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可憐陸宴身上兩處傷口尚未愈合,心口就跟著隱隱作痛了。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他想。
他環住了她的身子,撫了撫她的背脊,生硬地道了一句,“好了。”
誰能想到,就這樣簡短的兩個字,也不是甚天花亂墜的甜言蜜語,竟然讓這個男人差點沒閃了舌頭。
夜色漸濃,陸宴抬手撥開了她鬢角的發絲,低頭去咬她雪白白的脖子。
所觸之處酥酥麻麻,惹得沈甄情不自禁地喘息了的兩聲,她唇邊的呼吸鑽入了他的耳朵,差些灼燒了他的骨頭。
忍不住,當真是忍不住。
他的喉結緩緩下滑,與她四目相視。
沈甄根本猜不到,在他波瀾不驚的瞳孔下,醞釀著怎樣的驚濤駭浪。
“別動。”男人的聲音暗啞,仿若有一股磁力,震的她心尖發顫。
他一手桎梏住著她不老實的小手,一手去解她前襟的絲帶。
湖藍色的桃花雲霧上襦,素白色的裙裳,雙色緞孔雀線珠的肚兜,就這樣一件一件跌落在地。
沈甄的臉頰上紅暈勝過的傍晚的彩霞,她不著寸縷咬著下唇輕顫的模樣,便是這世間最強的媚_藥。
見到眼前的風光,陸宴如何還能感受到身上的疼痛?便是現在再給他一刀,隻怕他也能受住。
他帶著她回到了榻上,繼而傾身壓住。
這樣的姿勢,若是順著,他的傷口定是要出血的,沈甄推拒著,堅決道:“你別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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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宴親了親她的耳朵道:“那你要我去哪?”
他的力量她哪裡敵得過?沈甄被他弄的快哭了,知道多說無益,隻好鯉魚打挺般地抵抗了兩下。
誰料這男人卻用誘哄口吻同她道:“甄甄,乖一點,你若是不想叫我繼續流血,就乖一點。”
然而她再乖,傷口到底還是崩開了。
天快亮時,楊宗還是將白先生喚了起來……
——
他們於三月初回到了京城。
元慶十六年春,三月初二。
和夢中不同,這次,陸宴是親手把證據交到聖人手中的。
成元帝輕捻著手上的佛珠,發出了嗒嗒的撞擊聲。聽政殿中的人皆知,這是帝王發怒,準備老虎食子的前兆。
周述安身邊的聶遠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
成元帝端著手裡的折子,上下晃了一下,隨後“啪”地一聲扔到了桌上,“老三好大的膽子!”
從陸宴帶回來的證據來看,趙衝手裡的錢,有一半以上都是交給了穆家,也就是三皇子簫承的母家。
這個結果,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穆家雖然手握軍權,權勢滔天,但養兵的的開銷實在太大,私兵尤甚,錢糧一旦消耗起來,就跟流水一樣,沒有一座金山撐著,可謂是處處捉襟見肘。
但養私兵、煉鐵、貪汙,賣官,這已是踩到帝王的底線了,人證物證俱在,穆家這次是栽了。
成元帝就是再不喜歡太子,也不會容許人越過他去打儲君之位的主意。
朝堂之上,人心惶惶,不知花落誰家的時候,所有人都在見風使舵。
成元帝突然咳嗽了兩聲,內侍連忙躬身上前,“陛下,可是要找太醫來瞧瞧?”
成元帝揮了揮手,對眾人道:“都下去吧。”隨後又對著陸宴道:“三郎你留下。”
轉眼,殿內就隻剩成元帝和陸宴二人。
成元帝緩聲道:“你在揚州遇上了個神醫?”
話音甫落,陸宴身子一僵。
果然,不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皇帝都起了扶太子的心思。
陸宴撩袍跪下,先一步道:“臣時刻掛念陛下安康,在確認那人醫術不凡後,便將人帶回了長安。”
不得不說,這世上就沒有嫌命長的皇帝,尤其像成元帝這樣戀權的皇帝,更是恨不得世上真有一顆長生不老的仙丹才好。
成元帝聽了陸宴的話,眼神裡的光不禁越發柔和了,滿朝上下都在算計著他百年之後的事,他那幾個兒子,倒是不如他的外甥。
成元帝親自扶他起來,然後道:“三郎,朕聽聞你這番去揚州受了重傷,可是好些了?”
