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女人們松了口氣,接連站起身來,麻木地提起籃子,跟在草覓身後,往營地的方向走去。
我撐住地面,緩了好一會才站起來身來,弓了一天的腰背酸疼得像是被人揍了好幾拳,踉跄著跟在最後。
草覓回頭看了我一眼,見我跟著,便不再說什麼。
食堂內人滿為患,剛到門口,眾人便一窩蜂、爭先恐後地湧了進去。
我這才發現,平山營內的奴隸怕是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多。
一眼望去,擠擠挨挨的都是人頭。
堂前有一老一少兩個女人,負責打飯打湯,依舊是黑馍和野菜湯。
唯一不同的是,晚上這一餐,一人可以分到兩個馍馍。
排在隊伍裡,無數針扎般的目光落到了我的身上,隱約還能聽見肆無忌憚地嬉笑。
排在我身前和身後的人,更是毫無忌憚地看我。
原本以為他們多少會因為好奇,與我說上幾句。
然而卻是閉口不言,隻眼裡帶著些憐憫。
我試探著笑笑,想和他們搭搭話,隻是剛一開口,眾人立馬避之不及般躲了開。
我微張著嘴,立在原地,轉而自嘲一笑。
想想也是,太後費盡心思,將我扔到了這平山營,又如何不會做好準備。
想必是要將我孤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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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真說來,這或許才應該是一個被迫「和親」公主應該會有的待遇。
如之前蘇南廷一般的優待才是萬中無一的古怪。
拿了兩個黑馍和端著野菜湯,我正準備找個角落的位置,肩膀一重,突然被湧過去的人狠狠撞了一下。
湯碗落地,裡面的野菜湯灑了一身,手上的黑馍也被一隻黑手硬搶走了一個。
模糊間隻看見一雙眼睛,一雙充斥著仇恨的眼眸,不由得讓人心口發寒。
人群滑過,我的身側終於清淨,一低頭,便看見了那個被搶走的黑馍和碎瓷片躺在一起。
幹癟、破碎。
被數雙腳踩踏過後的碎屑,像極了凌亂的人生。
……
因為被打碎的碗。
來平山營的第一天,
我被罰打掃食堂、清洗全部的碗碟。
夜涼如冰,河水冷得像冰。
待清洗完畢,我的手指已經被凍得知覺麻木,搓著手,慢慢走回屋子。
房門緊緊閉合,隱約能聽見裡面此起彼伏的呼嚕聲,看樣子睡得正香。
我嘗試著推門,門紋絲不動,看樣子應該是被人從裡面鎖住了。
草原晝夜氣溫大。
僅僅是走回來的這一路,驟降的溫度已經凍得我瑟瑟發抖,鎖門的人顯然不懷好意。
冷漠地翹了翹嘴角。
既然不讓我睡,那就都別睡了。
我面無表情地抬手,一下一下極富有節奏地拍打著門扉。
在寂靜的深夜裡,像是突然炸響的鞭炮般驚人。
裡面的人,起初還能睡得住。
沒一會隔壁屋子燈亮了起來,有人披著衣服走了出來,對著我罵聲四起。
我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手上拍打的動作卻是不停,一邊拍,一邊道歉道:「不好意思,門鎖了,我進不去。」
一片罵聲裡。
屋子裡的人終於坐不住了,草覓開了門,睡眼惺忪地走了出來。
一見外面的形勢,臉就黑了。
回頭就朝著屋裡人罵道:「那個不要臉的 XX,老娘不是說了,別鎖門嗎?誰鎖的!」
屋裡的人有被吵醒著坐靠在床頭的,也有繼續裝睡的,唯一相同的是沒有人開口。
門既然開了,頂著一群人憤憤不平的眼神,我搓了搓手,氣定神闲地走了進去。
草覓看了我幾眼,沒理我,忙著去處理門外被驚醒正憤憤不平的人的怒火。
來到我的鋪位,一個睡得橫七豎八的女人佔據了大半的位置,包裹也被人打開,又被人重新系上。
我掃了幾眼,簡單看了看。
東西沒少,主要裡面本來也沒有什麼東西。
我是來贖罪的,他們又如何會讓我好過,能帶過來的不過是幾身粗粝的換洗布衣。
重新將包裹系好,我拍了拍人的腿,冷聲說道:「讓讓。」
女人掀開眼皮,輕飄飄看了我一眼,打了個哈欠,略動了動腳。
「再過去點。」
女人又再動了一下。
「再過去點。」
……
「你個狗娘養的 XX,哪來的這麼多事,老娘給你……」
不等她的話說完,我上前幾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拽住了她的頭發,狠厲地往堅硬的床頭上狠砸了幾下,隻磕得她眼冒金光,額上鮮血橫流。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或許是在場的人都沒想到我居然會如此果斷以及狠厲。
一時間,屋子裡呼嚕聲都停了下來。
我拽起她的頭,冷冷地笑了幾聲,補全了她沒說完的話:「給我臉嗎?!」
女人顯然已經被砸蒙了,疼痛讓她涕泗橫流,混合著流淌而下的鮮血,狼狽極了。
她的嘴蠕動著,卻說不出話來。
「是我在給你臉,明白嗎?」
松開她的頭發,我拍了拍手,站在床邊,勾著嘴將所有人都看了一遍:「別驚訝,第一天來,我本也不想這樣,隻是有些事情,咱們還是先說清楚比較好。」
