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
掌燈時分,陸宴推開瀾月閣的門,沈甄並不在屋內。
“她呢?”
墨月會意,忙道:“姑娘在東廂。”
澄苑的東廂其實是兩間,中間以黃花梨木圓雕鳥獸紋嵌玉的長屏風隔開,裡面一整面牆皆是書架,摞滿了各類的雜記和陸宴收藏的書畫,外面則設了一張羅暗榻,東牆上還掛了一張“九魚圖”的懸畫。
沈甄正坐在羅漢榻上,擺弄著一些畫卷,燈火映在她臉上,幾張未闔起來的畫卷散落在她的膝上,滿室的墨香,不禁為她多增了一分書香氣。
陸宴信步走上前,沉聲道:“你在這折騰什麼呢?”
他的嗓音天生低沉,帶了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隻不過沈甄聽習慣了,也就不怕他了。
聞聲,沈甄緩緩朝陸宴看過去,隻見他外頭披著玄色獸蝶紋錦大氅,裡面穿的則是那件分外熟悉的暗紫色官服。
這樣深色的衣裳,總是將他顯得冷清又不近人情,但如果同他此刻眼角柔和的目光融合在一起看,便多了一種難以言喻的魅力。
沈甄不得不承認,作為朝廷命官的他,確實要比衛家衛晛要更迷人一些。
他徑直走到她身邊,隨意拿起了一幅畫,看了看,道:“這是你畫的?”東廂的房裡有那些畫他大多都記得,這幅墨還未幹的,定是她的傑作。
沈甄點了點頭,“嗯。”
陸宴挑了下眉,好奇道:“怎麼突然畫起山水了?”
沈甄的臉頰微紅,她拽了一下他的衣襟,柔聲道:“大人還記得答應我的事嗎?”
陸宴故意蹙起眉頭道:“哪件?”
Advertisement
果然,小姑娘的臉上露出了點急色,“大人不是同意我三月初七去大興善寺了嗎?”
陸宴拉住她的小手,“嗯,想起來了。”
沈甄靠近她一步,抬腳,附在他耳邊悄聲道:“我想把這些畫賣掉,然後去找圓沉大師替母親誦經祈福。”
剩下的話,她不說,他也明白怎麼回事了。
合著,她是這兩天一直在東廂捅捅咕咕,是在攢香火錢呢?
第43章 妥協(捉蟲)
眼下是傍晚時分,燭火忽明忽暗地映在她的臉上,就像是陸宴此時高低起伏的心跳聲。
陸宴就沒想過,他養著的姑娘竟然還要為香火錢發愁。
他低頭數了數桌上的山水畫,整整二十幅,目光驟暗。他們才回京城不過三日,這麼多幅畫,他大致猜得出,她應是打從一回來,就沒闲著。
沈甄見他將自己的畫拿在手裡端詳,忙道:“大人能幫我把這些賣掉嗎?”
陸宴的表情微凝,他承認,她的畫甚是不錯,這些山水畫每一幅都不落俗,畫的多是他們去揚州時沿途的風光,經她的手,山間有霧,林中有泉,彩霞漫天,所有的東西都是活的。
可眼下這個世道,真正懂得風雅的能有幾人,絕大部分人,都不過是附庸風雅罷了。
就拿京城裡那幾位所謂的大家來說,他們的筆墨哪裡值得上千金,可隻要有貴人抬舉,京中便有人捧場。
眾人趨之若鹜,圖不過是畫上的落款而已。
就算她的筆墨還能賣出些錢來,但想拿賣畫的錢請圓沉法師誦經,這便是痴人說夢了。雲陽侯府的三姑娘出門禮佛,佛寺可以為她閉寺,但時過境遷,沒有重金撐著,隻怕寺廟裡的知客僧都不會替她通傳。
這些,陸宴自然是不會同她講了。
“你需要錢,為何不同我講?”他蹙著眉頭,嗓音略有些沉重。
別看這男人表面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但打從心眼兒裡,他還是希望沈甄能依賴他些,有些東西他尚且給不了,但有些,他亦是不會虧待她。
然而沈甄的想法卻總是同他的背道而馳。
在她看來,她有手有腳,除了賣畫,她還能制香,再怎麼,也不會想到朝他伸手要錢。
所以此刻,沈三姑娘的眼裡盡是抗拒。
陸宴揉了揉她的頭發,將她的畫收好,然後道:“你的香火錢,我都已替你備好了。”
話音一落,沈甄便有些慌了,磕磕絆絆道:“不、不行。”
陸宴低頭看著她,薄唇微抿,那股子不容置喙的氣勢又上來了。
“大人,這個錢不同於其他,這是我給阿娘祈福的錢。”沈甄拉起他的手,“都說心誠則靈,我白白用了大人的錢,是不會安心的。”
陸宴道:“你可知道這些畫能賣多少錢?”
“能賣多少算多少,我心裡有數的。”雲陽侯府出事的時候,沈甄不知變賣了手上多少東西,若不是心裡有數,她也不會一口氣畫上二十幅。
陸宴低頭看了看她被墨汁蹭黑的小手,捏著她的臉,嫌棄道:“行了,跟我回屋洗手。”
“大人先歇息吧。”沈甄勾唇笑道,“我還想在畫一幅。”
說罷,她便轉身回到桌前,執筆,蘸了蘸墨。
陸宴皮笑肉不笑地盯了她半晌,見她遲遲不過來,他便走過去,單手握住了她的脖子,用淬了冰了聲音道:“我說的話,你是聽不見麼?”
沈甄被人逮住了命運的後脖頸,立馬放下手中的毛筆。
回到瀾月閣,沈甄連忙盥洗了一番,躺到了他身側。本來陸宴都要睡著了,卻被她翻身的動作吵醒了。
他伸手探過去,發現小姑娘的身子正蜷著,“你月事來了?”
沈甄蔫蔫地“嗯”一聲。
“何時來的?”
沈甄也沒多想,便實話道:“今日午時。”
陸宴冷嗤道:“沈甄,你這便是自作自受。”她來月事向來虛弱,站在書房畫了一天,她不疼誰疼?
沈甄被他訓的背脊一僵,沒敢出聲。
