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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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書名:春不晚 字數:3845 更新時間:2024-12-30 15:23:07

「飛虎小將軍,李景承。」


皇帝撫掌大笑:「朕允了。」


阿姐盈盈叩首:「謝陛下。」


皇帝的聲音不緊不慢:「李曉春,你要記得與朕的約定,若是治好水,皆大歡喜,朕放你們一條生路。」


「若治不好水,李氏,誅九族。」


我擔憂的望著阿姐,可阿姐的眼神裡滿是堅定,於是我也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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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沒有帶我去汴城,隻是給了隔壁家的王婆婆一把金瓜子,讓我住到她家裡去,王阿婆收了金瓜子,笑的嘴都合不攏。


我看著那把金瓜子,欲言又止,這是皇上賜給阿姐,讓阿姐賑災用的。


我不滿的扯著阿姐的袖子,阿姐隻是摸著我的頭笑,她說賑災有賑災款,朝廷不會隻用一把金瓜子去賑災。


我目送著阿姐和哥哥們帶著浩浩蕩蕩的士兵出了城,眼眶一陣發熱。


突然,我發狂般的追著阿姐的馬車,好怕阿姐這一去,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阿姐跳下馬車,把我抱在懷裡安慰了好大一會,我問阿姐什麼時候能回來,阿姐淺笑:「等院子裡的迎春花開了,我就回來了。」


我把脖子上的平安符摘下來,戴在了姐姐脖子上,認真比劃著:阿姐,寶珠等你回家。


眼淚從姐姐臉上流下來,這是阿姐第五次流淚了。


哥哥們也翻身下馬,依次摸了摸我的頭,又仔細叮囑了我好大一番,直到天色將晚,才讓我乖乖家去,並承諾他們定會平安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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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住到王阿婆的家裡,還是住回了我和阿姐的那間茅屋。


我安靜的守著這個生機勃勃的家,盡心盡力的照顧著已經長的肥嘟嘟的小豬崽們,每日不厭其煩的給它們煮豬食。


我學著阿姐的樣子,把白菜,蘿卜,紅薯,南瓜,山藥切成碎塊,放進大鍋裡,加滿水煮熟,直到煮的軟軟的,我再把豬食撈出來倒進食槽裡,看到小豬們吃的香噴噴的,我心裡也美美的。


我還去村東頭劉爺爺家買了兩隻大公雞和兩隻大母雞。


很快,家裡的小雞崽子們就成群結隊的在小院裡捉著蚯蚓,我每日掏雞蛋掏到手軟,吃不完的雞蛋就拿到市集上賣,每日光是賣雞蛋也能賺五文錢左右。


大黃不知道從哪裡拐回個俊俏的小花狗,成日親密無間。


我精心照顧著阿姐的小菜園,按時按點的澆水,施肥,採摘。


每日一睜眼,我都有新鮮的蔬菜和瓜果吃。


無事時,我便搬個小凳子坐在院子裡看迎春花,盼著它可以早日開花。


平日除了讀書練琴外,我也會學著阿姐的樣子縫補一些衣物,還給阿姐和家人們納了新鞋子,雖然針腳歪歪扭扭,但用料可是十足的厚。


每到換季,我都會給家人們縫幾件新衣服,納幾雙新鞋子,我盼著闔家團圓時把這些衣服和鞋子送給家人們當禮物。


在這日復一日的盼望中,我嬌嫩的小手也如阿姐那般,起了層厚厚的老繭。


入睡前,我會反復練習喊「阿姐」兩個ƭũₑ字。


練習久了,我荒廢已久的嗓子竟也能發出斷斷續續的音節,我高興極了,若是阿姐知道了一定很開心。


春去秋來,院子裡的柿子樹上長滿了紅彤彤的柿子,我夠不著,便做了個彈弓打下來許多,火紅的柿子落滿一地,煞是好看。


我欣喜的撿起來,盤腿坐在樹下和大黃一起吃,吃不完的柿子我就裝進竹筐裡,拿去送給王婆婆和附近的農戶們,大家都誇我懂事了。


冬天到了,厚厚的積雪覆蓋住了整個小院,我穿著厚厚的冬靴把雪踩得咯吱咯吱響,又攥起雪球,和大黃的小狗崽子們玩起打雪仗的遊戲,玩累了就躺在雪堆裡,掰斷屋檐上的冰稜稜當冰棍吃。


