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當挖礦男人人手不足時,女人一樣也是工具。
唯一好的是,營地實行輪轉制。
而這個月輪到了我們。
看著守礦的管事分給我的沉重鐵镐,我試探著提著往堅硬的巖石上揮了兩下,沒多一會便沒了力氣。
砰的一聲響。
鐵镐落下時,我險些砸到自己的腳。
「小白,你用這個,這個輕些。」德雅發現後,立時便將自己手上的鐵镐遞了過來。
自我救了她之後。
大抵是為了報答我,這些天的日子裡,她沒少像這樣照顧我。
「你手上的那個是舊式鐵镐,又重又不好用,已經很久沒拿出來了,今兒個不知道管事又在發什麼瘋,又想整誰了。」
說著,德雅還偷摸摸地朝著管事的方向唾了兩口。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臨到中午休息時,我找到了草覓,朝著她打聽了下管事的事情。
草覓作為管理的小頭目,心思自然並不像是德雅那般單純,隻聽我問了兩句,看目光,她心中便有了盤算。
經過這些天的相處,我與她之間也算是達成了心照不宣的相處模式。
在不涉及重大秘密的情況下,她會盡量將平山營內的勢力關系悉數解釋告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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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始終覺得她很特別,身上有種通透的氣質,並不像是從小在這裡長大的感覺,問過其他人,也都說不清楚,隻知道她七八年前被突然分過來的,像平山營這類的罪奴營,生死都是尋常,像這般的罪奴流動更是常事。
「扎拉在平山營算是老人了,祖上是岐黃部落首領手下的奴隸,後來戰場有功,脫了奴隸的身份,就在平山營內扎下根來了,祖輩都在礦山做管事。對了,他還有個弟弟,弟弟現正管著部落放牧的牛羊,他弟弟的女人叫諾爾,和我一樣也是個小管事。」
「諾爾。」我輕聲念叨了幾遍,「謝了,覓姐。」
「哎,這有什麼好謝的,也是多虧了你懂得那些知識,這救了多少條人命回來啊。」
……
「諾爾。」
挖礦的辛苦程度,遠不是除草可比,回營地時,我的胳膊酸得都不像是自己的,連晚飯都是德雅幫我拿的。
臨出門時,正遇上另一支隊伍回來,德雅撞了撞我的胳膊,眼神示意了下隊伍裡走在最前方的一個女人,小聲說道:「諾爾。」
我咬著黑馍看過去。
這個叫諾爾的,看上去確實比其他人幹淨利落不少,在一群瘦骨嶙峋、幹癟的女人裡,她那頭烏黑亮麗的頭發著實顯眼,看得出來日子過得不錯。
她嗎?
就是她在針對我嗎?
正想著時,她望了過來,眼神裡帶著挑釁的味道,似乎是正準備說什麼?
身側一位面容清秀的女人拽了拽她的袖子,小聲說了幾句後,諾爾皺了眉,樣子有些不耐,但最後似乎是被說服了,輕哼了一聲後,帶著人走了。
德雅也不傻,見這狀況,眨了眨眼就湊了過來:「小白,你是什麼時候得罪了諾爾嗎?」
「不知道啊,話都沒有講過。」
「那你可得小心點,諾爾可不是好性子的人……」
「謝謝,知道了。」
……
自那天相遇後,我一直等著來自諾爾的「報復」,結果卻是出乎意料的平靜。
除了被針對,每日發給我的都是老式的鐵镐外,再沒有多餘的其他動作。
