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突然想起一年前,明璨便是跪在此處求得了賜婚聖旨。
賜婚的聖旨下來後,她時常同我抱怨。
今日是內務府做的喜服不合她心意,明日是怕自己繡工不好繡不好蓋頭。
嘴裡說著喪氣的話,可我分明瞧見,她亮起的眼睛比天邊的星子還要璀璨。
她說:「阿蠻,我真歡喜啊。」
「一想到要嫁給謝翊,我的心就滿滿當當的。」
我不明白什麼是情愛,但我吃飽的時候,心裡也會滿滿當當的。
我想,明璨也該是這樣。
於是,我掀開珠簾走了出去。
「皇兄,我來嫁吧。」
14
母後自然是不許的。
她抱著我哭了又哭,到叫我想起五年前初見時。
她也是這般。
隻不過,那時是珍寶失而復得。
如今卻是得而復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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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抱著她輕哄:「沒關系啊,兒臣這般沒心沒肺的性子,去了突厥也能過的很好,再說突厥風光遼闊,兒臣又是護國公主,他們不敢拿我怎麼樣的。」
我驚覺,深宮的這幾年,我竟也學會了自稱兒臣。
母後哭得心都要嘔出來,又痛又悔。
「阿蠻啊,我的阿蠻,你自幼流落民間受盡苦楚,阿娘又怎麼忍心再將你送去突厥?」
可是阿娘,我在宮中的這幾年,也享盡了人間極樂呀。
若我還隻是個貧賤乞兒,任憑這個國家如何危難,我都不會挺身而出。
可如今,我已經是公主了。
如同明璨所說,我受了幾年供養,也該為大靖做些事。
這很公平。
可奈何我說破了嘴皮子,太後還是不答允。
眼見著突厥大軍日日逼近,皇兄坐不住了。
他褪去龍袍,跪在了慈安宮門口。
他道:「母後,兒子明白母後的難處,但也望母親能明白兒子的難處。」
母後本就氣得病了,聽了這話,掙扎著起了身,揚手便扔了隻茶盞。
「你的難處?你有什麼難處?無非就是擔心龍椅坐不安穩罷了!」
「阿蠻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誰若是想將她奪了去,便殺了我,你也一樣!」
她聲嘶力竭,像隻護雛的母獸。
那隻茶盞砸破了皇兄的額角,鮮血綿延而下,成了兩行血淚。
「母後,突厥大兵已經破了鹿鳴關了,破關後,他們整整屠城三日,流血千裡啊!」
「大靖已經不能再打仗了,若是兒子將龍椅交出去便能換得國泰民安,兒子寧願刎頸就死!可是母後,換不了啊!母後,兒子痛啊!」
「我明白您心疼阿蠻,可是如今,隻有和親這一個法子了。隻有突厥退居關外,大靖才能喘口氣,成千上萬的百姓才能活下來。」
「兒子懇求母後,也想一想大靖的百姓,想一想那些為國捐軀的將士。」
說到最後,他俯身叩首,再未抬頭。
良久,母後終於落下兩行清淚,點了頭。
和親的事宜準備的很快。
除去原定要歲貢給突厥的貢銀,母後還著意為我備下了許多嫁妝。
出嫁那日,和親的隊伍綿延數裡,甚是壯觀。
可那些帶著喜色的紅,卻怎麼都映不進心裡。
明璨不願我替她出嫁,鬧騰的厲害,被德太妃關在了宮裡。
送別時,皇兄艱澀垂首,許下承諾:「阿蠻,你放心,待大靖重整旗鼓,皇兄必定會去突厥接回你。」
我笑著點頭:「好。」
心中知曉這番諾言,暗含著多少愧意。
德太妃拉著我的手,眼中含淚:「……阿蠻,多謝……」
我還是笑:「還望娘娘替我告訴明璨,我寢閣妝臺下,有我為她備下的新婚賀禮。」
明璨喜歡南珠,我自來不愛這些東西。
每每得到一些,便攢著,攢到如今,已經有滿滿一匣子了。
做新婚賀禮,應當是夠了吧?
