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個人影朝我緩緩邁進,我的腿如釘住了一般一動不動。
來者竟然是程如錦。
她的鳳眼將我上下一掃。
「你真的在這兒。凌哥哥說他可憐你,常帶你來祠堂拜你爹。」
她嘴角勾起嘲意:「你們的秘密,現在我也知道了。」
我警惕地望著她。
她笑了笑:「你不必這樣看我。我是來幫你的。你不是要跑嗎?」
她拍了拍手,兩個低眉順眼的婢女就把一架梯子搬到了北牆邊。
「走遠一點兒,不要再讓徐凌見到你。」
原來她打的是這個主意。
我剛要出去,程如錦卻忽然想起了什麼。
「慢著,你懷裡的是什麼?」
我護住心口:「這是我的東西,不關徐家的事。」
「給我看看!」
兩個婢女立刻將我押住,程如錦順著我的衣襟一掏,就把牌位掂在了手裡。
「陳懷新,是你爹?」
Advertisement
她的雙眼突然一亮,微微一笑,月光下她的紅唇白牙格外耀眼:「你可以滾,可這東西既然放在祠堂裡,就是徐府的財產,你不能帶走。」
「這是我爹!」我低吼。
我爹的屍骨留在了大漠裡,那個會逗我笑、會給我梳難看辮子的人變成了這塊小小的木牌。
程如錦偏了偏頭,眼中平靜如水,怡然欣賞著我的憤怒。
不遠處一個身影搖搖晃晃地爬了起來,徐凌醒了,餘痛未散,他的聲音無奈又疲憊:
「罷了,錦兒,不要鬧了,還給她,讓她走吧。」
程如錦皺眉,鳳眼壓著不甘。
兩個婢女放開了我,我揉了揉酸痛的胳膊。
徐凌向我走來,沉聲說:「砸暈我?你長本事了。」
我不理他,向程如錦攤開手:「還給我!」
程如錦挑了挑眉,眸中的狠厲一閃而過,她突然揚起胳膊,用力一拋。
「啪」地一聲,我爹的牌位落在了院外。
「自己去撿吧!」
我怒極要撲上去打她,手腕立刻被徐凌攥住了。
程如錦退了幾步,心有餘悸。
白晝近了,我抬頭望向愈來愈淺的夜色,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阿年,你不要後悔。」徐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我冷笑:「我隻後悔剛剛沒有砸得更用力些。」
推開他,我爬出院外,才跌在地上,便看見磚路上靜靜躺著已四分五裂的牌位。
「陳懷新」三個字已經支離破碎。
我爹的最後一次遠行沒能歸來,這最後的念想如今也沒了。
突然,在碎木塊之間,我好似看見了什麼東西,我的眼淚停在了半路。
牌位中做了夾層!
幾張薄而脆的紙重見天日。
不,不是普通的紙,是房契與地契,有鋪子,有宅子,上面通通添上了我的名字。
在寂寥無人的破曉時分,我坐在陌生的石板路上又哭又笑,我爹並非什麼都沒留下,他真的為我鋪好了後路。
其中有一張三進三出的房契格外醒目,上頭的地址竟和徐宅所在處一模一樣。
「有祖上……一套,坐落……今憑中李八郎,議價出典,陳懷新及其女陳年就買,三面議明時值價……當日一並收足,並無短缺。空口無憑,立此文契為證。」
徐府的宅子,是我爹買給我的。
多年來寄人籬下的心酸此刻忽然煙消雲散。
塵封的記憶又浮出水面。
徐四海剛剛牽我回家時,徐府遠沒有現在這麼大。我依稀記得那隻是六間瓦房,平整潔淨,但絕不豪奢,不過沒過多久,我們就搬到了現在的府邸。
當時徐夫人對我說的是,徐四海立了軍功,存下了好大一筆錢,故此換了大宅子。
可我現在卻想起了一件古怪的事。那是稀松平常的一天,徐四海將我領到了一個男人面前,那人很和藹,笑眯眯地問我姓甚名誰,父親叫什麼,雲雲。
我盯著那人衣袍上繡的飛鳥發呆,一一作答。
似乎就是在那一天之後,徐家搬進了大宅子,徐四海成了徐老爺。
6
我原想請人寫一封訴狀,要回屬於我的財產,可我身無分文,連填飽肚子都困難。兜兜轉轉,我還是走到了春繡閣,希望能靠做繡活糊口。
春繡閣的老板娘見到我,眼皮都懶地抬。
