦肩而過時,恰好聽到我說的三個字:「不認識。」


我沒有轉身,亦沒有看見他握著韁繩、青筋畢現的手背。


19


秦煜,不放心我和孩子。


每日在皇城與村子之間奔波。


村中人,都以為我和秦煜是夫妻,這兩個孩子是秦煜的骨肉。


就連兩個孩子,也不知顧清辭的存在……


這一晚,敲門聲沉而重。


我披上衣裳,打開門後,見到的不是秦煜,而是早上見過的畢景鴻。


他清俊的臉,在見到我之後,因為種種情緒,泛起扭曲之色。


我慌忙地想要關上門。


被他用青筋凸顯的手抵住。


「初月……」他低低地叫我,臉上一片嘲諷,「你不該留在世子府,當他的寵妾嗎?享受榮華富貴。」


「你身邊兩個孩子都是顧清辭的骨肉?」


我搖頭否認,往後退了一步:「我不是初月,也不知道顧清辭是誰!


「天色晚了,你不該闖入我家中!」


我的話,換來他的諷刺冷笑。


「看來這兩個不是他的種,你這般輕浮,攀附榮華,我見過,出入這個宅子的人也不是世子府的人!


「所以你懷上孽種後,害怕被顧清辭發現,才詐死逃了?


「你這樣的女子,枉我曾經一心一意地對你,還想著娶你為妻。你水性楊花,隻愛慕榮華富貴,也配不上我!」


我心口針扎似的,痛著。


站在月光之下,遍體皆是寒意。


曾經的竹馬,翻臉之後,竟是這樣醜陋無情。


他隻恨,不夠傷我,不夠讓我疼。


從他嘴裡說出的話,比高高在上顧清辭的薄情,更傷人百倍!


「你出去!」我眼底燙了起來,壓低嗓音,擔心吵醒兩個孩子。


「不管我是不是初月,我們是不是舊相識,都已形同陌路!還請畢舉人高抬貴手,不要上門刁難我一個婦人。」


「想形同陌路哪有這麼容易!」他眼底恨意妒火,破冰而出,黑沉沉得嚇人。


清俊的臉,在月下顯得可怖。


「是你欠我!」


「你糟蹋了我一片真心!」他從袖中拿出一隻雕琢精致的白玉簪子,用噬人的眼神,死死地盯著我,「我連給你的嫁妝都備下了!你拿什麼還我?!」


這又與我何幹?


我早已說清楚了,拒絕了他。


他備下的嫁妝,我一樣也沒收過。


一切都亂了!


畢景鴻闖入屋子,將我抵在桌子上,眼紅如獸,氣息噴薄在我脖頸間。


他執著,不甘質問:「為什麼顧清辭可以,我不可以?


「隻因為他是世子?」


「你這個輕浮虛榮的女人!我也考上了會試,當了舉人,有了一官半職,你也來攀附招惹我啊!」


「景鴻哥哥……」我忍不住,顫顫地含淚叫他。


「我們曾經都是喬家的下人奴才,你為我擋過鞭子,偷拿過饅頭,為什麼我們要變成這樣?我敬你如兄長,你說過那些傷人的話,我也未曾恨過你!」


抵住我的畢景鴻,眸光深淺交織,恨我入骨,卻又猶豫,幾種情緒在交戰。


最終,他不屑地冷哼:「你以為我還會被你玩弄股掌,信你嘴裡的話?


「這多年,我對你是何種心思,你不知道嗎?你也答應過我,要嫁給我!騙子,全是在騙我!」


他傾身下來,含著恨意,滾燙的氣息,伴著深深的咬痛,落在我脖頸間。


20


我掙扎著,碰掉了桌子上的茶具。


兩個孩子聽到聲音,被吵醒,跑出了房間。


我含淚,呵斥他們:「回去!」


「你放開娘親!」


「我要去找爹爹!」


兩個孩子被嚇得「哇哇」大哭,一聲聲地喊著:「爹爹救命。」


畢景鴻對兩個孩子,滿眼厭恨:「爹爹?你們不過是野種,哪來的爹爹?」


他轉過臉,重重地鉗制著我的肩膀:「你願意做我的妾,像服侍顧清辭那樣服侍我……我不介意當這兩個小野種的後爹!」


我指尖發抖,心中僅存的一點情誼尊嚴被撕裂,一耳光扇在他的臉上。


畢景鴻回過神,舌尖抵了一下面頰,對我下手更加用力。


屋外的馬蹄聲響起,像把劍刺破屋中的慌亂。


畢景鴻臉色變了變,冷笑:「你的奸夫來了?」


秦煜踏入房間,便看見這幅景象,我衣衫扯亂,被畢景鴻抵在桌子上。


秦煜臉色近乎凝固,冷得可怖。


他一下掀開畢景鴻,拳頭一下接著一下,帶著凌厲的拳風,砸在他身上,很快地他手背上染上了血。


「你敢碰她!


