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接下來,便是由我在眼前這十二個女孩中,選出六人。
而這六人,將成為地位崇高的聖子聖女。
小孩的年歲都不大,看起來也都不過六七歲的樣子,都生得粉雕玉琢,一眼見之便讓人心生歡喜。
我笑了笑。
排在最前的小女孩見我笑了,大著膽子奔了上來,仰著頭奶聲奶氣地問我:「姐姐,你真好看。」
「小妹妹,你也很可愛。」
說著,我將手上的格蘭花插到了她烏黑的發間。
如果這個時候,我回一下頭的話,便能看見蘇南廷眼眸深處濃鬱得近乎化不開的悲哀之意。
待選定好聖女之後。
有黑袍男子捧來了祭酒,並有人接過了蘇南廷手上的託盤。
我同他一並將祭酒倒進金杯。
「割血入杯。」
匕首奉上。
我同蘇南廷一道割破手心,將鮮血滴入金杯中。
接下來便是由大祭司捧著金杯。
黑袍男子牽著剛選出的聖女,走下了祭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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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和我說話的小女孩摸了摸頭上的花,回頭乖巧地衝著我笑了一下。
我彎了彎唇,回了一下。
「別笑。」
「嗯?」
蘇南廷冷漠的聲音傳了過來。
正當我詫異,準備詢問時。
便見黑袍男子將選出的小孩牽到了祭祀臺前的花堆中,正面向我,抽出橫刀,半蹲下跪,幹脆利落地割斷了小孩的喉嚨。
鮮血噴湧而出,像飛濺的水花。
剛才還鮮活的生命,瞬間成了一攤軟綿綿的屍體。
我睜大了雙眼,勾起的唇角凝滯在了臉上,顫抖著嘴唇,發不出半點聲音,腿一軟,眼見著要跌倒在地,腰間一重,一道結實的手臂摟住了我。
蘇南廷鎮靜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
「祭祀還沒結束,站穩了。」
我咬緊了唇,強逼著自己站直了身子,隻心頭的陰影揮之不去。
?
?
18
祭祀結束後。
我幾乎是一路踉跄回了晚餘宮。
夜間,宮婢提著尚食局送來的晚膳一一擺到桌上。
其中一道是草原上的特色菜餚,也是我在北固王庭裡的最愛,用當年出生、半歲以上不滿一歲的小羊羔,加蜂蜜烤制而成的手抓羊羔肉。
然而此刻,我看著蜂蜜下的雪白羊肉,腦海裡反反復復回蕩的都是那個小女孩看向我時,幹淨純潔的眼神。
是我選擇了她,也是我親手將那些孩子送上了絕路。
我自認自己不算是個好人,也曾使心計暗算,謀奪他人生機,多年的深宮生涯也早已將心腸磨煉得如鐵生硬。
可祭祀臺上的野蠻落後,依舊超出了我的想象,看著這滿桌的豐盛菜餚,食不下咽。
見我一直沒動,眼神愣愣的,汀蘭嘆了口氣,低聲勸道:「娘娘,多少吃一點吧。」
「汀蘭,我真的沒胃口,你把這些菜都撤下去和大家分一分,我去床上歇一會,等會國主到了,通知我一聲。」
說完,我也沒等她應聲,徑直起了身。
汀蘭看著我,臉上像是有千言萬語,最後也隻化成了一聲嘆息。
蘇南廷到的時候,我正坐在窗邊看月亮。
他一個眼神給過來,汀蘭等人便乖巧地退了下去。
屋子裡隻剩下了我們兩人。
「聽婢子說,今天晚上的晚膳你一口都沒動。」
他緩步走了過來,順著我的視線朝著窗外看了一眼。
我搖了搖頭:「沒胃口。」
「在想白天祭祀的事?」
我抿緊了唇,沉默了下來,片刻後,抬起頭看向他。
「國主沒有什麼想和臣妾說的嗎?」
「說什麼?」
「活祭一事,為何不提前告知?還有,那都是些還不懂事的孩子啊!」
「是啊,都是小孩。」
或許是我臉上的悲戚之意太盛,蘇南廷轉過了頭,避開了我的眼睛,朝著月亮望去。
月涼如水,照在他的身上,那身金絲銀線制成的王袍,反射著月光,像是結了一層薄薄的冰。
他的聲音很冷,冷到讓人骨髓發寒。
「幼子的靈魂純淨,用童女進行祭祀,這是草原自古傳下來的規矩。」
「如此荒謬,國主也信?」
「本王不信,但又能如何? 」蘇南廷的臉上流露出了一絲譏諷,「北固王庭的歷史,你不是都讀過了嗎?難道還不清楚?先祖建立王庭不過寥寥數百年,而草原上的祭祀甚至可以追溯到蠻荒之年,活人獻祭的陳珂舊弊,非一朝一夕可以轉變,即便是我這個國主,登基時都還得受大祭司的撫禮。」
「告訴了你,又能如何? 就你現如今的處境,步步維艱,你能改變什麼?也不過徒增痛苦罷了,不告訴你,至少你在臺上選擇的時候,不艱難。」
我抿了抿唇,垂在身側的右手死死地握成了拳頭,許久後,才松開來。
「國主,即便如此,比起糊塗地悔恨,我寧願清醒地痛著,若是今後還有諸如此類的事情,煩請提前告知臣妾一聲。」
他低頭,看向我的眼睛,沉默了許久後,說了句好。
「雖然我不清楚你是如何同太皇太後搭上了線,但此事已經惹怒了太後,此次的祭祀大典本是沒有獻祭一事,是太後力主,先前對你們的退讓都不過是掩飾罷了,她從來都不簡單。現如今祭祀結束,她要開始行動了,你做好準備。」
「她要做什麼?」
「具體不清楚,大致和這次草原上爆發的疫情有些關系,即便你在宮裡,相信你也應該聽到了一些消息,另外我最後再告誡你一下,對太皇太後別太信任,當初貴妃之死,並沒有那麼簡單。」
不等我細問。
門外便響起了一道略有些尖銳的聲音。
「國主,司馬大人有事啟奏,現正在朝陽殿內等候,看樣子很有些著急。」
「知道了。」
蘇南廷朝外答了一聲,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看著他的背影,我愣了許久,眼見著人已經走到門邊,才起身蹲身微施一禮:「臣妾恭送國主。」
待人走後,汀蘭端著熱茶走了進來,眼裡寫滿了關心:「公主,你和國主說什麼了?我看國主走的時候,臉色不怎麼好。」
「無事,與我無關。」
接過熱茶,我喝了一口,簡單將剛才的事情說了說。
聽完後,汀蘭倒吸了一口涼氣:「公主,那我們要如何做?」
怎麼做?
