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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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書名:瓷生 字數:3777 更新時間:2025-01-26 15:45:25

我哭著哭著又笑出聲,蒙眬中又浮現出他垂著眼,說著國有召即出的堅定模樣。


真是,拿傻子沒辦法。


我和沈老爺告假,說是要散散心。


我僅帶了幾個僕從,並沒和任何人談及,騎著馬就去了水鄉。


可沒等我落腳,身後就傳來一陣馬蹄飛奔的聲響。那人翻身下馬,取下了獠牙黑鬼面具,頭發松松垮垮的也沒在意,直直地朝我奔過來。


餘水淮把我堵在牆角,眼眶通紅,一臉的委屈茫然,「你要逃去哪裡?」


「是我嚇到你了嗎?我可以改。」他有些小心翼翼,又像是想到了什麼,踉跄著往後退了幾步,「如果你不喜歡我,我可以變成別人,你喜歡誰,告訴我,我可以變成他。」


「不要跑好嗎?」餘水淮有些吐字不清地開口,像個小學生挨了訓,又想被原諒地討好我。


我愣著,背後是有些湿意的牆壁,帶著點青草和石頭混合的氣味。


他這是又不正常了?


一旁的下人也被這突然竄出來的人嚇了一跳,他們倒是認識餘小將軍,隻是這番話怎麼也不能和那個冷面冷情的男人聯系起來。


這比讓他們相信,自家小姐晚飯隻吃一碗還要不可置信。


「你們……先去置辦好住宿,我待會過來。」我回過神,忽略掉還眼巴巴看著這邊的某人,朝下人吩咐道。


下人點點頭,有些擔憂地看了眼我們兩人,最後還是在我一切都有把握的眼神下先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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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四周無人,我才脫力,一個屁股墩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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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水淮一驚,頓時衝過來想撈起我,可手伸了一半又縮了回去。


我突然抓住他還懸在半空中的手,笑眯眯地看向他。「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餘水淮看著自己被抓住的手腕,眨了眨眼。


「不過無所謂。」我拽著他的手,借力從地上爬起來,「我都想讓自己好好冷靜一下了,你非要跟上來。」


什麼女配,什麼將軍,什麼小說故事。


我彎彎眼睛,眼底倒映出他傻乎乎的模樣,「我很喜歡你,餘水淮。」


我很喜歡你,從很久之前開始。


那個盛夏,你說能一直陪著我開始,我就想一直陪著你了,一直一直。


我和餘水淮暫歇在水鄉。


他犯病了,一刻也不願意離我遠點,時時黏著人的模樣就和小時候一樣。


知道了自己的心思,我也不願意再推開他。哪怕這樣的快樂隻是短暫偷來的也無妨。


即使這人隨時可能清醒過來,用那樣冷淡陌生的眼神看向我。


可能是上天垂憐,一連幾日,他都沒有清醒過來。我們一起走過石巷,在廊道中躲雨,於姻緣樹下祈禱。他睜著亮晶晶的眼,一眨不眨地盯著我。


我一遍遍地告訴自己:這隻是在做最後的夢。


明明似乎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阻擋我奔向他,卻處處有障礙加強我的心防,告訴我一切都是虛妄,是浮在水面上的虛影。


你明明知道的,沈秋瓷,你知道自己僅僅是他人生故事的一個配角,你卻還要走上那條早被封死的路。


我將手裡的糖葫蘆遞過去,餘水淮彎彎眼,溫和地接過。似乎是長久沒再上戰場的緣故,他的五官稜角變得柔和,不再那麼冷厲陌生。


「餘水淮,你到底喜歡誰啊?」我坐在他身旁,撩起垂落在耳邊的頭發。撐著臉看著他。


這傻子,即使這副痴樣,也在回避著這個話題。


傻子餘咬了一口糖葫蘆,甜咝咝的味道頓時在口腔中彌漫。他笑著對上我的眼,就這麼幹脆地回答:「我最最喜歡的是瓷瓷。」


我沉默了會,又移開視線。忽略掉劇烈跳動的心跳聲。


什麼啊?他是被我問得煩了嗎?所以前兩天都不開口,今日卻應得這麼輕松自然。


還是因為,我今日給他買了糖葫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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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水波蕩漾的碧綠湖面,全然沒有將他的話當真,但還是可恥地紅了臉。


