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臣妾今日站在國主面前跟您說這些,是因為臣妾相信國主和其他人不同。旁人不把奴隸的命當命,覺得他們都是罪有應得,可您若也是如此,又為何會待庫博統領如親弟一般?」
「縱使是奴,也有活著的權利。」
「活著的權利?」蘇南廷嗤笑了聲,肩膀垂了下來,整個人顯得格外疲憊,「是啊,都有活著的權利,可你要我如何?」
「鎮守北部邊界線的軍隊需要藥材、十八部族的貴族要,王庭的百姓也要……可藥材隻有這麼多,你要我怎麼辦?」
「難道這藥材是說說,就能從天上掉下來嗎?!」
蘇南廷攥緊了手,疲憊的神色間滿是無奈。
「國主,如果我說,我可以幫你呢?」
「什麼意思?」
「我說,如果我可以解決呢?」
從哪裡來呢?自然隻能是姜國。
我笑著,心頭像下了一場暴雨,湿淋淋的。
……
呈上藥方後。
半月後,藥材送了進來。
又是半月後,宮裡來人,接我出去。
走的那天,天上下著小雨,澆得地面湿淋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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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雅舍不得我,哭得很厲害。
待聽見我要帶著她一起走時,又笑開了花。
馬車駛出營地時,我看見一群人從屋子裡出來,為我送行。
即便是還躺在床上的人也被人攙扶著走了出來。
她們沒說話,隻用著目光遠望。
不知是誰先開的口,溫柔而多情的歌聲在營地內響了起來,順著風一直飄蕩到了遠方。
除了德雅,我一並帶上了草覓。
草覓趴在車窗,往後望著,神色溫柔地跟唱了一會。
她告訴我:這是她們草原上的用來祝福的歌,隻有在送別尊貴的客人時才會唱起。
她們這是在謝謝我。
靠在車廂上,我沉默不語。
離開平山營,本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
可卻因姜國邊境那一場襲擊,染上了塵埃。
再度踏進晚餘宮時,已是黃昏。
看著眼前的這座繁復華麗的宮殿,一切都恍若隔世。
宮中受疫病衝擊也不小,許多熟悉的面孔都消失了,所幸汀蘭還活著,隻是看上去瘦了不少。
她一見我,便眼淚汪汪,淚珠大滴大滴像是不要錢地往下滑著。
「公主!公主!」
「沒事了,你看我這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嗎?」我笑了笑,抬手抹了抹她臉上的淚光,「還活著就好。」
「是,還活著就好。」
揉了揉她的頭發,我將跟我回來的草覓和德雅交給了她,吩咐了人,備了水便進到浴池內洗浴。
泡在熱水裡,我閉上了眼睛。
沒有回頭路了。
我也不能回頭。
待休憩了幾日,養足了精神後,在一個明媚的上午,帶著汀蘭,我去了東祥宮。
藥方驗證有效,蘇南廷也不憚在草原宣傳都是我試藥後得出的手筆,加之刻意推動,雖是姜國公主,但我的聲名比之從前好了不少。
隻是傳到姜國,又是另外一番相反的情形。
東祥宮內,太皇太後一如往常般悠闲,捧著茶杯在院中喝茶。
薩仁嬤嬤陪侍在一邊。
宮內的婢女多了許多陌生的面孔。
「回來了。」
太皇太後笑道,指了指身側的石凳示意了下,又喚了一聲薩仁嬤嬤。
薩仁嬤嬤會意,提起了茶壺,一邊傾倒,一邊溫聲說道:「娘娘瘦了,憔悴了不少。」
我淺淺一笑,在石凳上坐下。
「是憔悴了些,但終歸還活著。」
「是啊,隻要活著,就還有希望。」太皇太後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茶,挑著眉在我臉上瞥一眼:「哀家其實並未料到,你居然還能回來。」
我輕笑:「那太皇太後滿意嗎?臣妾如今是否有資格坐到您跟前,和您談一談合作?」
「合作?」太皇太後搖了搖頭,隨手將茶杯放下,自嘲道:「哀家這把老骨頭還能同姜妃談什麼合作?」
「太皇太後又何必妄自菲薄?當初您聯合已故的貴妃壓得當初的太後娘娘連氣都喘不過來,若不是半道上殺出了個蘇南廷,想必如今,北固王庭怕早已是曲南部族的天下,哪裡由得達拉部族現如今耀武揚威?」
「都是些陳年往事,姜妃何必再提,哀家已經老了,隻想圖個安穩,過點糊塗日子罷了。」
「太後娘娘未必如此覺得,再者您也未必甘心不是嗎?」我笑了笑,提起茶壺,緩緩將茶杯注滿。
「若不是如此,您又何以處處維護臣妾?私下在王庭內的動作也不小,否則太後何必這般忌憚。
「賭嗎?要不要再賭一次,將砝碼都壓在臣妾身上,與其在外觀戰,不若再做一次棋手,您輸過一次,但這次可未必。」
太皇太後收起了臉上的笑,直直地看向我:「你做這些,想求什麼?」
我搖了搖頭:「無所求,臣妾做這一切,隻是為了活著罷了。」說著攤開手,展示了下手上的老繭和傷痕:「太後娘娘啊,實在是太心急了些。」
