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話沒說完,胸腔裡又是一陣洶湧咳意湧了上來,我禁不住弓下腰,咳聲驚天動地。
邊上是草覓雙目泛紅、驚慌失措的表情。
22
那日,羊肉端到我面前時,我便已經心有感應。
為了引蛇出洞,當著眾人的面,我還是吃了下去,盡管那日不久後,我便將羊肉都吐了出來。
可來勢兇猛的疫情,依舊對我的身體產生了極大的影響。
最開始是拉肚子、嘔吐、發熱、演變到後面渾身發寒、連天咳嗽。
我並不是大夫,隻是略通些藥理的女兒家,但在平山營裡,無醫可問,無藥可用,隻能憑借著自己那些淺薄的知識和僅有的藥草,一碗碗的湯藥下去,折騰自己的身體。
情況時好時壞。
不足半月,便瘦了一大圈,衣衫漸寬,風吹骨立。
察雅每每見我都眼帶快意,或許是覺得我快死了,又或是草覓找她又說了些什麼,她沒再做其他的。
在此期間,無論是北固王庭抑或是姜國,都沒有任何反應。
我這是被拋棄了吧。
雖然在來之前,便已經心有預料,但眼見著死亡一日日臨近,我盡管不怕,卻心有寂寥,抬頭望望天,甩了甩鞭子。
死亡未必不是另一種解脫。
「小白,你忘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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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雅奔上前來,將水壺塞進我手裡。
「謝謝。」
我笑了一下,接過,將水壺綁在了腰間。
誰能想到呢?時至如今,當眾人都對我避之不及時,最照顧我的人居然還是這個第一天就和我起矛盾的人。
「你身體不好,放羊別走太遠,我就在那邊,有事就喊一聲。」
德雅指了指對面的青綠色的山坡,現在她們在那方除草。
「嗯嗯,我知道了,你快過去吧,慢了,就算是草覓也護不住你。」
「算了,我先幫你趕過去吧。」
「不用,我可以的。」
……
抵不住德雅的堅持,最後將羊趕到指定地點後,我在草地上坐了下來,眼見著她大跨步地狂奔而回。
風很溫柔,光也溫柔。
昨夜下了場雨,被日光一蒸,此刻空氣裡充滿了青草的芳香。
我深嗅了一口,下一刻,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像這樣的情況,我也不知究竟還能堅持多久。
今早服下的藥,似乎有點作用,但又好像沒用。
遠處傳來了打馬而過的呼嘯聲,隱約還能聽見馬背上人雀躍的呼嘯聲。
平山營是罪奴營,同時也是王都附近最大的馬場,多的是王庭的貴族來此嬉戲遊樂。
想著來之前,我費盡心力學會的騎馬,還想著有一日或許能夠離開,現如今隻怕是連馬背都爬不上去了吧。
看了看日漸消瘦下去的手腕,我苦笑道。
馬蹄聲急。
我抬眼望去,奔馬朝著我奔來,越來越近。
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她。
穿著一身錦繡白狐袍的西雅騎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身後還跟著一群同樣錦繡華服的貴族少女和一大群跟隨的下屬。
嘰嘰喳喳好不熱鬧。
其中有些我見過,有些很是陌生。
「這就是傳聞裡的姜國公主,不是說很漂亮嗎……怎麼這副樣子。」
「好臭啊,她都多久沒洗澡了……」
「真醜……看那手,好惡心……」
……
嘲笑聲此起彼伏。
我沒藏,坦然地將曬黑幹燥的皮膚、幹枯泛黃的頭發、胳膊上猙獰難堪的傷疤、老繭悉數展露在外,變成她們嘲笑的證據。
確實,現在的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
不用照鏡子,我都能感覺到年輕和活力一點點從我身體裡流逝,逐漸變得和這裡的女人一樣,蒼老又疲敝,更何況此刻我還身懷有疾。
「有事嗎?」
我平靜地問道,沒看別人,隻看向了西雅。
「沒事,路過而已。」
西雅的眼裡帶著些憐憫。
「哦,那你見到了。」
或許是我的口吻過分「輕慢」,以西雅為首的貴女們中有些人受不了了。
「大膽!跪下,什麼口氣!一個罪奴見到我們竟敢不行禮!這裡可不是姜國,還以為自己是什麼姜國公主嗎? 」
「國主尚且還未廢除本妃,本宮如今依舊是姜妃,為何跪?!憑何跪?!」
「呵呵,都到如今這般田地了,還沒認清楚自己的身份,現在還在做著春秋大夢,一個賤女,姜妃?莫不成還敢肖想皇後之位!
「我們北固王庭的皇後隻有西雅。」
我笑了,撐著地站了起來,挺直了背脊:「那等她當上了,再來同本妃說話。」
既是將死之人,那又有何可懼,不得不說,這些嘲弄之類的小孩子把戲著實可笑。
倒是西雅。
我不相信她不清楚我此刻的現狀,所以過來是為了什麼?
