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她們兩人也帶了許多吃的回來,各色各樣的禮包從桌上鋪到地上,互相分了分,跟跳蚤集市似的。
她們一合計,過年吃了太多硬菜,就去吃了輕食,正巧輕食店樓上就是商場,還能買些衣服。
買得最多的是喬蕤,幾個人幫忙拎,手還是不大夠用,來的時候坐地鐵來,回去直接打了車。
今天返校的人不少,又碰上晚高峰,汽車紅色尾燈在街上一溜鋪開,路上刷出一條霓虹影,十分壯觀。
師傅貼心說她們東西多,不急的話送到大門口。
喬蕤忙說送大門口吧。
葛靜莊逮著機會就打趣,“蕤蕤,瞧把你能的,好了吧,提不動了,你怎麼沒把商場包下來。”
喬蕤撲過去捏她的臉。
兩個人鬧起來,宋潆在中間煽風點火。
孟秋沒參與,邊笑邊往外瞧,路肩上很霸道地停了一輛車,任憑後邊車怎麼叫,它就是不挪。
她定睛瞧了眼車型,眼熟極了,仿佛見過好幾次,恰好此時,後車窗降下來,
她笑容瞬間凝固在唇邊。
車子熄了火的。
男人坐在後排,一隻手松松落落搭在車窗上,冷白的手背因微微拱起的動作凸起蜿蜒青筋,指間夾著一抹猩紅。
他的側臉被窗框擋住一部分,鼻梁和薄唇的輪廓很清晰。
他頷首彈了下煙灰,眉眼猝然出現在夜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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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在他臉上的霓虹光隧仿佛鍾塔的剪影,分秒往回飛奔,猛地撞向故事失散的那刻。
記憶拼接起來。
不知是不是神情淡漠的緣故,他的氣勢比假期前見到的更冷峻了。
驀地,趙曦亭身子往前挪了挪,面容朝向車外,漆黑的瞳孔緩慢梭巡四周,像蟄伏捕獵的野獸,仔細而耐心地尋找獵物的蹤跡。
孟秋怔了兩秒,在他看過來的瞬間,差點以為摔進籠子裡,立即縮回身子,緊緊貼著椅背,心跳如鼓。
宋潆盯著窗外,推了葛靜莊一下,示意她別鬧,輕聲說:“你們看我們右邊那輛車。”
葛靜莊一向對男色不感興趣,也盯著看了許久,“極品啊。瞧這手,骨骼分明,手指又長又直,好禁欲,仙品。”
喬蕤跟著看了一會兒,驚訝道:“诶?秋秋,他是不是諾諾上次喊哥的那個?”
她轉頭問孟秋。
孟秋手心發潮,腦海中全然是趙曦亭差點挪到她臉上的眼睛,呼吸急促。
她輕聲:“我沒看清。”
喬蕤咕哝,“真的好像啊。”
孟秋坐在黑暗裡心跳越來越快。
她有種直覺——
趙曦亭是特地來堵她的。
第15章 陰雲
計程車穩穩當當停在校門口。
孟秋坐在車裡猶豫了一陣, 趙曦亭找人的模樣在腦海揮之不去。
她和司機說:“師傅,能帶我去前門嗎,您正常收費就行。”
師傅滿口答應:“沒問題啊。”
葛靜莊她們都下去了, 抱著一堆袋子, 一雙雙眼睛探進來, 古怪地打量她。
“你不下?”
“後門離宿舍近,你去前門幹嘛?”
孟秋拉著門把手, 想快點離開這個地方, “我突然想起點事。”
“那你晚上注意安全, 早點回來。”
前門比後門冷清許多, 孟秋下車前看了一圈,確定沒人跟著才下去。
她腳程飛快, 鼻尖走出了薄汗。
她穿過杳無人煙的綠化帶, 有什麼東西蹿出來, 驚得她立時怔住, 定睛一看是學生們散養的貓。
完美詮釋做賊心虛四個字。
到了宿舍樓, 光線明朗起來,她跟兔子似的鑽進樓道裡,電梯都不想等,飛奔到五樓。
進了房門, 差點撞上從洗手間洗漱出來的宋潆。
宋潆好笑道:“你撞鬼了?”
