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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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書名:掌中刃 字數:3885 更新時間:2024-12-20 15:26:10

齊王是當今陛下的親弟弟,若被立為皇太弟,則江山託付於他的手中,陛下百年之後,齊王便是新帝,而齊王世子,將是太子。


可那時,九華公主為先帝之女,自然失勢。


他今日的威脅之語,便會成為現實。


這話一出,陛下面色鐵青。


齊王瞬時噤若寒蟬,連聲道:「這定是胡謅的,我兒怎會說這等無稽之言。」


話音剛落,大理寺少卿拱手道:「臣當時正在現場,可以作證,九華公主並無一字虛言。」


一語罷,齊王臉色頹然,還想為其子開脫幾句,陛下便出口打斷了他的話。


「齊王世子驕橫太過,行事跋扈,以下犯上,著令杖責三十,於宮門前行刑,令朝中各家子弟前往旁觀,引以為戒。齊王教子不力,罰俸三年。」


「以下犯上」四字一出,便是明晃晃的敲打。


齊王身形踉跄,俯首謝恩。


行刑之時,世家子弟雲集。


宮門之前,齊王世子被褪去上衣,刑杖落於脊背之上。


三十杖刑不足以致命,卻足以震懾群臣。


齊王站在一旁,眼眶泛紅,手掌緊握成拳。


我曾在暗處撞見齊王世子親手掐死一個婢女,隻因那個婢女無意間提到了世子生母。


似乎那是他不可觸碰的逆鱗,隻要提及,便會讓他情緒失控,怒不可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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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禪心寺之時,我將這件事告訴了九華公主。


既然從齊王身上無法下手,那便從他的兒子身上著手。


齊王世子的生母,並不是現任王妃。


昔年安都失陷,舊朝衰微,長達十年動亂,群雄逐鹿。


直到當今陛下建立新朝,才天下大定。


她曾在戰亂之中被拋下,再次找回來時已經精神失常,狀若瘋癲。


她為丈夫所棄,流落難民堆中。


歸來時,天下已定,她的丈夫已是齊王之尊。


人人都說她名節已汙,她的丈夫和兒子都不願意再認她,隻說她是瘋癲婦人,將她驅趕離開。


從那以後,齊王府禁止提起她的名字,就連齊王世子也被默認為現任王妃所出。


那日圍場相爭,九華故意說出了其生母的名字。


所以才惹得齊王世子憤懑衝動,情急失智,說出犯上之語。


我讓九華故意用這件事激怒他,他也如意料之中的那樣中招了。


當堂辯駁時,他咬死也不會提及他生母半分。


他將他的生母視為恥辱,隻想抹殺掉她存在過的一切痕跡。


別人提及,便像是扯去了他的遮羞布一般,惱羞成怒。他從不去怨恨齊王的所作所為,反而將那個被扔下的母親視作恥辱,不顧他的母親是多麼絕望無助。


他安享富貴,枉為人子,今日這三十杖刑,他受得不冤。


10


我再次見到九華公主時,是在她的京郊別院。


「那日,多虧你提醒我。」


她為我斟了一杯酒,我悠悠飲盡。


放下杯盞後,我低聲道:「那位大理寺少卿,與同安郡王交好。」


九華公主眸光微抬,笑道:「我正打算告訴你,沒想到你竟猜中了。」


這也是他當日出來作證的原因。


能給齊王一派添堵的事,他自然不遺餘力。


齊王與同安郡王之爭,已然是在明面上了。


「並非猜中,而是親眼得見。除了大理寺少卿,還有骠騎將軍鍾令安,他們皆是同安郡王的幕後支持者,他們時常一起出入風月樓。」


我撞見鍾令安進了風月樓,找人暗示了宋晚音,讓她以為鍾令安在風月樓有了相好的。


她帶著丫鬟守在了風月樓的門口,看到鍾令安走出的時候,當即撲了上去,哭鬧不止、尋死覓活。


與鍾令安同行的本還有其他人,見勢不對,便轉身從後門出去了。


鍾令安帶她回來時,她滿臉淚痕,臉上紅腫,巴掌印很是明顯。


她的神情落寞,一片頹然。


她在風月樓前哭鬧不休,鍾令安出手打了他一巴掌,制止了她的糾纏。


鍾令安對她深情不移,忤逆父母,數度破例,縱得她不知天高地厚了。


我與鍾令安形同陌路,她已是看在眼底。她其實明白,隻要這樣維系下去,過不了多久,她就是鍾家後院實際上的女主人。她絕不允許有新人入門打破局面,威脅了她的地位。所以她看到那種場面,才回深覺不安,前去鬧上一場。