陸宴道:“臣多謝陛下記掛,眼下已是無礙。”
成元帝雙眼一眯,道了一句:“那就好,不然你母親定要怪朕了。”
皇帝默了半晌,隨後道:“那你明日帶那位白先生入宮吧,太子的病入了春,倒是越發嚴重了。”
第42章 改變
翌日一早,陸宴攜白道年到了東宮。
殿內獸面紋的銅爐散著嫋嫋青煙,地龍燒的甚旺,四周的氣溫仿佛夏季一般。
太子坐於榻幾之上,身上是一襲素缟色鑲金線的龍紋緞袍,鬢發規整,儀表不凡。
太子的容貌似母,單論姿容,確實要比其他幾個皇子要俊美一些,隻是久病纏身,眉宇間略顯憔悴。
正所謂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天家的氣勢從不會因為病弱而折損半分,太子才問了一句話,白道年便顫巍巍地跪在了地上。
白道年哪裡能想到,陸大人嘴裡說的兄長,竟是大晉的當朝太子。
“孤還有多少時日?”太子又問了一次。
陸宴皺眉道:“太子殿下。”
太子用一張帕子捂住嘴,渾身顫抖,發出了劇烈的咳嗽聲,然後道:“時砚,孤就想聽句實話。”
太子頓了頓,再次看向白道年:“白大夫不用有所顧忌,但說無妨。”
白道年給太子診脈之後,說不震驚是不可能的,這種脈象是典型的外陽內虛,表面看著還過的去,實則身體已是快被掏空了。
“太子平日用的藥方,可否讓草民看一眼?”白道年道。
太子瞥了一眼黃門,道:“去把孤一年來的藥方記錄,都給白大夫拿過來。”
須臾,黃門端著一卷處方合集走了進來。
白道年細細地翻閱著太子近一年的用藥。
起初還看的過去,半夏、天南星、皂英、川貝母、竹茹……用的大多是化痰止咳平喘的藥,可到了三個月前,隨著病情加重,這藥量竟是比一年前足足翻了一番,輕粉、淫羊藿、四季青、魚腥草、冬蟲夏草……
看著好似把世間珍貴的藥材都用在了東宮,卻忽視了藥物之間的相克,就拿淫羊藿來說,這種壯陽補氣的藥,是絕不可同彭花粉放在一起用的,用多了隻會起反作用罷了。
白道年眉頭緊皺,額間布滿了虛汗,向一國儲君說病情,談何容易。
陸宴低聲道:“可是藥方出了問題?”
“這藥方表面並無不妥,隻是其中兩位藥具有相克之效,是絕不可放在一處服用的……”他思忖片刻,心一橫道:“就這個藥方,殿下若是再服下去,隻怕是時日無多了……”
時日無多。
這樣的話,誰敢在東宮說?
聽了這四個字,別說是太子身邊的內侍站不住了,就連陸宴的臉色都隨之一變。
陸宴道:“白大夫既看出了問題所在,可有把握一試?”
白道年老實道:“殿下的病並非風寒之症,草民不敢談把握二字,隻敢說盡力一試。”
太子道:“不論結果如何,孤都不會怪罪於你。”
白道年定了定神,低聲道:“草民還有句話,想同太子殿下說。”
太子點了點頭,“你說。”
白道年道:“草民行醫多年,見過的疑難雜症繁多,有人看著身強體壯,卻因心悸突發而一朝離世,有人久病纏身,卻長明百歲,兩年前,草民還曾見過一個得了肺痨不治而愈的……”
聽到這兒,太子由衷地笑了一下,“這樣的話,孤還是頭回聽聞。”
“草民說的句句屬實,絕無虛言。”
“好,孤知曉了。”太子道。
——
白道年走後,太子留了陸宴一同用午膳,停箸後,鄭重其事道:“時砚,孤想託你查兩個人的行蹤。”
“殿下請講。”陸宴道。
“孤想找沈家的三姑娘,和小公子。”
……
陸宴從東宮出來後,一直心事重重。
城西渠坍塌,雲陽侯因瀆職罪被牽連,太子替雲陽侯求情,當即惹了聖人大怒,被禁在東宮整整三個月……然而眼下聖人想扶太子,太子第一個要找的,竟然是沈甄。
可把沈甄藏起來了的人就是他,這讓他怎麼找?