「惟願她和謝都尉白頭到老。」
母後握著我的手,指尖顫抖,眼中早已流不出淚。
我輕輕掙脫開,俯身行了個大禮:
「阿蠻此去,還望母後珍重。」
就當是,從未尋回阿蠻吧。
那個小乞兒,早就死在了雪夜裡。
令頤公主,該出嫁了。
15
和親的隊伍老長。
有百姓在街邊駐足觀望,口中唏噓,感念公主恩德。
我掀開轎簾張望,那條我原先乞討的長街,睡滿了乞丐。
我才驚覺,如今京中的流民,竟這樣多。
比起我八年前進宮時,又多了不少。
巷口有熱氣嫋繞,一群流民熙熙攘攘圍在攤前,我定睛一瞧。
竟是家餛飩鋪子。
那盛湯的娘子杏眼桃腮,分明一副好模樣。
我笑了。
有些好奇,那老板娘有沒有尋得俏郎君,又有沒有生下胖娃娃。
卻又有些慶幸。
還好還好,這得來不易的安寧,總算沒有被毀掉。
這親,和的很值。
突厥可汗信守承諾,退居到了關外。
和親的隊伍走走停停,一路上,我看過山川,賞過瀑布,吃過糖糕,也嘗過肉馕。
終是在三月後,抵達了突厥。
突厥人放牧為生,那王帳安札在草原深處。
前來迎接的使者清點了人數,確認隻有女眷後,方才帶我們進了營地。
我原本以為,嗜血兇悍,雷厲風行的突厥可汗,應當已經年過五旬。
可我第一次見到赫連予時,才發現,他竟這樣年輕。
王帳中,少年馬尾高束,手持匕首,壓制著一隻野獸。
燃燒的篝火躍了躍,我才看清,那竟是一隻狼。
黑暗裡,那隻狼龇著牙,低吠著,眼中顯出嗜血的光芒。
身旁的侍女嚇得驚叫兩聲,顫著腳退了出去。
我想了想,提著裙角,坐到了他身旁。
赫連予冷哼一聲:「你不害怕嗎?」
「怕呀。」
「可我想,怕著怕著就習慣了吧。」
我理了理發冠,又撫平了衣角,衝他揚起一個笑。
「可汗,今日是我們的新婚夜。」
匍匐的野獸不安的掙扎,少年手起刀落間,那隻狼已經沒了生息。
有溫熱的血濺到他眉眼間,仿佛地獄的羅剎惡鬼。
赫連予挑眉看我。
饒有興趣的模樣:「你……叫什麼名字?」
「沈令頤。」
帳幔落下,篝火高燃。
這一夜,並不好過。ṭũ̂⁼
赫連予幾乎是折騰了我許久,醒來時,渾身被車輪壓過一般的疼。
但赫連予並不打算放過我。
突厥乃是遊牧為生,最善騎馬射箭。
赫連予也不例外。
我還來得及歇息一會兒,便有突厥的僕婦丟給我一套騎裝。
「可汗說,今日草原上有賽馬,公主應當同去。」
白芷有些氣不忿:「公主奔波數月,如今好不容易才到,怎麼著也得歇息一陣子,今日便不去了。」
那僕婦冷冷一笑,竟有些得意。
「可汗說了,公主若不去,自會有人替您去。」
會是誰?
是同我一起來突厥的侍女,還是王帳中的俘虜?
我曉得,不論是誰。
都不會落得好下場。
我隻能去了。
遼闊草原之上,赫連予一身鐵甲,鬢邊還綁著小辮。
他用馬鞭輕輕抬起我的下巴,譏諷道:「公主,本汗知道你們中原人不善騎馬,你若是求一求我,我便與你同乘一騎,如何?」
一旁策馬的突厥人放聲大笑,汙言穢語不絕於耳。
直到我輕勒韁繩,腳踩馬鞍,翻身而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赫連予。
他們誰都不想到,嬌生慣養長大的中原公主,竟也學過騎射。
母後本來是不願讓我學這些的,一個姑娘家,哪裡用得著?
