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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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書名:瓷生 字數:3446 更新時間:2025-01-26 15:45:25

我哦了一聲,捂住頭,心裡莫名地高興了一下。等我反應過來,又有些懊惱自己在高興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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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的時間,李譚譚已經和門口的下人溝通好了,他們去通報一聲,再來帶我們進去。


我看著餘家大門,心底隱隱有些怯意。


「不然,我在門口等你……」我扯扯李譚譚的袖擺,這個動作配著笑臉面具顯得有些滑稽。


李譚譚卻垮了臉,正視著我面具上的兩個眼睛,「不行哦,你答應了陪我一起的。」


我哪知道要來這兒。


沒等我再多說幾句,門就又被打開了。出來的是位高個男子,看上去有些眼熟,他笑著道:「我家公子身體不好,喚小人來帶你們進去,二位隨我來吧。」


這人真的很眼熟。


我皺起眉,卻死活在記憶裡找不到這張面孔。


李譚譚伸手拉住我,為了防止我逃跑,還特意和我挨得死緊。


我們一路七拐八拐,走了許久,才到了正廳。


男人打開門,衝裡面的人開口道:「爺,客人來了。」


我看向坐在椅子上的那位爺,身披著大袄,墨發披散,五官深邃卻透著一股子病態。確實俊美無雙。


見到來人,三少爺彎彎眼,點頭以代禮。


我的思緒頓時有些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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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那人為什麼眼熟了,那不就是在林子裡綁餘水淮的那幾個人嗎?!


他是三少爺?


門口處傳來腳步聲,我還有些宕機的腦袋微微挪了挪,看見了黑色銀邊的衣領。


「三哥。」來人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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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爺要留我們下來吃飯。


我默了默,沒有動彈。還是李譚譚強硬地拉著我坐下,杏眸含怯,有些擔心地小聲問我怎麼了。


她頓了一下,又睜大眼,「你該不會也對三少爺一見鍾情了吧?」


胡說什麼?


我下意識地抬頭看向餘水淮,他神色淡然地靠坐在椅子上,似乎是察覺到了視線,抬眸剛好對上我的目光。眼神很平和,無波無瀾。


隻是這目光和我記憶中的不一樣了,以往的每一次,都帶著澄澈而直白的歡喜。


就好像,他是因看見我而快樂的。


桌子很長,我和李譚譚坐在這頭,餘三少爺坐在另一端,餘水淮挑的位置卻是離我最遠的。


他應當也聽不見,又或者,聽見了也不在意吧。


我攥緊手,移開眼,一種無形的狼狽和不堪重壓著我,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我對李譚譚搖了搖頭,「我身子不舒服,就不陪你留下來了。」


李譚譚一愣,連忙皺著眉問:「哪裡不舒服?是不是吃壞了什麼東西?我扶你回去吧。」


她甚至都沒再仔細思考什麼,站起身就要拉著我出去。


「你可是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來的。我沒什麼大礙,隻是這兒怪悶的,你知道我的性子,出去待會就好了。」我壓低嗓音,按下著急站起來的譚譚。


快觸碰到我衣擺的手頓了頓,李譚譚突然狐疑地看向遠處安然坐著的餘水淮,又看了看我勉強扯出來的笑。


「因為他是嗎?」李譚譚篤定地開口,一雙眼明鏡似的盯著我。


見我抿著嘴不說話,她才又皺著眉嘆了口氣,低聲嘟囔了句:「真是搞不懂你們倆。我也不好拂了三少爺的面子,等我吃完就來找你。」


我點點頭,找了個由頭便向三少爺請辭。


他留了幾句,見我執意想走,還是沒有再多言,託了小廝送我出府。


至於三少爺為什麼是綁了餘水淮的人,我不想再多思考了。那天我裹得嚴實,餘三少爺應當認不出我,那這就是餘水淮自己一家人的事了。


怎麼也犯不著我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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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這麼想,走出府門的時候,我卻有些恍惚地抬頭,仔細地看著牌匾上龍飛鳳舞的字,和還未關閉的大門。


那牌匾上的字是先皇親筆賞賜的,是餘家的榮耀。


餘水淮會謀逆嗎?


眼前隱隱浮現出那人墨色深沉的眸子,和板著一成不變的臉。


我縮了縮指尖,恍然發現現在的他,我早已不熟悉了。對於不熟悉的人,我又怎能猜測到他的所思所想?


我頓覺好笑,轉身離開了原地。


街上屬實熱鬧。


我戴著方才的笑臉面具,心裡寧靜得不像話。手中的糖葫蘆甜甜的,我晃著它在空中畫著圈,紅光暖光交錯著,映得夜色撩人。


人群擁擠,我穿梭在各色面具中,大腦開始放空。


我要去哪裡呢?