孟秋貼在牆上喘氣,終於安下心來。
“比撞鬼可怕多了。”
-
接下來幾天,孟秋忙著開學, 沒怎麼再出校門,那一晚趙曦亭沒堵到她竟也相安無事。
他再沒給她發過消息。
好像從她生命裡消失的無影無蹤。
開學第二周碰上白色情人節, 學校裡到處是甜蜜氣息。
通識課剛下課,等了許久的快遞小哥在門口大喊了一聲。
“孟秋, 哪位是孟秋,有你的花!”
孟秋被迫高調一把,教室許多人起哄,偏偏玫瑰花束還很大,抱起來幾乎將臉遮住了。
花上有張黑底燙金的卡片。
——孟孟,我愛你。
“男朋友送的嗎?”
八卦的人太多,孟秋回應不過來,將卡片放好,牢牢抱著花,將半張臉埋進去,聞了聞,彎彎眼睛說是男朋友。
好幾個人羨慕,說:“好甜蜜。”
林曄的微信很快跟了過來。
——收到了嗎?我這裡顯示籤收啦。
孟秋把花放在一邊,給林曄回消息。
——白情應該女生來送才對。
她花了兩個晚上挑了一款睡眠儀,今天應該就能到林曄手上,希望他不要再失眠了。
林曄發了個[愛心]。
——你忘了?今天也是我們在一起九個月整,要給你買花慶祝一下,祝我們長長久久。
孟秋笑著回。
——那豈不是每個月都要過一次?
林曄發了條語音過來:“條件允許的話,我想每天都和你過紀念日。”
自從林曄心情好一些,好像突然開了竅似的,越來越會甜言蜜語。
孟秋想問他之前不開心的事情解決了沒有,但他沒主動提起,就很有邊界感地止住了。
今天校園裡成雙成對的情侶特別多,要麼拎著奶茶蛋糕,要麼穿戴整齊手挽手準備出門。
但像孟秋懷裡這麼大一束花的還是少見,因而回頭率很高。
孟秋路上碰上幾個認識的同學,他們看到花覺得漂亮,湊上來八卦,同行了一陣。
趙曦亭從孟秋下樓梯就看到她了,就距離她十來米的走廊邊。
他一邊心不在焉地和校領導搭腔,黑眸鎖定遠處的人,跟著緩緩挪動。
小姑娘走在陽光底下,和平時看起來不一樣,雙頰被懷裡的玫瑰熨紅了,雪白粉嫩,清澈的眼眸彎彎俏俏,似有幾分甜蜜。
趙曦亭臉色覆霜,眼睛像罩了塊黑布,要將那邊的光吞進去。
原來送她東西也有被她當寶貝的時候。
看來是分人。
他看得久了。
陳弘朗也扭了頭。
他立時認出孟秋。
“诶,那不是小孟麼?”
“你們見過,還記得嗎?我推來給你面試的,文字功底相當不錯。”
趙曦亭收了視線,不動聲色地扯扯唇,活脫脫正人君子,笑得規矩。
“是不錯。”
陳弘朗樂呵呵感嘆一聲。
“現在年輕人花樣多,平均一個月一個節,平時在學校呆著沒覺得有什麼,也就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和年輕人差了許多輩。”
趙曦亭懶洋洋開腔,“老師想過節?要不我也給您買束花?”
陳弘朗笑罵:“不正經。”
半個多小時後,趙曦亭出了校門,面朝剛才孟秋走過的方位,冷著一張臉給人打了個電話。
-
三月的綠意從柳芽尖開始抹,一直灌到草壤上,晨起一開窗,聞到生命抽長的味道,春便來了。
孟秋接到了出版社電話。
當對方表明身份時,她懷裡像揣了許多亮晶晶的流螢。
她遮著唇,像怕打擾這個好消息,“真的過稿了嗎?”