可明璨說,會不會和用不用,是兩碼事。
我雖沒什麼天賦,但在明璨的教導下,好歹也能學個六分。
赫連予隻愣神了片刻,便攏起手指,吹了個又急又響的哨子。
我不曉得那是什麼指令。
可身下的馬兒卻發了性,顛得我上下起伏。
我用力握緊了韁繩,才未曾被甩出去。
有風將赫連予的聲音吹進耳朵:「你若是昨日在床榻之上這般賣力,今日便不會受這般的苦楚了。」
慌亂間,我摸到了馬鞭,揚手一抽,那馬便安分了不少。
我心中亦是有了幾分底。
也曉得他是故意在眾人面前折辱我,便道:「可汗有所不知,在大靖,隻有男子無用時,才需女子出些力氣。」
原本哄笑的眾人不敢再笑。
赫連予揚起馬鞭,馬蹄後退了兩步。
「沈令頤。」
「你會後悔的。」
16
那天晚上,赫連予折騰了我一整夜。
天光大亮時,他才放過我。
起身穿靴時,他笑得惡劣:「公主,昨夜可還滿意?」
我赤身裸體的躺在床上,連反抗的力氣也沒有。
直到赫連予離去,白芷衝了進來。
她瞧見我身上的淤青,低下頭小聲啜泣。
「公主,您受苦了……若是太後知道……」
若是母後曉得,一定會哭。
可她的眼淚是珍珠,輕易掉不得呀。
白芷是個醫女,我用她配的傷藥敷了幾天,身上便好了些。
赫連予像是曉得自己做的過火了些,一連幾日都未曾來尋我的晦氣。
直到半月後,赫連予在草原上酬宴。
罕見的邀了我同去。
我曉得,不能再衝撞赫連予了。
他瞧著是個人,可骨子裡卻是野性難馴的狼崽子。
若是想活下去,我便隻能乖順些。
宴席上,赫連予端坐正位,有胡姬匍匐在他腳邊,千嬌百媚。
我被安排在離他不那麼近,卻又逃脫不了他掌控的地方。
赫連予漫不經心的把玩著酒杯,聽著那些軍士談笑。
他們講鹿鳴關一戰裡突厥士兵的驍勇,大靖殘兵的怯懦。
他們講屠城那一日,少女無用的抵抗,和孩童哭聲的悽惶。
他們還講,若不是大靖肯退讓,定要一舉北上殺到京城。
要叫那龍椅上的皇帝曉得,隻靠女人,是護不住臣民的,隻能任由突厥大軍將大片國土丈量。
赫連予不說話,可勾起的唇角顯出些許愉悅。
淡漠的目光時不時落在我身上,像是一張大網。
我曉得,他是故意的。
他要叫我明白,哪怕我是大靖皇室血脈,哪怕從前皆是突厥向大靖俯首稱臣。
但如今,該低頭的是我。
我喉嚨有些發緊。
隻覺得夜風中漂浮的,不是烤肉的香氣,而是鮮血的味道。
「可汗,我身子不適,先回去了。」
赫連予頷首點頭,並未阻止。
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再將我留在這兒,也是無趣。
今日值守的士兵,大部分都去吃酒了。
突厥的王帳分布緊密,錯綜復雜,又尋不到人問詢,我一時迷了路。
正後悔今日未曾帶白芷赴宴時,有人撲了過來。
男人帶著酒氣的呼吸噴在脖頸間,叫人作嘔。
「公主……你是大靖公主吧……」
那人喝得面色赤紅,我定睛瞧了瞧,竟是方才宴席上的人。
「瞧著可汗也不怎麼喜歡你,不如你跟了我,我去求了可汗,讓你做我的姬妾,如何?」
我有些慌亂,想掙脫,卻被他越抱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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