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由於空間狹小,我不得不雙臂環住他的脖子。
「萬一被他們發現了,我攔住他們,你跑。」我輕聲叮囑。
「我是貪生怕死之人?」靳以安呼吸渾濁,已是強弩之末,「要回一起回,要死一起死。」
說完,他將我抱得更緊,「別怕,陰曹地府,我替你開路。」
外面追兵的腳步聲清晰可聞,我大氣不敢喘,他們四處搜尋一番,便罵罵咧咧地跑遠了。
隻等許久之後,腳步聲徹底消失,我才松了口氣。
「他們走了。」
這時,身上的重量驟然加大,靳以安松松垮垮跌在我身上,再也沒了動靜。
「靳以安。」
我喚了一聲,他沒應。
我心頭一緊,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默默摸上他的頸部,感受到皮下細弱的搏動,松了口氣。
接著我嘗試去推壓在頭頂的石板,一寸寸挪開,皎潔的月光透進來,我看清他毫無血色的臉,和緊閉的唇。
我使出吃奶的力氣,將他拽出來,躺在夜空下,平復氣息。
待恢復了力氣,我強撐著爬起來,去拍靳以安的臉。
他呼吸比之前更弱了。
「靳以安……」我推了推他,依然紋絲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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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以安……」我語氣多了一分顫抖。
「靳以安……」
我哭著一遍遍地喊,終於,他閉著眼哼了一聲,含混道:「寧寧。」
他緩慢地動動手,用手指勾住我,「別哭……我守著你,哪也不去。」
我如釋重負,匍匐在地,雙手抓住他的手,將額頭枕在他手心,無聲地哭了。
「寧寧。」靳以安語氣低弱,「你先走吧,回去等我,我休息一會兒。」
我像抓住根救命稻草,搖搖頭。
「別給我殉情。」靳以安推了推我,「走。」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我雙手顫抖著,抱住他,在他耳邊道:「我喜歡你好多年,我不想走。」
不知道靳以安聽見沒有。
他再也沒了聲息,我慢慢蜷縮在他身邊,握住了他沒有溫度的手。
14.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裡是我跟靳以安在學院讀書的時候。
那日,他挨了罰,挨鞭子的時候,許多學子挑開了軒窗,名義是讀書,實則是為了看靳以安笑話。
我坐在窗邊聽著,那鞭子聲聲清脆,竟一點也不講情面。
二十鞭子打完,靳以安走進來,背對著我,將自己的衣裳一撕兩半,露出鞭痕密布的強壯後背,燈火的光被汗珠折射,碎成金箔,又有鮮血刺激眼球,活色生香。
啪嗒。
兵書掉在棋盤上。
我保持著握書的姿勢,呆愣當場。
「我因你挨了打,你替我上藥不過分吧?」他悶悶道。
那是我第一次,被少年明豔的笑容迷了眼,從此以後,刻進了我的歲月,成為我遙不可及的夢。
「寧寧,你往後想幹什麼?」
「我想當將軍。」
「那我做權臣,肅清朝野,讓你無後顧之憂。」
場景一轉,靳以安坐在窗前,笑著看我:「寧寧,我好像……喜歡上一個人。」
我沉默半天,抿唇問:「哪家的女子?」
靳以安撓撓頭,「算了,不說了,今日去逛花樓,你喜歡哪個?」
「都好。」我垂下眼,心不在焉地答。
「啊……是嗎……」
此刻,我才終於看清了那時靳以安小心的試探。
而我用以偽裝男子的回答,一點點澆滅了靳以安的希望。
他不喜歡花樓,我也不喜歡,可在一次次試探和躲避中,我們的ťü⁰心意蒙上一層又一層的阻隔,最終,漸行漸遠。
「哥……」有人在遠處喊我。
我渾身發沉,想應卻應不出聲。
「哥……」
這一聲更清晰了一些,我意識到是語寧,就在我身邊,雙手無意識地亂抓。
「快!人醒了!」
一聲急促又充滿驚喜的呼喚將我驟然拉回,我睜開眼,盯著上方熟悉的人臉,愣了一會,漸漸意識到,我,還活著。
下一刻,我驟然坐起,「靳以安呢?」
聲音沙啞難聽,好在他們聽懂了。
語寧攥著我的手,眼睛紅得像個兔子:「活著呢,你別急。」
然而我一刻見不到,便難以安心,推開人就往外跑。
在帳子門口,突然撞入一個懷抱。
湿寒的衣服之下,是熾熱的體溫,那樣熱烈又充滿生機。
他一把將我抱住,合上帳子,抵住風雪,摸摸我後背,輕聲說:「不害怕,咱倆都活著呢。」
我剛醒來,心神還處於惶恐之中,本能地緊緊抱著他,一言不發。
他抱著我回到床上,說:「都出去吧,我看著她。」
這句話才真正讓我安心下來。
眾人散去,我一動不動,死活不肯撒手,靳以安也沒有說話,這一刻,風雪似乎停了,隻剩下他陪著我。
後來,我便重新睡著了。
再醒來,靳以安不見蹤影,語寧怕我著急,解釋說,靳以安身子沒好利索,被眾人強行關到別處養傷了。
等徹底恢復好,已經半月之後。