一旁的小秀才握著毛筆,打了個哈欠。
「姓甚名誰?」
我報出了我的假名,陳歲歲。
往日我為了給徐凌表心意,常使自己的月錢給他添置行頭,一月二兩根本不夠花,我便託湘竹把我的繡品拿到春繡閣去賣。
奇的是,大名鼎鼎的春繡閣對我的手筆青眼有加,一樣小東西竟也能給到三五兩銀子,我便也沾沾自喜,以為自己繡技超絕。
故此,我自信地報出假名後,春繡閣必會痛快地將我收入門下。
果然那小秀才揚了揚眉:「誰?」
恹恹的老板娘也雙眼一亮:「陳姑娘?快快,請坐,看茶!」
說完,她提起裙擺溜出門去,還不忘落了鎖。
我和小秀才面面相覷,那約莫十幾歲的少年漸漸臉上堆笑,邊給我倒茶邊恭維道:「姑娘,我在這春繡閣打雜六七年了,從沒見過您這樣的手藝。」
「不是紅花就是綠草的,俗,忒俗了。說句難聽的,這城裡邊兒哪個繡娘繡的不比您好?」
「您心裡就不犯嘀咕?咱們老板次次高價來收,為的是什麼呀?還不是圖您這個人嗎?」
他莫名親近討好的語氣叫我倍感不適。
約莫半個時辰後,老板娘回來了,她身後還跟著一個身量魁梧,氣勢逼人的男子,他腰間掛著一把長而冷的西域彎刀。
佩刀上街乃是死罪,此人絕非等闲之輩。
那男子大步過來,半跪在我面前,我看清了他的臉。
他年歲尚輕,目光灼灼,若非唇邊圍著一圈青茬,堪稱相貌俊美。
他絕不是出身顯貴的如玉公子。
「你是陳年?徐府的陳年?」他的嗓音艱澀。
「是的。」
他側過頭去,老板娘便心領神會地拉著小秀才撤出了房間,合上了門。
他很警惕,壓低了聲音:「我是呂照,你爹陳懷新,是我的救命恩人。」
7
在大街小巷,呂照這個名字堪稱如雷貫耳。
五年前,我朝兵分四路抵御匈奴大軍,三路皆敗潰,唯獨呂照這一支,主將早隕,呂照區區一個校尉,卻帶領殘兵在黎城之戰中大獲全勝,手提敵將首級,受封武安侯。
都說武安侯英氣逼人,威震四海,忠君報國,有勇有謀,卻無人知曉,在八年前的長水之戰中,呂照險些喪命,那時,他隻有十四歲。
關鍵時刻,是我爹用胳膊替他擋了一下,匈奴的大刀才沒有劈到他的脖子上。
那場戰役死傷無數,我軍慘敗,活下來的隻有呂照,我爹,還有徐四海。
「陳大哥中了刀,拖著傷腿和我們在大漠裡走了三天,可惜傷口不見好轉,反而有潰爛之勢……」
呂照低下了頭。
「第三天晚上,陳大哥已經神志不清了。他求我和徐四海一定要把他帶回家,他說他有錢,他曾手刃匈奴王的小兒子,人頭被主將奪走了,王子的貼身玉佩卻被他藏了起來,拿去偷偷和雲遊商人換了一套京城的大宅子。」
「後來,他提到了你。他說他可能不行了,他半月前在邊鎮上給自己打了個牌位,求我們千萬要帶回給他的小女兒。」
我爹知道沙場九死一生,故而把多年徵戰搜羅的財產都藏在了牌位裡,若我平安順遂,牌位高懸祠堂,我永遠也不會知道牌位裡的秘密。
若我顛沛流離,牌位破碎,那我還有最後一線生機。
我鼻子一酸。
呂照深邃的眼睛停在我臉上:「陳大哥說,人回不了家,魂總是要回去。我答應了他,一定會好好照料你,不會讓你孤苦無依,就算是報答他對我的救命之恩。」
我爹很清楚,年幼的我如果無人照料,便會被送入慈幼局,縱使我有家宅田地,也都會被充為公產。
隻不過我爹為我選了呂照,而不是徐四海。
「第二天一早,陳大哥已經合了眼,徐四海和那個牌位也不知所蹤。」
「後來我找到了殘部,隨他們一同回了京。才發現陳大哥說的那座宅子真的存在,不過裡面住著的人已經變成了徐四海。」
「我找到徐四海理論,可他掏出你和徐家小兒的婚約,還有官府立下的收養公據,堵住了我的嘴。」
我細細一想,問道:「如你所說,我爹不曾把我許配給徐凌?」
呂照一愣,眼神變得復雜起來:「咱們三個都是兵敗逃命時才初次相識,我確乎不曾聽陳大哥提過什麼婚事,更不要說婚書。」
我爹千算萬算,沒算到徐四海會財迷心竅,偷了牌位,又偽造婚書,佔了本該屬於我的宅子,還要叫我感恩戴德。