陸宴煩躁地揉了揉太陽穴,拖著一身疲憊,去了京兆府。
孫旭正端著碗盞喝茶,一間陸宴,立馬堆起了笑容,“陸大人好久不見,荊州的案子可還順利?”
因著是暗訪,所以京內並無一人知曉陸宴去的是揚州,都以為他去的是荊州。
陸宴點頭道:“還算順利。”
一旁的司倉參軍道:“陸大人不在,倒是錯過了一件驚人之事。”
陸宴勾起嘴角,輕輕搖了搖頭。
話說他們京兆府的這位司倉參軍,不僅說話喜歡賣關子,而且表情還甚為豐富,陸宴時常覺得讓他在京兆府任職著實是屈才了,若是去茶樓說書,定會火遍長安。
孫旭喝了一口茶,笑道:“這事,還同陸大人你也有關系。”
陸宴一邊翻著近來的案子,一邊道:“是麼?”
孫旭道:“去年十月,王照等人拐賣未出閣女子那個案子,陸大人可還記得?”
陸宴詫異道:“這案子難道還沒結束?”他離開京城時還是冬季,眼下可都三月了。
孫旭遞給了陸宴一張案卷,道:“我們在拿到搜查令後,抄了王照的家,王家果然修了密道,我們一進去,便發現裡頭都是失蹤女子的屍體,那等場面,就是見多識廣的周仵作都忍不住吐了。隻是我們晚了一步,到那兒時,王照早已跑沒影了。”
孫旭看一旁的司倉參軍躍躍欲試,便道:“成,你來說吧。”
司倉參軍眼睛一亮,雙手一拍,大聲道:“王照跑了,他那鮮卑族的姐夫也跟著跑了,不過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終於有一天夜裡,我等在鄭大人神機妙算的指引下,捉到了王照極其同犯。”
這時鄭京兆剛好路過,十分尷尬地咳嗽了一聲。
孫旭低頭一樂,不禁腹誹:這周大人後腦勺定然是多長了個眼睛,不然怎麼鄭京兆剛出現,就準確無誤地拍上了馬屁?
要知道,他們能抓到王照等人,靠的可不是鄭大人的神機妙算,而是靠的那幅畫像。
這時,鄭京兆緩緩道:“這個案子能破,還多虧了陸大人找來的那位女畫師。”
聽到這位女畫師,司倉參軍不禁更激動了,“陸大人,您若是在,定然也會驚嘆的!那王照的姐夫,當真是鮮卑人!樣貌與畫像一模一樣,就如同臨摹一番。”
陸宴一愣,雖然知道司倉參軍說的肯定是誇張了些,但他也能想象到,她畫的畫定然是有些神似的。
畢竟沈甄的畫工,確實是他見過的,最有靈性的。
散值時分,孫旭對陸宴低聲道:“陸大人上次帶來的那位女畫師,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陸宴皺眉,“孫大人有何事?”
孫旭道:“我手上恰好有一個案子,也需要畫人像,若是大人……”
陸宴腳步頓住,嘴角勾出了一絲十分虛假的笑意,“抱歉了孫大人,她的身份,我實在不便告知,至於原因,孫大人也能猜到。”
孫旭了然地點了下頭,不禁小聲遺憾道:“哎,女子囿於閨閣之中,連自己的才能都不能肆意發揮,可惜,實在是可惜。”
上了馬車,陸宴眼眶莫名發脹。
也不知今日是個什麼日子,竟一個兩個的都要找她。
楊宗低聲道:“主子,咱今日回國公府嗎?”
陸宴長籲一口氣,“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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