大年夜,我在院子裡堆了八個雪人,分別是祖母,爹爹,娘親,大哥,二哥,三哥,阿姐,還有我。


好不容易盼到了春天,我眼睜睜的看著小院裡的迎春花開出了黃燦燦的花朵。


我心下激動,也不賣雞蛋了,整日搬著小板凳在家門口等啊等,等著我的阿姐和哥哥們。


可我等了很久,等到迎春花全都枯萎了,阿姐都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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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來,院子裡的柿子樹又結果了,阿姐還是沒回來。


冬天又來了,小豬崽們都已經長成大肥豬了,我把大肥豬們都賣了,賣了八吊銀子,還把雞舍翻新了下,阿姐也沒回來。


迎春花又開了,我這次幹脆搬了個小板凳去村口等,一連等了三天三夜,等到迎春花都快枯萎了,阿姐還是沒有回來。


村子裡的阿嬸們都說我阿姐和哥哥們治水時被淹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劉爺爺說我阿姐和哥哥們治水時不幸感染上了瘟疫,屍身都拿去燒了,連捧灰都不剩。


王婆婆直說我可憐,說我要一個人在小院裡孤苦伶仃的度過後半生了。


我指了指院子裡的雞鴨鵝豬狗,比劃著:我不孤獨。


有天,那個痣上長毛,穿紅戴綠的婦人帶來一位駝背老漢,說是讓我跟了他,不至於下半輩子孤獨可憐。


我嫌他們汙了我家小院,抄起掃帚就把他們打了出去,大痣婦人直罵我不知好歹,還說我們全家馬上就要被誅九族了。


我自然是不信的。


阿姐一定會來的,哥哥們也一定會來。


阿姐是不會騙我的,一定是有事耽擱了,兄長們也絕對不會食言。


祖母,爹爹和娘親還在大牢裡等著我們呢。


我不去理會那些闲言碎語,隻是認真的做著自己的事情。


趁著日頭好,我新縫了幾件棉布裡衣想著給祖母,爹爹和娘親送過去。


我先把布料用水洗了搭在石臺上晾幹,又用手揉軟了才縫,穿在身上既柔軟又透氣。


我掀開層層疊疊的粗布床單,在旮旯縫裡取出一小袋沉甸甸的荷包,裡面裝滿了金葉子,是阿姐留給我的。


我把金葉子藏在小衣裡,把新縫好的棉布裡衣裝進包袱,喂了雞鴨鵝豬狗,又給小菜園澆了澆水,才把家門落了鎖,往天牢走去。


牢頭收了我的金葉子,卻沒有領我去見爹娘,還說我爹娘死了,永遠都見不到他們了。


我憤怒的比劃著:不讓我見爹娘就還我金葉子!


牢頭怒了,罵罵咧咧的一腳把我踢出了老遠。


我咬著唇,拎著包袱就沒命的往家跑,我才不信他說的呢!


路過面粉攤子,想到阿姐喜歡吃我做的甜糕,便掏出身上僅剩的五文錢買了糖和粗面粉,想著回家給阿姐做,阿姐聞到甜糕的香味就一定會回來了。


村裡的幾個盲流子圍住了我,他們知我好欺負,便合著伙兒在我耳邊喊,說我阿姐死了,我哥哥們死了,我爹娘也死了,說我是個可憐的小啞巴,是個小傻子,說我阿姐害死了好多百姓,說阿姐是十惡不赦的大罪人,說阿姐下了地獄也不能投胎,還要來搶我的包袱。


往日我不與他們計較,今日我卻聽的急火攻心,便抄起牆邊的鐵锹就向他們身上抡去,奈何他們人多,我被他們推倒在地,任憑他們一拳一腳的往我身上招呼。


幹淨的裡衣散落了一地,粗面粉和糖也灑在了地上,我徒勞的用手去抓,抓起來的卻隻有潮湿的泥土,我閉上眼睛,眼淚終於湧了出來。


阿姐已經走了兩年了,迎春花開了兩茬阿姐都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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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再反抗,任憑他們踢打著我,不知什麼時候,身上的拳腳不再密集,那些盲流子發出聲聲慘叫,空氣中傳鞭子抽打空氣的凜冽風聲。


我止住了眼淚,迷茫的睜開眼,卻看到一位銀甲柳腰的女將軍騎著一匹高大的赤紅色駿馬正對著我笑,如瀑的頭發束的成高高的小辮,英姿颯爽,威風凜凜,端的是說不出的落拓瀟灑。


我呆住了,這女將軍竟生了一張和我阿姐一模一樣的臉。


「寶珠。」女將軍開口喚我。


啊,這位意氣風發的女將軍竟是我阿姐!