「我開始懷疑,是不是陳大哥真的將你許給了徐家,若真如此,我當時不過小小校尉,比起武德將軍,憑什麼能讓你過更好的日子?」呂照自嘲地搖搖頭。
「我隻能遠遠地看著徐府,束手無策。我能做的,隻是買下你的侍女出賣的繡品,希望能幫襯到你一二。」
我告訴呂照,我離開徐府前發生的種種,他沉默良久後輕輕一嘆:「對不住,陳姑娘,我不知你過的是這樣的日子。我還以為徐家人待你很好,畢竟徐四海在外都稱你作女兒。」
電光火石之間,我突然想通了什麼,一切都清晰展露。
「徐夫人要我改姓,入徐家族譜。若我真的改了姓……」
我掏出懷裡的房契給呂照看:「那這張地契,是不是就沒用了?」
呂照驚了:「這東西你從哪裡尋來?徐四海把陳氏舊宅團團圍住,遍搜不得!」
不等我回答,他撫著房契,又點了點頭:「不管你是和徐凌成婚,還是改姓,隻要你真的成為徐家人,身為女子,你的任何錢財都會歸氏族所有。」
指著房契上頭見證人的名字:「咱們現在就找到這個李八郎,問清楚徐四海是怎麼搬進你的宅子的。」
8
李八郎算是有名的莊宅牙人,這幾年賺得盆滿缽滿,他的宅子比徐府還要大上一圈。
見到了呂照,他不住地點頭哈腰。
「侯爺大駕光臨,我這小地方蓬荜生輝。早聽說侯爺在京城還沒置家置業,一直住在客棧,這哪兒成啊?陛下該心疼了……沒想到替您辦家業這麼沾福氣的事兒還是便宜了我……」
李八郎話還沒說完,脖子上就橫了一把彎刀,他嚇得吞了下口水,冷汗直冒。
「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熱門推薦
![](/uploads/20241211/af95770a68b2300adae24dabb6f62d0a.jpg)
若棠
我為救豫王摔斷了腿,聖上降旨為我賜婚。豫王卻恨我攜恩 圖報,擋了他和相府二小姐的幸福。他隱忍不發,暗中報複,害父兄死無全屍。再睜眼,我重生到豫王被劫當日。
![](/uploads/20241210/83b99194a2c1282270239fe5be70a172.jpg)
她的病嬌騎士
我曾經和病嬌繼弟偷偷談過一段戀愛。提分手時,他拿繩子 綁了我,哭著求我說怎樣才能繼續愛他。我看著一貧如洗的 他 ,挑了個他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uploads/20241219/a150757d5d2b596ab2f9332ca54dcd86.jpg)
荊棘鳥.
北市大佬陸勐喜歡細腰美女。我最好的 朋友因為完美外貌跟身材成為他力捧的 當紅女星。可就在最紅的那一年,她
![](/uploads/20241227/30e28536f76090fdc4355d3edf592415.jpg)
都是替身
我叫徐白,是個舔狗。人都說舔狗不得 house 。我不一樣, 我舔到最後舔成功了。我把計算機學院的院草舔成我男友了。但這話也說不上全錯。
![](/zoom/20241204/674c7855373d8c8b3dfb22e56c30c9f0.jpg)
我和我哥絕配
遲衍喝醉那天,我賴在床上求他疼我。 「哥,你要了我好不好。」 他擰著眉把我掀下床,語氣冷淡。 「我是你哥,別作。」 我氣得在酒吧買醉,摟著男模說情話。 遲衍卻突然出現,鉗住我下巴惡狠狠吻了上來。 「還敢碰別人,是不是欠收拾?」
![](/zoom/20241125/a04d4e483909bfd8cca10dffabb3e54e.jpg)
他聽不見
意外中藥,和死對頭滾了一天一夜。 事後,朋友問我感受如何? 我為了撐面子,嘴硬道:「中看不中用,我都沒什麼感覺,就結束了。」 這話碰巧被死對頭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