但片刻之後,男人溫熱的掌心便覆在了她的小腹上。
“大人。”沈甄回頭看他。
陸宴將她的頭扳回去,低聲道:“就這二十幅,你明日再敢動筆,我便把書房裡的文具全收了。”
“我知道了。”沈甄恹恹道。
——
本來沈甄賣畫湊香火錢這個事,已經讓陸宴很受打擊了,誰知第二天,大早上的,又來了一個晴天霹靂。
沈甄竟然把他在揚州給她買的一箱翡翠,估算了一下行情,立了個賬目出來,六百貫的東西,經她的手,一筆一筆折算成了七百二十貫。
陸宴盯著眼前的一箱珠寶翡翠,和手裡的賬目,甚至都氣笑了。
你說她傻嗎?
但她算賬算的比誰都清楚。
平時就跟沒長心似的一個人,專門能給人弄的一口氣上不來也下不去。
陸宴如噎在喉,眉心連著兩側太陽穴突突地跟著跳,有一剎那,好似聽見了一陣耳鳴聲。
他忍著怒斥她的衝動,起身,面無表情地出了澄苑,順便無視了她那聲嬌滴滴的大人,彎腰便進了馬車,
進京兆府前,陸宴將這些畫作都堆到了楊宗手裡。
楊宗疑惑道:“主子,這是……”
陸宴勾起嘴角,有幾分自嘲的意味,“將這些都拿回國公府書房裡,放好了,別讓人瞧見。”
陸宴邁上石階,隨時敲了鼓面。他才是無處申冤的那個。
——
時間一晃,轉眼便到了三月初七。
陸宴本是打算陪沈甄一同去大興善寺的,奈何京兆府卻突然出了事。
當日,大清早便有人來擊鼓。
南市安善坊的藍門客棧,一夜之間死了一家六口,死相悽慘,頭顱被割下後,皆是掛於房梁之上,老人孩子無一幸免。
不過屋內的錢財一分未缺,年輕的婦人身上亦是沒有被奸殺的痕跡。
不圖財,不圖色,多半就是仇家尋上門了。
出了這樣的慘案,卻逢上鄭京兆犯頭疾,臥病在家,孫少尹外出辦案。陸宴再不去,京兆府便是連個坐堂的人都沒了。
沒了法子,陸宴隻能另派一位可信的車夫送沈甄過去。
——
馬車轉過街角,就看到了不遠處矗立著的大興善寺,黃牆灰瓦,莊重大方。大興善寺旁邊,還有一個一座古塔——龍曄塔。
龍曄塔塔高九層,塔身層八角形,層層皆有塔門。
人立於檐下,便能聽見風鈴隨風響動,不僅悅耳動聽,還此處添了一絲神聖之感。
三月初七算不得甚特別的日子,香客不多,有些冷清。不過,若是把今日換成四月初八的佛誕日,想必一進門,就會淹沒在烏泱泱的人群之中。
畢竟,來此燒香的可不止長安的百姓,近處有揚州、荊州、洛陽,遠處還有西域、高句麗,倭國。
沈甄和棠月進了大興善寺,在知客僧在引領下,邁入到了主殿。
殿中供奉著三尊金身“華嚴三聖”,正中是毗盧遮那佛,又稱報身佛,左邊是文殊菩薩,右邊是普賢菩薩,除此之外,殿內還列了偌大的一口寺鍾。(1)
一一拜過後,沈甄停在文殊菩薩的佛像前。
文殊菩薩被視為無上智慧和大慈大悲的化身而供奉,因普度眾生,消除罪孽而得名,沈甄緩緩跪在蒲團上,閉眼,雙手合十默念了好一會兒。
搖籤磕頭之後,知客僧便拿著功德薄走了過來。沈甄不便寫下自己的名字,便隻在上頭寫上了自己要捐的香火。
六十貫。這是昨晚陸宴給她的錢。
沈甄心裡清楚,自己的畫又不是甚大家之作,別說是二十幅,就是再加二十幅也賣不上這個價格。
但她看著男人的臉色已是十分難看,便不好再推拒了。
沈甄幽幽地嘆了口氣,要還的債,又添了一筆。
知客僧笑著接過,然後道:“圓沉法師還有一場《仁王經》的法會尚未結束,還請姑娘隨我去客房稍等。”
沈甄進了客房,知客僧闔上門走了出來。
這時,恰好有一位女香客經過,她抬腳朝裡面望去。
知客僧攔住了她,“施主,沒有住持允許,這兒是不讓進人的。”
女香客一把搶過他手裡的功德薄,上下看了一通,道:“六十貫的香火,便能請圓沉法師親自誦經解惑了?”
知客僧笑眯眯道:“施主,佛家講究因果,因果輪回,萬不是這些身外之物能決定的。”
女香客頓感冒犯,道了一聲罪過。
待這名女香客走後,客房門前灑掃的小沙彌,一步一步挪到了知客僧門前,道:“真是六十貫的功德?”
知客僧拍了一下他光禿禿的腦瓜,“多少錢,都是功德。”
知客僧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裡的功德薄,心道:六十貫,便是加個零的都不夠。
沈甄是在偏殿見到圓沉法師的。
偏殿內供奉著千手觀音,還有耀眼奪目的金身五百羅漢,光是看一眼,敬畏之心便油然升起。
臨走之前,沈甄回頭望著了一眼身後的鬱鬱青山,潺潺流水,以及大慈恩寺高高懸著的匾額,想起方才圓沉法師的聲音,心裡莫名平靜了許多……
她重新戴上了帷幔,蹬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行駛,身後寶塔檐下的風鈴聲逐漸消失。
戌時四刻,棠月扶著沈甄下了馬車,“姑娘當心腳下。”
此時,她們誰都沒注意到,澄苑這條巷子的拐角處,還站了另一個人……
第44章 心境(勿跳)
三月的長安,少有豔陽天,空氣中夾雜著沉悶的霧氣,眼看就是要下雨了。
午時,陸宴同周仵作驗完屍回到了京兆府。
對於一個有重度潔癖的人來說,驗屍確實不是個輕松的活,比如今兒中午的飯,他是怎麼著都吃不下去了,他將手放到銅盆裡來來回回地搓洗,好半晌才回堂內。
熱門推薦