「你敢趁我不在,欺負他們孤兒寡母!誰給你的膽!」


剛開始畢景鴻還還手反抗,但他怎麼會是沙場上磨煉出來的秦煜對手。


秦煜把他摁在身下,拳拳見血。


沒一會兒,畢景鴻強撐著道:「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這裡的舉人!」


秦煜臉上濺了血,修羅一樣,輕蔑至極地彎了一下唇角。


「我管你是誰!


「欺負了她,還想活著離開?那我也不必姓秦了!」


畢景鴻終於明白過來,眼前人是護國公秦府出來的,這樣的年紀,隻有可能是秦家的小將軍!


「她這樣的破鞋……你也撿?」


秦煜停了一下,反手抽出劍,臉上沒有一絲變化,挑斷了他的舌根。


畢景鴻滿嘴的血,終於怕了起來,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滿眼恐慌,求救地看向我。


秦煜不想揍他了,覺得髒了手,一劍準備揮下。


我拉住了秦煜的手腕:「讓他走吧。」


秦煜握劍的手凝滯:「為何?我會處理幹淨,官府不會找上你。」


我壓著心底還沒散去的恐懼,如實道:「在喬家,他幫過我很多次,留他一命,隻當我還清了欠他的人情。」


秦煜松了手,寶劍入鞘,冷冷道:「快點滾!」


畢景鴻爬起身,逃了出去,從今晚起,他成了啞巴,但保住了一條命。


等屋中安靜下來,我收拾好滿地碎片,安撫好兩個孩子,再次入睡。


秦煜坐在一盞燈火下,喜怒難辨,一遍遍地擦拭著沾了血的劍。


我走到他的身邊,感謝的話,似乎對他說過太多次。


「秦……將軍,我……」


秦煜動了下手指,我膝蓋一軟,跌入他的懷裡。


他落在我背上的手指,冰冷輕顫,仿佛經歷了一場廝殺,他胸腔緊繃,氣息急促。


落在我耳邊的心跳聲,震蕩我心魂。


「我要是來晚一點……」


他松松地抱著我,不讓我難受。


「和我搬回城中居住吧,村子太遠太偏,你和孩子出任何事,我都……無法原諒自己。」


我趴在他寬闊的肩頭,靜默不語。


「兩個孩子需要一個父親,是我照顧他們長大,沒有人比我更合適當他們的爹。


「你也需要一個依靠,保護你,照顧你。」


他嗓音啞了下去,沒有底氣,又帶著點鼻音,桃花眸蒙著點霧氣,顯得俊美又可憐。


「應了我吧,我守在你身邊這麼久……好歹,給我個名分吧!」


見我不說話,他像是松了緊懸著的氣,不敢強求,苦澀道:「不給我名分也行,隨我回城裡,我給你重新找個房子,離我的府邸不太遠,叫我能時常見到你。」


我抬手,撿去他頭頂發冠下的落葉。


他每晚匆匆地趕來,要趕很遠的路,穿過樹蔭下的崎嶇小路,發絲上還掛著枯葉,發尾也是湿的,沾著露水。


我慢慢地攏住他勻稱有力的腰肢:「我應了你就是。」


他身體繃得筆直,桃花眸中光芒璀璨:「你說什麼?應了我什麼?」


沙場點兵的將軍,也會如此緊張無措。


「我答應你,搬回城裡,也讓你做孩子們的阿爹。」


21


秦煜早就過了及冠之年,奈何不近女色,相看宴,一個也瞧不上。身邊通房,一個也沒有。


秦家人不是沒急過,甚至懷疑他有龍陽之癖。


直到他把我帶回將軍府,見了父母。


他的爹娘見了我,滿臉喜色,對我出身一句不問,隻要我是個女子,似乎就已經滿意了,


等看到我和秦煜,一人牽著一個孩子,全都愣住了。


「這是誰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