沒等我出幾分鍾神,身旁的人轟然倒下,摔在青石板上,聽響聲便生疼。


我倒吸口涼氣,騰地站起來,忙叫下人一同把他扶到客棧。


看著餘水淮緊皺著眉頭的模樣。我心中的不安開始隱隱作祟。


他不會是身子又出了什麼毛病吧?


「隻是過於疲累了,開幾副安神的藥材就好。」大夫叮囑著,從床邊站起來,「老夫就先去抓藥了。」


我點點頭,吩咐道:「翠翠同先生一起去吧。」


丫鬟應聲退下。房間內頓時隻剩下我和床上安靜躺著的人兒。


「好冰。」我摸了摸餘水淮放在外面的手,用被子蓋住,又不放心地仔細掖好被角。


看著他睡著還皺得死緊的眉,我伸手,將眉頭撫平,「大夫說你過於疲累了。」


我念叨著:「你若是累了,為何不早告知我?偏偏還陪我逛了這麼久。明明就是個傻子。」


收回手,我靠在床邊,半闔著眼,神色也有些倦怠。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餘將軍。」


第二日。


我睜開眼,看著身上蓋著的被褥愣了愣。安靜了會,我又望了眼早已不知空了多久的床鋪。


嗓子還有些啞,我撐起身子,將被褥放回床上,走出房間。


「小葉,收拾回京。」


「好,小姐。」


馬厩裡餘水淮的那匹棗紅色的馬已經被牽走了,就像他來時一樣,急匆匆地離開了,連半點消息都沒留下。


我加了草料,摸了摸自家馬兒的鬃毛,語氣柔和地說:「你說,哪有想走就走的道理?」


試一試吧,沈秋瓷,就賭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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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午便先騎馬返京了,即使中途沒有怎麼落腳休息,林林總總還是花費了許多時辰,一直到晚上才回到沈府。


雲雲一早就候在府門前,奶娘抱著他坐在椅子上,腳旁邊放著個燈籠。


小家伙已經睡著了,我沒準備吵醒他,對奶娘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奶娘點點頭,一旁的下人過來牽過馬,我這才騰出手,將雲雲抱在懷裡。


軟軟的身子,沒什麼重量。


「老爺身子不好,先休息了。少爺聽說小姐要回來,便一直鬧著要等您,方才好不容易睡著了。」奶娘壓低聲音,眼底帶著無奈和慈愛。她對這個小少爺總是沒辦法。


我輕笑,對奶娘說了句麻煩了,抱著自家弟弟進了府。雲雲睡得很安穩,毛茸茸的腦袋蹭了蹭我的衣服,又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睡了過去。


沈府內亮著不少燈,暖黃色的燈光順著月色撒在地上,將行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今夜無眠。


「你說什麼?!」


沈老爺難得發了次火,將茶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抬手捏了捏眉頭,又沉著眼看向我。