結婚七年,老公突然換了車載香水,還是我最討厭的味道
"耳鬢廝磨七年, 老公第一次注意到我的頭發。 我透過他的眼神, 似乎看到了另一個女人的身影。 他讓我別多想。 可是第二天,我不僅看到他粉色的新飯盒, 還聞到了新的車載香水味。 薰衣草味。 我最討厭的味道。"

趙家嫡姐人淡如菊
"穿到人淡如菊的腦殘文裡,我成了惡毒女二。 皇帝賞賜我們家萬兩黃金,女主人淡如菊地替我們拒絕。 「錢財都是身外之物,我們趙家赤誠為國。」 我一個大鼻竇打得她血濺當場。 「你他媽懂不懂皇命難違?」 早看她不順眼了,裝 13 沒個完。 她人淡如菊推掉的萬兩黃金,是我和爹娘七進敵營,拿命換來的。"

賣不出去的西瓜霜
"貧困生舍友家裡的西瓜都爛在地裡。 她跪下來求我出錢幫她渡過難關。"

青蘿為蔓
"我爹是個貪官,貪墨來的銀子在庫房裡堆成了幾人高。 我娘是個隻知道夫唱婦隨的商賈之女,精打細算地存著每一筆髒錢。 我曾以有這樣的爹娘為恥,沒少罵他們是天生一對。 爹娘每每聽了都會相視一笑,眼底是我看不懂的苦澀。 後來,皇帝昏淫國庫空虛,官府帶人抄家時,才發現家中庫房早就空空如也。 而飽受災害困擾的西涼城,卻開始興建難民村。 與此同時,難民村裡出現了一個女村長。"

同事偷吃我的減肥餐
"懷孕同事偷吃我做給自己的減脂餐,我好心提醒她少吃點生魚片,她卻以為我心疼錢,狼吞虎咽。 第二天她就來公司鬧事,找上了我:「你的飯裡有毒!我現在肚子疼,可能是食物中毒了!又或者是孩子出了問題,趕緊地,送我去醫院! 「我不管,反正你有義務賠償我,並且每天接送我回家!我決定了,在我生產之前,你必須一直接送我!」 哈?她不知道我是出了名的不好惹嗎?"

再見我的好室友
"我讓室友幫忙快遞我的布洛芬,她卻反手把藥寄回自己家。 還死活不歸還,說「我家人也陽了,給你三十塊錢好了。」 結果我外婆高燒不退,搶救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