太皇太後掃了一眼:「達拉部族勢力強橫,猖狂些自然是有的,隻可惜過猶不及的道理,他們忘了個幹淨,甚至還以為國主是當初的稚嫩幼子,可以任由他們擺布。」
「是啊。」我端起茶杯,恭敬地遞上去:「看不懂情勢的人,贏了一次,未必能贏第二次,太皇太後意下如何?」
「與你合作,哀家能得到什麼?」
「太後娘娘的倒臺難道還不夠?」
「哈哈哈哈,你倒是自信。」
我笑笑,沒接話。
接過茶杯,沉默了許久後,太皇太後突然說了句:「天熱了,是該下點雨了。」
我端起自己的那杯,抿了一口,望著頭頂搖動的樹葉,輕聲跟了一句:「是啊,相信國主也是這麼想的。」
27
離開東祥宮時,太皇太後送了個盒子給我。
打開一看。
裡面裝的正是之前我送過去的那條手帕。
時至如今,我也未能參悟其中的奧妙,隻隱晦地猜想,或許是同某段難以言喻的情愫有關。
在姜國,手帕多是定情之物。
而聽聞太皇太後年少時,曾在邊境住過一段時間……
這可也是個「狠」人。
從部族遺棄的少女一路攀爬到如今的地位,這一路的謀劃、心計著實讓人震懾。
若不是當初蘇南廷橫空出世,隻怕現在也輪不到太後得意。
而他們之間的隔閡,從姜國而來的我是最好的緩衝。
畢竟我無依無靠,身如浮萍。
婉轉地轉達了太皇太後的意思後。
當夜,蘇南廷沉默了許久。
半個月後,毫無預兆地,一場驚天動地的血洗開始了。
窗外,暴雨如注。
聽著草覓的匯報,我想,蘇南廷或許謀劃已久,若不是如此,他又是如何穩準狠地切斷了達拉部族的全部爪牙。
短短三日內,達拉部族太後一脈的貴族,上到八十老翁,下到不滿月的孩童,悉數斬於刀下,速度快到消息剛傳到邊境,便已結束。
先前想來不過是忌憚著與太皇太後之間的過節,加之羽翼未豐而選擇隱忍。
而王庭內部更是在太皇太後出手按壓下,平靜得像是一潭死水。
斬下的頭顱悉數被堆在祭祀臺上。
以往高高在上的太後娘娘被大祭司遣人隨意扔在了地上,頭發散亂,雙眼通紅,十指上遍是傷痕,搖晃著腦袋,難以置信般看著這一幕,狀若瘋魔。
「不……不……這不是真的。
「這不是真的。」
待看見站在一旁的蘇南廷時,她突然激動了起來,指著他的鼻頭便痛罵起來:「蘇南廷!你個狼心狗肺的野種,你忘了,我們的達拉部族對你的恩德了嗎?要不是我們,你一個野崽子,如何能坐上國主之位……」
……
罵聲不絕於耳,蘇南廷面不改色。
備受太後寵愛的西雅則像是失了魂一般坐在地上,俏麗的臉上寫滿了驚慌,面對著持刀朝著自己走來的黑袍祭司,像隻可憐無助的小狗不斷地往後縮著,眼淚大滴大滴地落著。
「別……別過來!你別過來。
「南廷哥哥!南廷哥哥!我是西雅啊,和你一起長大的西雅,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眼見著黑袍祭司越靠越近,她揮舞著雙手,大喊大叫道,「滾開!滾開!」
「西雅小姐,別反抗了,這是天神的指示,要用達拉部族人的鮮血來平息它的憤怒。」
「尤其是純潔的少女。」
穿著黑袍的祭司面無表情地抓住了西雅的手臂,將她朝祭司臺的方向拖去,上翹的眼角像是嘲諷。
臨死之前,西雅都在叫著蘇南廷的名字。
「砰。」
頭顱落地。
大祭司親自捧著放到了人頭堆的最前方,領著眾人再度唱起了古老的歌謠,視線和不遠處盛裝華服的太皇太後交匯,輕輕點了點頭。
誰能想到?
一貫被太後娘娘視為自己人的大祭司,背後卻是太皇太後的人。
這場盛大的儀式是太皇太後特意為太後挑選的結局。
太皇太後唇邊含笑,微抬著頭望著天,蒼老的眼神裡充滿了釋然,像是在懷念當年那些因宮鬥失利而被清洗掉的族人。
其中便有她的親哥哥。
待她最好的,可以為她做任何事的哥哥。
蘇南廷很平靜,平靜得像是局外人一般。
即便是剛才西雅聲嘶力竭的呼喚,也沒能讓他挑動半分的眉頭。
或許是察覺到了我一直在看他,他突然轉過頭來,翹起的嘴角,像是有些自嘲。
「怎麼?什麼表情,覺得我很殘忍,一點舊情都不念?」
四目相對。
他眼裡的悲涼,讓我心口一怔,停頓了兩秒後,才回話:「臣妾不敢,未知內情,不敢擅自評說。」
他沒說話,隻探手握住了我手,握得很緊。
祭祀結束時,他送我回晚餘宮。
宮門臨別前,恍惚間我聽見一道很輕很輕的聲音響起。
「姜婉,我可以相信你嗎?」
不待我回神。
他便松開了手,背影消失在了夕陽裡。
「汀蘭,是錯覺嗎?」
「什麼?」汀蘭一臉迷糊。
「沒什麼,走吧。」
最後看了一眼他的蕭瑟背影,我轉身朝著宮內走去。
對面穿著宮婢服飾的德雅和草覓正在殿前恭候。
……
三年後。
長公主姜鳶同鎮守北郡的守將顧長白定親的消息從姜國傳了過來。
得知時,我正在桌前練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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