若是往日,他定會細心勸解,向她解釋。


這次的反常與冷漠,她不曾料到。


畢竟,他出現在風月樓的目的絕不可為人察覺,宋晚音的出現差點壞了他們的謀劃。


他一巴掌下去,隻為掩蓋他們背後密謀的真相,讓人以為這隻是一出尋歡作樂、爭風吃醋的鬧劇。


鍾令安和宋晚音冷戰至今,毫無緩和的意思。


他冷漠動手,越發讓她覺得他在風月樓有了相好的,便不再顧及她了。


回府之後,日日以淚洗面,絕食以對。


鍾令安卻對下人說不願意吃就讓她餓著,不過喝個花酒,哪有妾室如此鬧騰的份兒。


宋晚音更是心冷如灰,二人誤會更深。


我聽到這些,隻覺得這次的戲,他真是下本了。


九華公主得知前因後果,忍不住嗤笑道:「果真是一出好戲。」


宋晚音不知這是一出戲,她所有的傷心失意皆是真的。


鍾令安明知這是一場戲,卻不能向心上人解釋,隻能看著她落淚頹然,他內心的折磨也是真的。


至於我,隻是旁觀看戲之人。


11


齊王世子之事鬧得太大,引得朝野間物議如沸。


那日所言,終是讓帝王起了忌憚之心。


皇帝手中權力,百年之後可傳於旁人,但此刻,絕不允許有人妄圖窺伺。


齊王世子之言,犯了最大的忌諱。


更何況,大理寺少卿等人咬住他不放,又故意搜羅出了許多他往日裡的狂悖言論,參奏一本。再繼續深挖下去,還不知有多少欺男霸女的事要被抖落出來呢。


同安郡王一派不會放過這天賜良機的。


「他們以為公主您與齊王世子起衝突,隻是一個意外,這成了他們拉齊王下馬的良機,後面必會不遺餘力、趁機打壓。坐山觀虎鬥,這對公主而言,才是最佳的局面。」我遠望窗外,低聲說著。


九華公主眸光微沉:「母妃臨終前告訴我,在沒有絕對的實力之前,蟄伏蓄勢才是上策,靜待來日,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明妃曾隨著還未登基的陛下徵戰四方,她的目光見識遠勝於尋常女子。