「我是個很懶的人,沒興趣找事,但也不怕事,你們中要是有她的好友,想要幫她出頭的,盡管一起上,我不介意。」
「隻是……」我笑了聲,「我可不是你們想的那種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弱不禁風的女人。」
「動手之間想清楚了。
「即便我淪落至此,我也是公主,是姜國和北固王庭和平的象徵,你們的命不值錢,我的命……雖說也不值錢,但現在還死不得。」
一群人面面相覷,即便是剛才有意想罵,想動手的人,最終還是偃旗息鼓,挪開了目光。
草覓立在門口,眼神復雜。
眼見著氣氛僵持,隨意說了幾句,讓人把受傷的女人扶走,上藥,算是打了個圓場。
女人哎喲著,眼神裡有些懼怕,偷偷摸摸看了我兩眼,又趕緊轉開。
處理完後,草覓一言不發地收拾了自己的東西,搬到了我的身側,見我意味不明地看著她,沒好氣地說道:「睡了吧,這大晚上的,明天還有的是活要幹,沒誰害你。」
說完,先一步躺了下去,閉上了眼睛。
屋子裡其他人見狀也隨之睡了下去,靠近燭火的人,一吹,屋裡頓時暗了下來。
或許是真累了,沒多久,此起彼伏的呼嚕聲又響了起來。
我拽過滿是汗臭味的被子,搭在腿上,坐靠在床頭,將就著對付了一夜。
19
第二天,天邊剛浮現魚肚白。
門外便傳來了一陣鑼響,像是條件反射一般,床上的人立馬睜開了眼,四處都是窸窸窣窣下床的聲音。
或許是為了起床更快,這裡的人睡覺都不脫衣,動作熟練地將被子一卷,頭發一包,接著就朝著門外走去。
出了昨晚上的事,我也沒敢睡得太熟,神經幾乎是緊繃了一夜,臨到天亮才淺淺睡了一會。
從屋裡出去。
清晨的寒意尤烈,我縮了縮脖子,眼見著身後排列整齊的一間間屋子裡一群群神色疲憊的女人魚貫而出,悉數都湧到門前不遠處的小河邊上開始洗漱,擠擠挨挨像是湧動的灰色鱗片的魚群。
草覓是最後一個出來的。
作為小隊長,她顯然有些特權,抱著小盆晃晃悠悠地進了隔壁不遠處的一間屋子,和一群人說說笑笑地倒了一盆熱水回來。
見我沒動,她打了個哈欠,斜眼挑了我一下:「還不去,待會清潔檢查不過關,可不給飯吃。」
「等一下,現在人太多了,沒位置。」
小河邊上合適站腳的地方就那麼多,一堆人湧上去,總會有些口角。
這裡的女人顯然脾氣都不怎麼好,就這麼一會,已經爆發出了好幾場罵戰,甚至還有人動了手。
很明顯她們都是有抱團的小群體的。
想想也是,這樣的地方,不抱團如何能活下去。
「早上這頓可不是定量,是要靠搶的,早洗漱完,可以早吃飯,你自己想想。」
草覓抬眸看了我一眼,說完這句後,便不再多言,抱著裝滿了熱水的盆,直接進了屋。
我最終還是沒去擠人頭。
即便我並未洗漱,但剛來的我怎麼看也比他們幹淨不少。
負責檢查的人看了幾眼,就發了兩個馍馍到我的手上。
早上沒有野菜湯,隻有管夠的熱水,簡單吃完這一餐後。
眾人從草覓手上領到竹籃,便接著昨日的進度,拔了起來。
昨夜被我打傷的女人,頭上裹著布條依舊來了,此刻離得我老遠,身邊圍攏著好幾個人,正在低聲交談著。
此刻我才知道,女人的名字。
她叫德雅。
眼見著巡察的人不在,草覓也就沒管她。
我默不作聲地繼續拔著毒草,速度不快不慢,緊跟著眾人的速度。
拔著毒草的同時,眼見著有認識的止血、治風寒發熱的藥草,也跟著拔了些許,放在了籃子裡。
漸漸地太陽升起來了,溫度也隨之增高,談不上熱,但陽光格外強烈,遠望去的那座小山丘波光淋漓,閃得人睜不開眼。
臨近吃飯時,我們遇到了另外一幫除草的隊伍。
草覓自如地和對面領頭的人打了個招呼,發馍馍時,一群人自如地坐到了一起。
唯有我單獨坐在一邊,剛咬了一口,一股凜冽的寒意襲上背脊。
又來了。
和昨晚一樣的感覺。
誰?誰在看著我。
順著感覺的方向看去,人影綽綽,辨不清是誰,唯一醒目的是頭上裹著布條的女人。
她的唇瓣幹涸、臉色蒼白,看上去情況不太好。
隻是既是罪奴,誰又會在意她的生死?這裡的人,生命就像是點燃的幹柴,在被人壓榨出最後的光和熱後,即用即換。
果不其然,臨到半下午時。
女人撐不住了,她本已經落後了眾人一大截,此刻身子一晃,摘著藥草的手一松,整個人歪倒在了地上。
「德雅……」
「德雅……」
發現的人叫了起來,關系好些的人走了過去,其餘人觀望著,手上的動作片刻未曾停下,低聲交談著,疲憊的臉上寫滿了麻木。
似乎對這一幕早已司空見慣。
草覓放下了手上的籃子,走過去,摸了摸她的臉。
「發熱了。
「去,把她抬到那處小山坡的陰涼處,再去打點水回來,給她擦擦身子,降降溫。
「離太陽落山沒多久了,等回去,再找巫醫給她看看。」
草覓叫了幾個和女人關系還可以的人吩咐道。
那些人昨夜不敢幫忙。
此刻卻都用憤恨的目光惡狠狠地瞪我。
我搖了搖頭,遠遠地看了女人一眼。
或許是因為有人生病發熱的關系,今兒個草覓宣布結束的時候早了些。
說早也沒有早多少,也是等到太陽幾近落山時,隊伍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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