若不是那日諾爾的眼神太過於赤裸,我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終於又到了,每半月一次吃油葷的日子,回去的路上,眾人臉上的活泛氣都多了起來。
到了食堂,管事照舊一番訓話後,便讓平日裡負責發放黑馍的老婦人,挨個往桌前人平日裡用來喝野菜湯的碗裡,舀上一碗肉湯。
一般都是蘿卜羊骨湯,加多多的水,沒剝離幹淨的肉熬化在湯裡,表面浮現著薄薄的油光。
至於像草覓這類的負責帶隊的隊長,則還可以分到一根帶著肉的大骨頭。
很簡陋,但在這裡已經是難得的好吃食了。
坐在桌前的人悉數都正襟危坐,望著負責放湯的老婦人手裡的湯勺,眼睛亮得像是朝聖一般的虔誠。
此時,老婦人佝偻的背脊也總是會不自覺地挺直些,面對那些討好的笑,顯出洋洋得意的神情。
照舊地分湯完後。
管事又端出了幾份小碗的羊肉,碗並不算大,但羊肉堆得滿滿的。
這是特殊的獎勵,用來激勵在場的人繼續努力幹活。
當羊肉放到我跟前時,我微怔了下。
之前油葷日的時候,我也見旁人吃過,倒是沒想到這次會輪到自己。
按照規矩,這份肉是不能分給別人的,要想得到,隻能靠自己努力。
從管事的話裡,大概是為了獎勵我治好了不少營地裡「該死」的罪奴。
罪奴的命雖說不值錢,可死的人太多了,勞動力不夠,工作完成不了,他們這些管事也得挨罰。
羊肉熱乎乎的,還在冒著熱氣。
廚師的烹飪手法很糟糕,但架不住草原上的羊好,再相較於幹澀難咽的黑馍,實在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無視掉周圍咽口水的聲音,盯著羊肉看了一會,我笑了。
舉了筷子,一口口咽了下去。
半夜裡,鬧起了肚子,連著蹲了許久茅廁。
等到第二天時,整個人虛虛躺在床上,面色蒼白,連起身都艱難。
德雅有些急了,問我怎麼回事? 該怎麼辦?
我躺在床上,冷汗涔涔,說不出太多話來,隻能讓她靠近,輕聲說了幾句。
草覓在隔壁屋子裡熬藥,等看我喝下去後,囑咐了幾句讓我好好休息後,便拉著德雅走了。
無論如何,管事吩咐下來的工作不能耽誤。
等人走後,我蓋著被子,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
突然間,門響了一聲,接著傳來了細碎的腳步聲。
22
我不動聲色地躺著,一隻手握緊了藏在被子裡磨好的木刺,待到人將手探過來時,猛地扭住了她的手腕,一用力便想將人給拽到床上,壓制住。
可來人力氣賊大,一甩手便掙脫了我的束縛,又見我手持著木刺刺過來,返身便準備往外跑。
然而德雅早已經虎視眈眈地堵在了門口,一見人,便驚訝地喊了一聲:「察雅。」
「是諾爾叫你來的嗎?」
這個女人便是那日在諾爾身邊和她說話的人,仔細想想,每次我遇襲,她都在不遠處。
手持著尖銳的木刺,我從床上下來和德雅一道,將她堵在了房間內。
「我……」
察雅面色蒼白,腳步踉跄著左右探看著,抖著嘴唇,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是諾爾!諾爾她讓我過來的。」
「過來幹什麼?看我死了沒有? 」
察雅眼神閃爍,像是默認。
「事到如今,就別裝了,不是她讓你來的,說吧,你與我究竟有何仇怨?為什麼非得一而再再而三地置我於死地。」
「你胡說?我沒有。」
「從河邊到草原沼澤、挖的陷阱,破損的工具……再到昨晚的那碗羊肉,難道不是你的手筆?你的言行舉止有和草覓一樣的味道,你們應當來自同一個地方,接受過同樣的教導和訓練,如今證據確鑿,需要我去問問她嗎?」?