她當日退居妃位,為追隨者們博得重用厚賞。


可是多年來,那些人似乎並未與九華公主有任何牽扯。


原以為是人走茶涼,現在看來她是在布一局大棋。


待得九華公主羽翼漸豐時,自當一鳴驚人。


我在宮中伴讀時,便知她熟讀史書典籍,更是對那前朝太傅編寫的歷代帝王政要甚是熟悉,對兵書謀略也有獨到見解。


這些書中,講偃武修文、治國安邦,講制衡之術、兵者詭道……


並不是那些先生們會教授公主的課業。


明妃對她的培養,從來都與旁的女子不同。


九華公主多年來表現出來的和其它幾位公主並無不同,甚至於常在薛皇後手中吃虧。


如今看來,正是遵循明妃臨終遺言,蟄伏蓄勢,靜待良機。


在薛皇後那裡吃虧,也不過是扮豬吃老虎罷了。


一個平庸的公主,會讓人放心許多。


朝中齊王與同安郡王鬥得火熱,靈州卻突發雪災。


已是寒冬時節了,大雪壓境,連降數十日,當地百姓缺衣少食,飽受摧殘。


朝中已派出大臣前往賑災,可是災年更需安撫人心。


陛下在朝堂問哪位皇族子弟願意前往,以安民心時,竟無一人響應。


同安郡王素有賢名,可在這個時機,他絕不會離開。


一旦離開,便是給了齊王一派喘息之機,必將前功盡棄。


可我面見九華公主時,向她進言,讓她接下這個擔子。


「公主等待的一鳴驚人的時機,就在眼前。」


她略有遲疑,轉身便明白了我話中深意。


「古來成大事者,身後皆有善謀之人,有你同行,是我之幸。」


她前往宣政殿,跪在帝王面前請命,直言那是明妃故土,她願前往災地,安撫民心。


公主畢竟也是皇室中人,親自前往,可彰天家恩德。


在這種無人響應的關頭,朝臣們便也順勢贊她仁厚。


她離京時,留信一封。


信中讓我保重,候她歸來。


12


九華公主離開時,京都也飄起了紛紛揚揚的雪。


可靈州處,江漢俱凍,民皆餓死。


縱使前軍開道,她此行也注定艱難。


我站在檐下,望著飛雪如絮,憂心忡忡。


此行,她若順利歸來,那便是她一鳴驚人之機。


朝堂局勢,將有驟變。


鍾令安和宋晚音和好了,是她先低的頭。


三杯暖酒,月色朦朧,她垂首低泣,鍾令安自然順著臺階就下了。


鍾家老夫人本來是想讓我為難宋晚音,可我這個主母在鍾家實在形同虛設,每每見此,她就斥我無用。


宋晚音給她添堵的功力很是厲害,她便也顧不上我了,我樂得清闲。


看著鍾令安在母親和心上人之間左右為難,焦頭爛額,倒也有趣。


如今公主去了靈州,鍾令嘉這位公主伴讀也暫時回家了。


年關已至,京都四處張燈結彩,甚是熱鬧。


拜年的時候,鍾令安難得地陪我回了一趟沈家。


在沈家的時候,破天荒的收起了架子,扮演著賢婿模樣,倒是讓父親甚是滿意。


對於他與宋晚音那檔子事兒,在父親眼底,也不算一回事,他隻覺得世間男子誰不風流,三妻四妾何其正常。


身為男子,對於女子的悲苦總是視而不見的。


用過飯後,眾人去院子裡玩耍。


鍾令安的笑意陡然收起,似乎方才那個滿臉笑意的人隻是錯覺。


「我陪你走這一趟,把戲做全,隻是為了提醒你,你離開鍾家的事該提上日程了,不如趕緊想想,該用何種說辭去應對你的父母雙親。」他的聲音中略帶冷意,隱有幾分輕蔑。


父親方才在飯桌上,分明待他有討好之意,他心底裡是瞧不上的,卻到了此刻才在我的面前發作。


他率先離開了沈家,並未讓馬夫通知我。


我便留在沈家住了兩日,期間父親對他贊不絕口,說他年紀輕輕,頗有軍功,前途無量。


聽到這些,我突然不知道該怎樣說出我會離開鍾家的話。


他甚至還期待著鍾令安來日能提攜庶弟,為他鋪路。


我開口打斷了他的話,「父親還是早些放棄這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吧,我與他並無夫妻情意,隻有相看兩厭。父親若是多關心我幾分,便也能知道我在鍾家毫無地位,更無實權。」


「還不是你自己不中用,籠絡不了丈夫的心,讓一個妾室騎在你的頭上,真不知你母親是如何教育的你……」他越說越惱怒,似乎覺得是我的無用,礙了庶弟的前程。


「來日,我會與鍾令安和離。」


「你敢?我沈家容不得棄婦,你若離開鍾家,那便再也不要回來,父女關系,就此斷絕。」他厲聲斥道。


我緩緩一笑,漠然道:「那便如父親所願。」


他的手高高舉起,氣得發抖,可我已轉身離開,不再回頭。


13


年關剛過,齊王便被揭發私刻印璽,有不臣之心。


齊王一脈,盡數被誅。


齊王曾在十年前,得一絕世美玉,珍奇無比。


可如今那塊玉再次現世時,刻成了印璽,上面刻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這是在齊王的書房裡搜出來的。


可傳國玉璽上刻著的便是這幾個字。


窺伺帝位,僭越謀反,已然坐實。


這自然是同安郡王的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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