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憑你的本事,又何必妄自菲薄。」
「醉臥美人膝,就比如……長姐和顧將軍嗎?」
我挑眉,譏諷了一句。
姜鳶的臉色變了一下,轉而又恢復了平靜,微眯起眼睛,神色冰冷:「姜白,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笑了笑,微抬起下巴,毫不避諱地看了回去。
「長姐,大家都是聰明人,又何必在這裡演出這些無聊的戲碼。小五和親在即,前方龍潭虎穴,生死未知,我們雖沒有什麼姐妹情分,也不求長姐為小五擔憂,但也請收起高高在上的嘴臉,看著惡心!」
「既是姜國的公主,享受了萬民的供奉,那麼為百姓做些事情也是應當。」
「是啊,我是姜國的公主,可這滿宮城裡的公主和皇子還少了嗎?長姐把話說得振振有詞,那又為何自己不去?論情、論理,長姐可都比小五合適多了。
「長姐身上這條金絲牡丹裙,價值千金,二十來位繡娘日夜趕工也需足足三月才得一條,像這樣的繡裙,長姐宮中遍地都是。北邊還在打仗,百姓流離失所、飢渴難耐,穿著如此費時費力、奢靡的繡裙,長姐告訴我,身為公主,要為百姓做些事情,不覺得可笑嗎?」
姜鳶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對著我呵斥道:「姜白!」
我面不改色,接著往下說道:「也是,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北郡主帥顧長白平生最喜牡丹。長姐不去和親,想必是在等他功成名就,等他娶你吧。」
姜鳶的臉黑得宛如宮中紅房內洗刷不淨的陳年汙血,隱約間,我嗅到了些危險的味道。
她眯起了眼睛,聲音極冷:「姜白!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知道,我當然知道。」我平靜地看著她,「姜國同北固王庭之間糾葛數百年,邊境上死的人可以填滿整個滄江,如此血海深仇,我這個和親的公主過去會面對什麼樣的境地,長姐你想得到,我想得到,滿城的人都想得到。」
「和親的人是我,我認,但也請長姐別再說這些令人發笑的話了,大家心照不宣把這幾天過完,不好嗎?皇後娘娘不就是如此。」
「你……」姜鳶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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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無他事,小五告退。」
說完後,我無視掉她臉上的憤怒,轉身朝著樓下走去。
和親在即,即便她再如何不悅,也隻能將這口氣吞咽下去。
我知道,我本可以用更加委婉的方式來避免同姜鳶的衝突,可終究心口不順,此刻再也藏不住那股不甘之氣。
帶著婢女,路過御花園時,對面傳來了一陣陣嘻哈笑鬧的聲音。
此時正值盛夏,花木繁盛,紅牆上伸出的枝丫上開滿了雪白的花,微風吹過,簌簌作響。
眼見我的目光看過去,汀蘭掃了一眼,笑著說道:「公主可是要帶幾枝回宮插瓶?奴婢讓那邊的小宮婢送幾枝過來。」
我搖了搖頭:「不用了,看樣子應該是才入宮不久的,讓她們玩吧,年歲再長些,怕是很難再像現在這般笑出來了。」
「我們走吧。」
「是。」
3
五月十五,天晴,宜動土,宜出行。
我抬頭望了一眼天,陽光熱烈刺得眼生疼,有些想要讓人流淚的錯覺。
皇後娘娘叮囑的聲音在耳邊像是風一般縹緲。
今日我便要從國都出發。
北固王庭霸道蠻橫,隻肯在邊境迎親。
禮部指派了老好人王侍郎負責此次和親的全權事宜,左衛軍統領沈嵐護送。
父皇因國事勞累「身體欠安」,隻遣了身邊的大太監過來,一應事皆由皇後主持。
聽完了皇後娘娘的叮囑後,宮中我的姐妹們一一上前來同我告別。
長公主姜鳶也來了,或許是前幾日之事,此時的她面無表情,一言不發,其他人眼裡有熱鬧,但更多還是兔死狐悲的憐憫。
排在最後的是十一公主姜蘭。
她自幼體弱,生得瘦弱,生母雲貴人五年前「因病」去世,一直被人欺負。
在宮中,她是我為數不多親近的人。
「五……五……姐。」姜蘭眼淚汪汪,拽著我的袖子就不肯松手,哭得泣不成聲。
我彎唇笑了笑,抬手親昵地揉了揉她的腦袋:「乖,姐姐走了,以後你要好好聽皇後娘娘的話,知道嗎?」
說著,我看向了站在不遠處的皇後。
在定下和親之事後,我便為姜蘭做了打算。
皇後如今雖不管事,但終究是皇後,身份地位高高在上,相信有她護著,姜蘭的日子也不會太差。
而皇後也答應了我。
此刻見我看她。
她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對於這位宮中以老好人著稱的娘娘,我心中隻有感激。
「五姐……你……以後還能回來嗎?」姜蘭哭得聲音抖得不像個樣子。
在場沒人應答,誰都知道這怎麼可能?