近來,我發現眾人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
那日,老將一臉自責地跪在我面前請罪。
「屬下罪該萬死!早知……您與靳大人情投意合,我就不該帶二位去花樓。雖說男子與男子少見,可……也不是……全無先例……此番將軍與靳大人患難見真情,大家有目共睹,隻要是將軍喜歡的人,我們就認!」
當時場面極其尷尬,我隻好轉移話題,問起當日的情況。
經他人之口,才知道他們尋到我和靳以安時,靳以安正死死將我保護在懷中,生怕我被風吹日曬,丟了小命。
他自己則差點凍成冰棍,被帶回來給大夫一瞧,大夫頻頻搖頭,大意是不好救。
我心中疑惑,問老將:「他不該回京嗎?為何出現在北蠻境內?」
老將搖頭,說:「那日靳大人千裡單騎,殺入北蠻,誰都沒追上。屬下打了幾十年的仗,從沒見過他那種不入流的跑馬,鞭子都快甩斷了,八百裡加急都沒他快。」
石竹到底是把話告訴他了,一時間,我反倒覺得無顏面對靳以安。
此次大獲全勝,北蠻王的頭顱已被斬於馬下,送回京城。
聖上詔我回京受封,與靳以安同行。
回京路上,靳以安一直閉門不見。
我問過幾次大夫,都說要靜養,不宜見人。
期間隻聽石竹無比崩潰地跪在地上,朝京城的方向叩頭,念叨:「有負王妃恩德,世子爺斷袖之癖,小的沒看住,罪該萬死!」
回京後,馬車進了明儀王府,再無動靜。
回京當夜,我入宮觐見聖上。
捧著丹書鐵券,跪下請罪。
聖上大為驚訝,「你是功臣,因何請罪?」
我字字句句,擲地有聲:「臣乃女兒身,欺瞞聖上,請聖上責罰。」
聖上的臉色,由震驚詫異,漸漸轉為難看,最後坐在椅子上,沉聲道:「難為你,因為這塊免死金牌,差點把命搭進去。」
「既然瞞了這麼多年,為何不繼續瞞下去?」
「因為臣想嫁人了。」
聖上說,這是他聽過最荒唐的理由。
但我知道他會答應的。
少了一個功高震主的少年將軍,多了一個傳不了位子的女侯爺,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末了,聖上撫額一笑,「罷了,北蠻是你家平的,你爹又不要,鎮北侯還是要落到你的頭上。你想嫁哪家的兒郎,朕為你賜婚。」
「明儀王府世子。」
聖上沉默了,半晌,說:「他家,不如你親自說說?」
明儀王府家世顯赫,自然不是動動嘴就能撮合的。
我領旨謝恩。
自那日,我成為了黎朝第一位女侯爺。
15.
那日傍晚,我在靳以安的住處吃了閉門羹。
石竹一臉客氣,「侯爺,我家主子說了,他救你一命,須得把恩情還回來,您割袍斷義,不仁再先,我家主子一路從京城追到北關,吃過的相思苦,您都得補回來。」
那件事的確是我做得不對。
靳以安翻舊賬我也認,他無非就是想讓我追他一次。
我不懂如何追人,但我願意學。
那日之後,我倒追靳以安的事轟動了整個京城。
各家心儀靳以安的小姐紛紛等著看好戲。
我卻專心待在廚房,學做雲吞面。
語寧捧著碗都吃吐了,「姐,真的不好吃,求你別做了。追男人沒什麼不行,沒必要毒死他。」
我充耳不聞,苦學幾日,終於有了長進。
同時,手上也多出許多刀口。
這日,我提著唯一一碗雲吞面去了王府。
如今我位高權重,自然無人敢攔。
一路走到靳以安的院子,看見他披著黑色的大氅,正撥弄梅花。
這副樣子分明是細心打扮過的,儼然一個清心寡欲,不問世事的高嶺之花。
我想起語寧暗中吐槽他是心機頗深的花孔雀,彎彎唇,忍住笑。
看見我,他清了清嗓子,冷淡道:「來了。」
「嗯。」我扯扯嘴角,「你傷好些了嗎?」
靳以安點點頭,瞳仁兒一轉,落在我帶來的食盒,「吃的?」
我打開蓋子,露出一碗熱騰騰但並不美觀的雲吞面。
「第一次做,你嘗嘗。」
我心中忐忑,緊張地望著他。
靳以安二話沒說,從裡面端出來,猛塞一口,蹙起眉。
我就知道,對於吃慣了珍馐佳餚的靳以安,這碗面過於粗糙和折磨。
「別吃了……」我生怕他覺得我誠意不夠,伸手去攔。
靳以安捉住我的手腕,看到了指腹上密集的刀口。
這些粗細不一的面,都是我一刀刀切出來的。
他咽下去,問:「學了多久?」
「沒幾天。」
他便不說話了,悶頭把面吃得幹幹淨淨。
「我有沒有說過,你像個小悶葫蘆。」
我一臉茫然。
靳以安敲敲桌面,盯著我手,「不知道喊疼。」
我笑了,「不疼。」
靳以安摸過我手指上的刀口,嘆了口氣,「讓你追我真是痴人說夢。」
我心一緊,「我可以的……」
「這些刀口,是剌在我肉上了,我舍不得。」他攥緊了,滿眼疼惜,「不追了,寧寧,你追到了。」
16.
從明儀王府出來的時候,語寧焦躁地湊過來,「怎麼樣?他有沒有欺負你?」
我眨眨眼,回過神,慢吞吞說:「我追到了。」
「啊?」語寧傻眼了,「追到了?就用一碗面?」
我紅著耳根,點頭。
語寧表情古怪,半晌哈哈大笑,「這男人真好騙啊……哈哈哈哈,連你的毒藥都吃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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