作為從小被太後教導長大的女人,做事不會這般的幼稚,又或者……隻是為了看看我此刻的醜態。
但她不開口,除了開頭那句,一直保持著安靜,眼神冷漠得像看一隻螞蟻。
此番作為,反倒像是給了身後眾人以信號。
這世間,從來都不缺為權勢衝鋒陷陣的人。
也是,她本就不需要做什麼,隻低頭蹙眉便可。
皮鞭突兀地落了下來。
皮肉生疼。
我退了兩步,避了避,彎下的腰立時又立了起來。
「我讓你躲!」
最開始揮鞭的女郎像是來了勁,一下下地抽了過來,周圍人跟著起哄,大笑。
在她們的眼裡,我看不到絲毫的憐憫和不忍。?
或許對於她們而言,奴隸不過是戲耍的玩具,根本算不得是人,他們的疼痛和愛恨都是虛無縹緲的雲。
啪嗒!
鞭子抽中我腰間的水壺,那是德雅替我裝好綁上的。
哗啦一聲,水灑了一地。
「對了,你好像還有交好的伙伴是不是,要不然叫過來一起玩玩。」
「叫什麼啊?」
德雅。
我垂眸,膝蓋彎了下去,落到了地上。
突兀的變化,讓在場的人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安靜了兩秒後,突然爆發出了一陣哄堂大笑。
「這就是你們姜國人說的骨氣嗎?」
「為了一個罪奴!」
「哈哈哈哈,大開眼界。」
「真該讓你們姜國皇帝看看,這就是姜國公主……」
……
西雅搖了搖頭,翹著的嘴角也像是有些譏諷。
有風來,我壓不住胸口的咳意,咳嗽了幾聲。
「既然你這麼在乎她,那這樣吧,你給我們表演個狗爬,我們就不找她麻煩。」
有人笑呵呵地開口了,這個提議,顯然遭到了在場人的一致贊同。
抬頭間,我看見了一雙雙興奮的眸子,紅得像染了血。
23
「夠了!」
沒等人再度起哄,一道厲喝如驚雷般響了起來:「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眾人回頭看去,一時間臉色大變。
滿臉怒容的庫博騎著馬立在身後,開口便是訓斥。
「庫琪!你若是實在空闲,那便去將《慈心經》多抄寫幾遍,別一天天在這裡尋滋挑事。」
「阿哥,不過是一個罪奴,你竟然為了她來訓斥我!」
叫庫琪的少女格外委屈,嘴一扁,開口便抱怨了起來。
「閉嘴!她是國主親封的姜妃,國主一日未發話,那便依舊是,還輪不到你在這裡羞辱,滾回去!看來最近你是真的太闲了,還有工夫出來跑馬。」
「哥!」
「話我不說第二遍,走!」
「庫博統領,不必如此,庫琪妹妹……」
西雅見狀,似乎想幫庫琪說上幾句,話音未落,便被庫博毫不客氣地打斷。
「西雅小姐,作為兄長,我教訓不懂事的妹妹,煩請不要插手!
「聽聞您今日奉太後娘娘的命去顏化殿為患疫病的牧民祈福,時候也不早,還是別在此處多加逗留為好,別誤了時辰,惹得大祭司不喜。」
庫博絲毫面子都不給西雅留。
西雅的臉僵了一下,轉而恢復過來,低頭再看了我一眼後,笑道:「庫博統領說得是,時間不早了,那西雅就先行一步了。」
說完後,拽了拽馬匹的韁繩,揚長而去。
待人走後,那個叫作庫琪的少女被留了下來,噘著嘴,一臉的豔羨,待看見庫博冷冰冰的神色時,又趕緊將不甘心給咽了下去。
「你先走,在門口等我,我和姜妃娘娘有話要說。」
庫博側頭對庫琪說道。
「啊?!」
「我數三聲。
「一……」
大抵是知道自家兄長的脾氣,庫琪片刻都不敢停留,揮動著馬鞭,飛一般地跑了。
待到人走完。
腰上的力道一松,我立時換成了跪坐的姿勢,看著像是身後像是有狗在追的庫琪,笑出了聲。
「你現在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不笑又能如何?難不成哭?你妹妹倒是怕你。」
「她不是我妹妹。」庫博頓了一下,翻身下馬,「我是女奴之子,她是主母生的小女兒。」
「嗯? 什麼意思。」
「因為國主的關系,她們才勉強叫我一聲哥,按草原的習慣,我該是她們的奴。」
庫博撿起地上的水壺,遞了過來。
「多謝。」
我接了過來,重新將水壺綁在了腰上,雖然裡面早已經沒有水了。
「習慣都是用來打破的,千年之前這裡還是一片荒蕪,如今卻修建起了城邦、制定了法度;千年前人們茹毛飲血,現如今學會了使用工具來使食物變得更加美味。所有東西都是從無到有,一點點建立再打破,不斷循環往復。奴隸制也會消亡,掩埋在厚土黃沙下,成為後世人研究的史料。
「但你可能等不到那天了,你病了,要死了。」
庫博的口吻很冷,很篤定。
「是啊。」捏了捏幹癟下去的皮肉,我抬頭朝他笑道,「我知道。」
「你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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