我日思夜念的阿姐。


隻見阿姐手持帶刺鐵鞭,那鐵鞭好似長了眼睛,精準的在盲流子身上揮舞著,像一條蜿蜒的銀蛇,閃出錚錚銀光,盲流子被打的四處亂竄,很快逃了。


大哥二哥三哥騎著高頭大馬緊隨其後,哥哥們黑了也瘦了,英氣的臉上多了些硬朗和堅毅,可看我的眼神依舊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和寵溺。


「對不起,寶珠,阿姐來晚了。」


阿姐利落的翻身下馬,折下一枝開的黃燦燦的迎春花別在我耳後:「我們寶珠,真好看。」


我緊緊抱著阿姐,窩在阿姐的懷裡哭了,阿姐冰涼的鎧甲抵著我的臉,可我卻覺得這冷冰的鎧甲好似也有阿姐的溫度。


我止住了眼淚,仰頭看著阿姐的眼睛,一字一句:「阿姐。」


「阿姐,回家,寶珠,給你,做,甜糕。阿姐,愛吃。」


「寶珠,你竟會說話了?」阿姐笑著流出了眼淚,「好,回家,咱們回家,我們寶珠做的甜糕最好吃了。」


我伸手擦掉了阿姐的眼淚:「阿姐,不哭,寶珠,心疼。」


阿姐像往日那樣捏了捏我的臉蛋,溫聲:「我家小寶珠,長大了。」


姐姐和哥哥們成功治理了水災,解救了數以萬計受災的百姓,解決了數百年來的治水難題,被百姓們稱為「天降救世主」。


皇帝遵守了約定,把爹娘和祖母從天牢裡放了出來,祖母因常年受牢獄磋磨,回家後沒多久便去了。


我們跪在地上哭,祖母卻笑著說她這輩子很幸福,她擁有這世間最好的孩子們。


皇帝讓哥哥們自己選擇一個官職,哥哥們沒有居功自傲,大哥領了個正七品的官職,二哥和三哥要了些銀錢便退下了。


而阿姐,卻被皇帝親封為我朝第一女宰相,是正一品的高官。


女子當官,在我朝是頭一例,更何況是阿姐是百官之首,我問阿姐是否願意當宰相,阿姐說若是能造福百姓,她自然是願意的。


我有些擔憂,怕阿姐應付不了朝堂上的波譎雲詭,但想到阿姐的聰明才智,想到阿姐那日在朝堂上意氣風發的樣子,總覺得阿姐是該坐上那個位置的。


自阿姐上位後,阿姐創立了女子學堂,並且學費全免,並摈除了裹腳陋習,還為女子爭取到了科考的權利。


在阿姐的支持下,我朝很快就出了著名女商人趙盼盼,女夫子宋聽雨,女縣令鄧綏......


真好,往日隻知道相夫教子的婦女們如今也有了選擇人生的權利。


我們一家搬到了我和姐姐住過的小院。


阿姐帶領著三個哥哥把茅屋拆了,用堅硬的磚頭和水泥重新蓋了一間更大更漂亮的院子,甚至比原來的相府還要大。


小菜園變得更大更寬敞了,大黃和小花的崽子們都生寶寶了,每天雞窩裡的雞蛋都多到吃不完,大白鵝在院裡整日搖頭擺尾,小黃鴨在池塘裡玩水嬉戲,小豬們在豬欄裡成日哼哼的叫喚著。


我真的太愛我的新家了,這裡有慈祥的爹爹,有溫柔的阿娘,有一個愛看書習字的大哥,有一個愛撫琴畫畫的二哥,有一個愛舞刀弄槍的三哥,還有一個我最親最愛的阿姐。


午後,我拿著鐵锹在院子裡挖來挖去,姐姐好奇的問我在做什麼,我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朗聲回答:「阿姐,我在,院子裡,種,好多,好多,迎春,花。」


阿姐笑彎了眼睛,伸手拂去了我臉上的泥土:「寶珠,你就是阿姐的迎春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