「我聽不懂你什麼意思。」
察雅的臉色冷了下來,說著也不再做出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大跨步地朝著門口走去,眉一橫,冷冷地瞪了一眼德雅。
德雅顯然也不太想得罪察雅,見人手推來,腳步便有些松動,攔得松松垮垮。
對於德雅的顧忌,我理解,她今日能聽從我的吩咐,半道返回來堵人已經很好了。
而我要等的人,其實不是她。
算算時間,應該也差不多了。
察雅剛剛邁出房門。
草覓便出現了,眼神悲涼,像是夜間流淌的月光。
「察雅。」
草覓啞著聲音喊了她一聲。
見人出現,察雅微怔了幾秒,看了看我與草覓幾眼,突然像是明白了一切,從喉嚨裡蹦出了幾聲冷笑。
「原來都是你們計劃好的。
「草覓,你現在厲害了,是要幫著這個殺人兇手來對付我嗎?枉我們這麼多年姐妹,那些日子你都忘了嗎?」
察雅眼神兇狠,眼底卻隱約含著淚。
「察雅!你冷靜一點!殺人的並不是她。」草覓提高了聲音喚道,伸手便想要拉住她。
「別,你別和我說話!」察雅手一揮,便甩開了草覓的手,「我不求你幫我,但既然你選擇了站在她那邊,那從今天開始,我們便再也不是姐妹,就當我們從未認識過。」
「也是!你的孩子還活著,而我的孩子死了,你自然是要為他們考慮。
「呵呵,反正也沒關系了,她吃了病羊肉,活不了多久了。」
察雅直視著草覓,笑得悲涼又瘋魔,雙眼通紅:「你要是想要報復,我等著。」
說完,一把推開了攔在前方的草覓,大跨步跑走了。
另一邊被震懾住的德雅微張嘴,整個人近乎僵直在了原地,走也不是,站也不是,臉上的表情復雜難言,一直在聽到我讓她幫忙燒點熱水過來的話後,才反應過來,忙不迭地跑走了。
屋內終於隻剩下了我和草覓。
氣氛寂靜得可怕,像是有一股無形的氣壓擱在中間。
放下手上的木刺,我在床沿邊上坐了下來,喘息了幾聲,看向了神情復雜的她。
「沒有話要跟我說說嗎?草覓,又或者說——聖女。」
聞聲,草覓失措般地挪開了視線,像是下意識想要否認,肩膀一僵,轉而又放松了下來,臉上寫滿了自嘲:「也是,畢竟能被姜國送來做妃子的女人,又怎麼會看不破,原以為能瞞住你的。」
「別這麼說,我也沒這麼厲害,若不是察雅剛才叫破了殺人兇手以及孩子,我怕也想不到這一點。」
「說說吧,你們的事。」我認真地看著她的臉,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就算是想要我死,也總要我死個明白。」
草覓低下了頭,沉默了下來,許久後,才開了口:「對不起,姜妃娘娘,您是個好人。」
「是不是好人,姑且再論。怕是在察雅眼裡,我是這天底下最大的惡人。」
搖了搖頭,我壓著胸口咳了幾聲:「說吧。」
草覓抿了抿唇,臉上浮現出了一抹苦笑。
「娘娘你說得沒錯,我與察雅確實都是聖女,準確來說是被廢棄的預備聖女。」
「廢棄?」
「祭祀臺上被挑剩下的女孩,事後會進入侍奉天神的長生殿,成為預備聖女,預備聖女也就是……祭品。」
「在長到十五歲後,便會被送去甄選被譽為天神使者的人間聖女,人間聖女每十年替換一次,沒被選中的預備聖女便會自動成為伺候人間聖女的奴婢,又或是被送出去。
「甄選時,我和察雅因為多看了當代的聖女一眼,聖女不悅,將我們沒為罪奴,被發配到了平山營。」
「那孩子?」
「即便是罪奴,若生的女兒,在母親身邊長到五歲後,便會被長生殿接回去,成為預備聖女,等待祭祀,然後……」
草覓的眼淚落了下來,有些說不下去。
「然後很不幸,在祭祀大典上,我選中了察雅的女兒。」
我自嘲地補全了剩餘的話。
「是的。」
如此這般,倒是能說得通察雅對我的敵視。
長嘆一聲,一時間我竟不知該如何言語。
祭祀臺上,那個小女孩對著我笑時的純潔表情,時到如今,依舊歷歷在目,橫刀割喉時,他們就像是被擺上餐桌、任人宰割的潔白羊羔。
若這世上真有天神,若天神真有眼睛,又如何能忍心?
「雖說在此之前,我並不知曉內情,但還是……抱歉。」
「不不,姜妃娘娘,我說這些並不是為了責怪您,祭祀大典聖女獻祭由來已久,從孩子被帶走的那天,我們心裡便早有預料,或許會有這麼一天,隻是沒想到居然會來得這麼快。」
「像活人獻祭這樣的事情,祭祀……多嗎?」
「不算多,大多數的孩子都能順利長到十五歲,隻是我們運氣不好,撞上了天神發怒,牛羊瘟疫……
「察雅她就是太傷心了……所以才會做出這些事情來。」
因為報復不了旁人,貶斥到這裡的我自然成了仇恨的對象,太後娘娘還真是用心良苦。
我苦笑著搖頭,嘆了口氣,並不想接草覓的話。
「這些天,也謝謝你暗地的提醒,否則我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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