北固王庭野蠻荒蕪,嫁過去等同於九死一生,更何況還是這種情況。
我抿了抿唇,勉強勾出一個笑:「好,五姐答應你,一定回來。」
「真的?」
「真的,五姐保證。」
……
又是一陣牽扯後,眼見著時間差不多了,負責和親事宜的禮部侍郎王大人已經遣人在催了。
最後和姜蘭說了幾句,我輕輕拉下她拽著我袖子的手,轉身上了轎輦。
轎輦抬起,往宮外行去。
沒行幾步,身後便傳來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
「五姐!」
我回頭朝後看去。
透過朦朧的薄紗,看見姜蘭哭著跌倒在地,急急地還想往前追,身周一群宮婢急急地趕去拉住她。
「五姐!」
「五姐!」
……
我眼眶一潤,喉頭哽咽,不忍細看,揚聲喊道:「走快點。」
負責抬輦的太監連忙加快了腳步。
身後傳來的哭喊聲陣陣,像是鞭子一下下抽在我的心上。
「公主,想哭就哭吧。」
汀蘭強作鎮定的聲音從轎輦外傳了進來,緊跟著遞進來的還有一張帕子:「等到了北固王庭可就沒這麼自由了。」
我側頭看向她。
她緊緊地抿著唇,努力地強作冷靜,眼裡寫滿對未知前路的惶恐。
作為同我一道陪嫁過去的宮婢,她們的身份更低,公主都不被重視,更不用說她們。
汀蘭跟了我許多年。
此次和親,九死一生,我本打算將她留給十一。
結果她卻主動要求跟了上來。
主動請求在劃去名字的陪嫁名單上又添上了她的名。
等我知曉時。
她說:「公主啊,奴婢打小就跟著你,你這一去草原,人生地不熟的,身邊總要有個親近的人吧。」
她在衝著我笑。
我卻哭得淚眼蒙眬。
「汀蘭,此去草原,前路未知,但我會盡全力護著你的。」
「讓我們混個人樣,再回來吧!」
「好。」
……
這場和親注定會載入姜國史冊。
北固王庭的高傲像鞭子狠狠地抽在姜國人的臉上。
建國數百年,從未有過像此次這般屈辱,姜國的王族上趕著將公主和錢財悉數奉送上去。
路途遙遠,送親的隊伍走走停停。
每途經一城,歇息時,送親的隊伍總會迎來一波又一波沉默、憤恨的目光,有人高談闊論,有人嘲諷,有人辱罵,眼底火焰灼灼。
白山城。
距離邊境最近的城鎮,明日我就將從這裡「出嫁」,由王侍郎帶隊將我「交給」對面的北固王庭。
應我的要求,我和陪嫁的人沒去將軍府,而是低調地包下了一座酒肆休憩。
酒肆臨街,開窗就可見人間萬象。
常年戰亂,白山城凋敝寥落,一間間店鋪開得有氣無力,活躍的隻有酒肆。
汀蘭服侍我在臨街的二樓包間裡用膳。
想著第二天就要走了,我說道:「開開窗吧,我想最後再看一眼。」
「是。」
汀蘭應了一聲,邁步到了窗前,神色大變,剛開了一條縫,又趕緊拉緊。
「怎麼了?」
「沒什麼?」汀蘭神色訝異,回身衝我笑笑,「外間風大,等公主用完膳後,再開吧。」
「汀蘭,我耳朵不聾。」
汀蘭嘆了口氣,眼裡有些無奈:「不過是些酸腐文人在大放厥詞,公主又何必呢?」
「是啊,不過是一些酸腐文人。」我抿緊了唇,站起身,一把將窗戶推開,闲言碎語立時順風飄了進來。
「如果連這點流言都受不了,我還怎麼去草原!」
「百年未有之大辱!北固王庭氣焰囂張!我姜國公主下嫁,居然迎都不迎!」
「難道你還沒聽說?是咱們這五公主傾慕那北固王庭國主許久,主動求嫁的,別人根本就不想娶,這送上門來的東西,不要白不要,尊重什麼?」
「聽聞這五公主的生母乃是浣衣局一宮婢,難怪教導得這般小家子氣……」
……
酒肆對面,幾個衣著光鮮的青年坐在街邊的小攤上一邊飲酒,一邊高談闊論,說到氣憤處,一個個臉漲得通紅,拍桌又砸碗。
邊上還有隻瘦骨嶙峋的小狗,赤裸裸盯著他們桌上吃剩的骨頭,模樣可憐地乞食。
「公主。」
汀蘭抿了抿唇,神色有些緊張。
「沒事,讓他們說。」
我垂了眸,面不改色。
為了保全姜國王族尊嚴,也不知是哪位大臣獻上的「良策」,明明是王族獻女求和,硬生生變成了公主求嫁。
雖是掩耳盜鈴之舉,但傳得多了,似乎也就成了真的。
認真想想,此舉也著實可悲。
「丟人的玩意……呸!隨便根骨頭就跟著跑了……」
「不知廉恥、下賤胚子。」
有人罵道,順帶著抓起一根骨頭就砸了過去。
小狗被砸得連連後退,嗚嗚慘叫,但眼神依舊不離地上那根熱氣騰騰的棒骨。
指桑罵槐的意味太重,汀蘭臉色大變,轉身就準備下樓尋人好好教訓一下對面的人。
我冷哼了一聲,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冷著臉揚聲朝著對面喊道:「敢問對面公子姓甚名誰?!」
「可是與那五公主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何以於大街上如此辱罵?」
罵聲斷了一瞬。
對面人被我打斷,好奇地朝著我看來,待看清我身上的穿戴後,彼此對視了一眼,臉上似乎有些忌憚。
「敢問姑娘是?」
其中一個穿著藍色綢緞的公子起身衝著我行了一禮,謹慎地問道。
「我是誰不重要。同為女子,不過是有些聽不下去了,有些疑問想問問公子罷了。
「公子可是與那五公主可是有大仇?」
「非也。」
「那何以這般辱沒?」
另又有人站了起來,搖晃著手裡的折扇,頗為感嘆說道:「隻是如她這般搖尾乞憐之舉,實在為人所不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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