面前匆匆行來一個人,撞得我有些踉跄,思緒被拉了回來。那人隻回頭看了一眼,就又著急地離開了。


真是拙劣的手法。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的錢袋——果然不見了。


那人挺靈活,看樣子是個慣犯,不過轉瞬就將身子隱入了人群,要想找到並追上他,對於我來說如同大海撈針一般困難。


錢袋裡也沒剩多少銀子,算了。


我自認倒霉地準備離開,眼前卻突然出現個高大的身子,堵住了我的路。那人戴著個惡鬼面具,手裡提溜著一個還在掙扎的人。


他就像來人間收割性命的惡魔一樣。


我頭皮一麻,下意識地後退,手裡的糖葫蘆也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戴惡鬼面具的人似乎愣住了,看著落在地上沾了灰塵的糖葫蘆,又看了看瞪大眼睛的我。


「小賊。」


他的聲音嘶啞難聽,就像劃拉玻璃發出的刺耳聲響。他將手裡的人放下,指了指淚流滿面的小偷。


我這才看清,他似乎就是剛剛偷走我錢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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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自己終於被放下來,小偷手腳並用地跑到我身後,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道:「姑娘救救我!這些錢都給你,求求你把這煞神帶走吧。」


他拼命地從兜裡掏出好幾個錢袋,塞在我懷裡,那委屈的樣子活像被偷了家一樣。


小偷方才還溜達得好好的,轉眼就被提著後頸,和那不知怎麼做出來的醜惡的面具對視,面具下那一雙眼睛很平靜,帶著一股冷漠的、明晃晃的殺意。


好像殺人對他而言就和切蔥一樣。


小偷平時也就偷幾個銀子花花,哪裡見過這場面?他也罪不至死吧。


我一臉蒙地站在小偷跟前,看著杵在原地的煞神本人。


煞神垂著腦袋,似乎對於小偷躲在她背後這件事情沒有絲毫在意,面具下露出一雙黑色幹淨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已經落灰,甚至被踩了幾腳的糖葫蘆。


過了會,他才又抬頭,「糖葫蘆……」


髒了。


糖葫蘆是瓷瓷喜歡吃的,被弄髒了。


我注意到面前人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對勁,壓住想跑的心思,遲疑著開口道:「謝謝你幫我抓住了小偷,你是想吃糖葫蘆嗎?」


煞神搖搖頭。


「那您要什麼報酬嗎?」


煞神頓了頓,又接著搖搖頭。


「那要不,我下次請你吃頓飯吧?」我隨口客套了一句,猶豫地看著因為這個提議而變得一臉蒙的人。


「好。」煞神鄭重其事地點點頭,「走。」


我就這麼稀裡糊塗地走到了天仙齋。


我要了個包間,隨便點了幾個菜。我把菜單遞給煞神,他仔細地看著上面的菜名,隨後也跟著點了幾個菜,好巧不巧,都是我愛吃的。


我沒多想,取下面具放在桌邊,也懶得搭話,就這麼撐著腦袋,安靜地看著樓外熙熙攘攘的人群。


餘府那邊,譚譚應該也吃得差不多了吧。


對面那人似乎察覺到我不想說話,乖巧地坐在那裡,也不打擾我,倒是識趣。


「客官,您的菜來了。」小二將菜端放在桌子上,又麻利地退出去關上了門。


我移過頭,視線不自覺地落在對面人俊俏的臉上。


「可以吃了嗎?」他有些小心地開口,眼裡是和外表嚴重不符的澄澈單純。


我頓住,頭上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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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仙齋。


我看著吃得優雅安靜的餘水淮,頭一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直到餘三少爺帶著一眾下人追到包廂門前,打開門,和我大眼瞪小眼。


「胡鬧,你先和小葉他們回去。」餘三少爺皺著眉,看著還在地上紋絲不動的男人,隻覺得太陽穴突突地疼。


他嘆了口氣,又轉頭看向我,「沈小姐,麻煩你開口讓這小子回去,我待會再給您解釋。」


我倒是知道眼前的餘水淮不怎麼正常,但是餘三少爺的話讓我挑了挑眉,「您的他話都不聽,怎麼會聽我的?」


餘笙頓了頓,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餘水淮的方向,「沈小姐隻管開口便是,我事後必有酬謝。」


酬謝?


我撐著臉,看著已經吃完,乖巧坐著的餘水淮,試探性地張口道:「你先和他們回去吧。」


對面的那人垂下眼,好半晌才慢慢站起身子,往門口走去。


他低著腦袋,連桌上的面具都沒拿,手指蜷著,神色恹恹的模樣。


要出門時,餘水淮抓著門框,最後又被人掰開手拖走了。


餘笙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又吩咐幾個下人和他一同出去,才緩緩走到我面前,薄唇輕啟。


「母親走後,他就犯病了,不過不經常犯。他犯了病就誰都不認,我們有時也關不住他,隻好讓人做了個面具,告訴他要戴著,免得百姓認出是他。」


「以往他犯病時還算聽話,出去就會乖乖戴上面具。」餘笙咳嗽了幾聲,用帕子捂住嘴,滿臉歉意地說了句失禮,才又輕聲道,「今日沈小姐走後,他就不受控了。」


我沉默了會,隻覺得嘴有些幹巴巴的,「是受了打擊?」


餘笙微微頷首,「驚擾到沈小姐了,酬勞和歉禮待會會送到府上,在下就先離開了。」


他心裡始終放不下那位四弟,唯恐一會不在餘水淮又沒了人影。


我點頭,沒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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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一行人都零零散散地走了個幹淨,我才迷茫地伸手捂住心口。


那人在處理喪事的時候面色如常,半點看不出崩潰的情緒,實則確實被逼得亂了心智?


餘水淮,你為什麼要一個人扛著啊?


我看著桌上的菜品,喜歡的菜式都剩了不少,我方才沒敢多吃,全盯著對面那人去了。如今隻剩下我一個了,才又伸出筷子夾了顆豌豆,慢慢地吃了起來。


吃著吃著,口中突然多了點鹹味。我頓住,發覺臉上隱隱有涼意,大滴的淚珠落在木桌上,暈成一個墨黑的圓。


他都成傻子了,還要上戰場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