是啊,怎麼做?
我也想知道。
苦笑一聲,我抬頭望向天邊的月亮:「等太後出招,然後走一步,看一步吧。」
……?
祭祀結束後沒幾日,宮內外爆發出了洶湧的流言。
眾人皆傳,是姜國的五公主帶來了疫病,從而導致草原上的牛羊馬匹大批量地死去。
祭祀時,她心意不誠,招惹了天神不喜,這才讓天神背棄了信仰他的草原兒女。
流言之事,可大可小,信者恆信,不信者棄之如糟糠。
數百年的糾葛,姜國本就同北固王庭關系緊張,加之疫病造就的死亡,鬧得人心惶惶。
恐慌總要有個釋放的地方。
而來自姜國的我,則是最好的發泄對象。
雖然我心覺荒謬,但卻無從辯解,隻能越發地深居簡出,用沉默應對一切。
隻是以太後為首的大臣們,怎麼會放過我呢?
即便是蘇南廷也抵不住滔滔民意。
終於在又一次王都的百姓洶湧地湧到宮門前時,蘇南廷低頭了。
那晚,他同我暢談了一夜。
第二日,我脫下了錦繡羅裙,走出了華麗宮殿,乘著一輛小牛車,由一個瘸腿的老漢將我給拉到城外的平山營。
我將在這裡贖罪。
贖我從血脈裡帶來的罪。
平山營是罪奴的聚集地,都是被天神判定有罪的人,一日為奴,終生為奴,世世代代都被人踐踏。
一路過去,所見之人皆面色飢黃如土,神色麻木似提線木偶。
每一個看向我的人,眼裡都帶著憐憫和古怪的笑意。
帶我過去的管事脾氣不好,生得一臉橫肉,偏生又愛塗脂抹粉,一張臉畫得像廟會唱戲的花子。
她推開門,也不進去,嫌棄地用大手扇了扇鼻子,隨手指了張靠近馬桶的床鋪,說道:「喏,前兒個剛好小草死了,那張床正好就是你的了,老實點,把東西放下,就給我出來!」
一邊說,一邊還用那雙小眼睛瞪我。
「既然來了,以後別把自己還當什麼公主、娘娘了,這裡可沒誰會伺候你。」
「知道。」
我的處境,我又如何不清楚。
屋子簡陋,靠牆左右兩邊是各一整條長板床,門邊是個小櫃子,板床上擺放著數張灰撲撲的被褥,一看便知屋裡住了不少人。
我走了進去,汗臭味越發濃烈,放下包裹,跟著走了出去。
管事媽媽將我帶到了一處草場,從地上撿起一個歪七扭八躺著的藤條編成的籃子隨手扔給了我,對著一群蹲在地上正在拔草的女人說道。
「草覓,這是新來的,人我就交給你了,好好看著。」
「哎,知道了,蘭管事。」
叫草覓的女人站起身來,討好地應了一聲。
待人走後,她臉上的笑立馬收了起來,眯著眼睛上上下下像是打量小豬仔一般看了我好幾眼,眼神裡頗有些嫌棄。
「你就是那個從姜國來的公主,叫什麼啊?」
「姜白。」
我不為所動,溫聲應了一句。
「哦,姜白。」草覓點了點頭,「我們這裡可沒有什麼公主不公主的,既然發配到了平山營,就都是罪奴,既然管事把你交給了我,你就是我們這一組的人了,好好聽話,不要再想其他的,否則有你好看的。」
「過來!咱們今天的工作是除草,要把這一片草場裡的毒草拔幹淨,這些草羊吃了,會生病。
「看見了嗎?我們要做到那裡,做不完就沒飯吃,」
草覓指了指遠處山坡。
順著她的手,我看了一眼。
現在距離山坡的位置還有好長一段,就現有的人手來看,沒個十天半個月弄不完。
草覓沒給我多少適應的時間,從籃子裡摸出了幾株毒草簡單講了幾句後,就帶著我拔了起來。
姜白這個名字太過特殊,加之我特別的身份,周遭的女人一邊拔一邊偷偷看我,其間還夾雜著竊竊私語的聲音。
眼見著速度受到了影響,草覓忍不住回頭罵了幾句,眾人才消停下來。
一幹便是一天,中途隻在吃飯時候,歇息了一會。
午飯是一大筐割喉嚨的黑色馍馍以及一桶不帶半點油水、隻放了點鹽的野菜湯。
綠幽幽的樣子看得人心發慌。
但即便如此,眾人依舊吃得津津有味。
盡管難吃,但為了下午的勞作,混著野菜湯,我還是硬咽了下去。
眼見著太陽落山,眾人餓得飢腸轆轆之際。
草覓終於宣布了結束,明天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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