我坐在下方,垂眸安靜地開口:「我要去戰場做臨時大夫。」


臨時大夫,負責處理戰士們的傷口。但是由於戰場生活條件苛刻,再加上跟著軍營,也很容易受波及死亡,基本上沒人願意去做。


軍隊也不怎麼勉強去招攬,大多數人受了重傷也熬不住,輕傷的自己隨意裹一下就行,但這也拉高了傷亡率。


沈父想都沒想,直接回絕了:「你個大家閨秀,何必去那勞什子地方受苦?」


「因為我喜歡餘水淮。」我抬頭,看著沈老爺有些怔愣的眼,「爹,我不想再那麼無力了,就像母親死時一樣無力,如果可以,我更願意和他共進退。


「我想要了解他是否安康,我想要親眼看到,而不是遠遠地在京城,三年隻有凱旋的消息。」


「我也想替他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若是爹你不同意,我也會偷偷溜出去。」


上方的人沉默了許久,緩緩站起身走到我跟前,長長地嘆了口氣,無奈地搖頭,「你這丫頭,早決定好了吧。」


她根本沒給他這個爹一點周轉的餘地啊。


沈老爺抬手,揉了揉自家女兒的腦袋,「早點回來,雲雲那小子可稀罕你這姐姐了。」


這場仗要打幾年,沒人清楚。


我應了一聲,垂著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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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關告急。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躲我,餘水淮駕馬歸京,暫歇半日之後,就急匆匆地領兵出徵了。


我收拾著東西,思想不由得放空。


痴傻的時候的記憶,他會記得嗎?我說的那些話,他會忘掉嗎?


我搖搖頭。就算他不記得了,我再說一遍就是了。


當一切喜歡被攤開在明面上的時候,我反而不那麼害怕了。


離開的日子我隻告訴了沈父。我想了想,雲雲肯定要拉著我,李譚譚知道了又得哭一番,要是隻讓顧圓圓知道不讓譚譚知道,我回來肯定得挨打。


於是送我的隻有沈老爺。


他的身子這些年一日不如一日,顯得過於瘦削和蒼老,眉目間也是滿滿的憂慮。


「若是覺得苦,想回家,隨時寫信告訴我。」沈老爺叮囑著,難得有些絮絮叨叨,「軍營中女子不好生活,你讓餘家小子看著你點。行兵打仗不是兒戲,這一遭,我也想讓你好好看看你自己的心。」


餘水淮是將軍,注定不會安穩。沈老爺卻隻想讓自家女兒過得幸福平凡。


可在我駕馬趕追軍隊的時候,有些東西注定無法遂願了。


三日快馬加鞭,我終於趕上了行軍的隊伍。


我翻身下馬,幾個士兵走上前詢問:「您是?」


「是軍隊的臨時大夫。來晚了,抱歉。」


沈老爺先寫了信件給軍營這邊,他們倒是知曉有個大小姐要來這裡做臨時大夫。隻不過全當是小姑娘一時好奇,並不覺得對方能撐多久。


士兵性子直,撓撓腦袋,「大小姐您怎麼還真來了?這戰場不是什麼好玩的地方。」


另一個長得憨憨壯壯的兵也跟著點點頭,「您還是回去吧,趁著還沒到,少吃點苦頭。要是真殺起來了,沒人能抽空顧及您。」


我握住韁繩的手一頓,繞過了這個話題:「你們大將軍在哪個帳篷裡,能帶我過去嗎?」


估計就算我說並非是覺得好玩,他們也不會信,這樣,還不如少費點口舌。


「俺能,俺可以找到。」那個一臉憨憨的士兵走過來,自來熟地替我牽過馬繩。周圍的人也沒再勸了,各自散開,在自己的位置上小憩。


明日還有很多路要走,大家得多存些精力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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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京城是不是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小土拉著馬,嘿嘿笑著,「俺爹入過幾次城,他說裡頭可熱鬧了。等戰爭結束了,俺也要去京城看看。」


小土滔滔不絕地講著,盡管我隻是偶爾回一兩句,他也十分興奮。


我不常和外男交流,回答顯得生硬而客套。他卻好像絲毫沒察覺到這種詭異的氛圍,一直走到一個大帳篷外面,才結束了話頭。


「俺去將馬放好,將軍就在裡頭,大小姐讓外面的大哥通報聲就成。」小土說完,牽著馬就離開了。


我則僵硬地杵在帳篷外,像根木頭,突然又有些想跑了。


可沒等我開口詢問守著帳篷的士兵,帳篷就從裡面被掀開了。男人身姿修長,眉目冷淡,俊俏的五官就像是罩了層寒氣般。


他一眼便看見了愣住的我,原本往外邁的步子又收了回來。過了會,又唰地把帳篷拉攏,重新拉開,來來回回做了幾遍,才終於停下來。


餘水淮抿嘴,眉頭皺得死緊,「你怎麼真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