“您的意思是,這本書真的會出版,並且翻譯那列會屬上我的名字?”
電話那頭是個聲音年輕的青年,似被她難以置信的迷糊模樣逗笑。
“是的,孟同學,您很優秀。在幾個翻譯版本中,您的這版用詞最精準,語句最幹練,通俗易懂,我們最終決定用您的稿件。”
“我們主編想見見您。”
“明天您有時間嗎?”
孟秋略微冷靜了片刻,腦海過了一遍課程表,“請問大概幾點呢?”
青年似乎確認了一下什麼,然後說:“明下午六點,金峪酒店五樓太白閣包廂,我們有個小型宴席,我們主編邀請您參加。”
居然是宴會。
孟秋問:“很正式嗎?”
青年耐心解釋:“不算很正式,您可以當做我們同行之間的聚餐,不用有負擔。”
孟秋禮貌應下:“好的,謝謝,我會準時出席。”
掛電話前青年加了她微信,說給她說一下稿費問題。
看到消息她有些驚訝。
孟秋先前大概了解過行情,英翻漢一般千字九十到兩百不等,對於她這樣資歷的,一百五已經相當高的價格了。
對面說:“我們都是按照行業標準給,孟同學,你要相信你的質量。”
孟秋提前十分鍾到金峪。
侍者給她開了門,包廂很大,圓桌擺在臨窗處,背後是一片竹林,視野極佳,遠眺能看到酒店的人工湖。
側廳有幾張沙發,供人喝茶,和吃飯的地兒隔了一件鏤空屏風,和年輕人歡聲笑語不同,那邊多少打著官腔。
孟秋一眼就看到了趙曦亭,心髒倏地一墜。
他就坐在軟座上,手臂折著,襯衫壓出幾縷褶,薄唇噙著一絲不真不假的笑,眼一抬,漫不經心地掃了她一眼。
旁邊有人殷勤,他淡淡點一下頭,煙不離手,隻是聽人說,不怎麼搭腔。
孟秋沒做和他見面的心理準備,腳黏在地板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到底她將人拉黑了,冷不丁碰上,尷尬遍布全身,像街邊膏藥一樣的小廣告,擦也擦不幹淨。
這一瞬間她想裝鹌鹑。
趙曦亭旁邊的人注意到了她,估摸因為是個生面孔。
“她是這次翻譯的小同學嗎?”
一直在他們旁邊忙活的年輕人抬起頭推了推眼鏡,“對,孟秋。”
聲音聽上去就是給她打電話那位。
孟秋提前看過出版社官方網站,裡面有職員介紹,雖說照片和真人有差,但高矮胖瘦大概能對得上。
隨便一掃,坐在趙曦亭旁邊的似乎都是高層。
這種情況不去打招呼不禮貌。
孟秋走過去溫笑喊了聲:“老師們好。”
主編看過她翻譯內容,連連誇贊。
孟秋不卑不亢地謙虛。
她和座上大部分長輩都問了好,搭了幾句話,就是趙曦亭,有意無意略過了。
坐在主座的男人傾身擰了煙,靠回沙發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什麼都沒說。
跟剛才蜻蜓點水蘸一蘸十分不同。
飢鷹餓虎地伏在她身上,黑隆隆追著她視線跑。
孟秋感知得真切,仿佛困在網兜裡,出於本能地躲。
她已經躲得很厲害,他還一直盯著,實在沒法子,簡單說了句,“有這個機會,還是得謝謝趙先生。”
就這一句。
趙曦亭鼻尖噴出一絲輕笑,眼神也意味不明起來。
仿佛剛玩完一場秘而不宣的追逐遊戲,目光松落了幾分。
旁邊一位女士溫和地看向孟秋,似看穿了她的不自在,以為她見不慣這種場面,解圍道:“小孟是吧?過來坐嗎?趙先生說你挺優秀的,別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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