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

 

班級同學好像在私下裡達成了一個叫【不允許張知愛同學落單的協議。】

 

我去廁所，一群女生跟我一起。

 

我去器材室取器材，一群男生陪我一起。

 

我自己幹點什麼，周圍總是很多同學，假裝順路……

 

「喂，你們班感情真好啊，幹什麼都一起。」

 

那是在高考威壓下，獨屬於高三一班的秘密。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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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周，學校裡配合反校園暴力宣傳，安裝了很多監控。

 

無S角保護每一個學生。

 

齊小川更沒有機會下手了。

 

三模的時候，江延禮來看過我一次。

 

給我帶了幾套高考模擬卷，說是他們老師託人才要到的。

 

「監控是你幫忙裝的？」

 

江延禮微笑：「怎麼樣，知愛寶寶的禮物喜歡嗎？」

 

「喜歡，謝謝！」

 

高考前一天，葉淼笑著對我鼓勵：

 

「高考加油！」

 

「加油！」

 

高中生活很長，3 年 1275 個日夜。

 

結束的時候又太倉促，兩天，考試結束就句點。

 

最後一科收卷時，我坐在考場上悵然若失。

 

爺爺帶著張知恩來接我回家。

 

我跑向他們。

 

張知恩突然很害怕地往爺爺身後躲。

 

一邊躲一邊哭，渾身癱軟。

 

仿佛看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我回頭就看見齊小川他們幾個。

 

齊小川譏笑著朝我豎了個中指，坐上跑車走了。

 

我以為我們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面，沒想到再見到他時，是我人生最黑暗的一天。

 

回家後，用手機上網，張知恩果然在哥哥嫂子的教唆下，開始拍農村低俗視頻直播。

 

視頻裡她穿著小吊帶，十分裸露。

 

濃妝豔抹，跟村裡樸素的背景形成強烈的反差。

 

誇張的動作和搞怪的行為，迅速吸引一大批粉絲，看她扮醜出醜。

 

爺爺看到很生氣，把哥哥嫂子趕出去。

 

不讓張知恩再幫他們拍視頻。

 

可張知恩常常因為一顆糖，一根腸，偷偷跑出去跟哥哥混。

 

哥哥嫂子用直播賺的錢，買了西裝晚禮服，還貸款買了一輛蘭博基尼。

 

卻從沒想過給爺爺買什麼。

 

按哥哥的意思是：

 

「我們本來拍的就是真實的農村生活，過得太好就沒人看了！」

 

張知恩的粉絲越來越多，賬號越來越火。

 

哥哥嫂子高興壞了，他們不知道可怕的在後頭。

 

15

 

清晨，雞還沒打鳴。

 

就聽見尖銳的聲音撞門大喊：

 

「有沒有天理了啊，我可憐的女兒啊！

 

「我的命好苦啊……」

 

全家被吵醒，開門就看見一對中年夫婦癱坐在地上哭天搶地。

 

鄰裡鄰居都探出腦袋看熱鬧。

 

那對中年夫婦我見過。

 

當年爺爺撿到張知恩的時候，沒想過領養她。

 

而是找派出所把她送回家。

 

她家住在一個很高檔的別墅小區，別墅裡燈火通明，那對夫婦正跟兒子一起吃晚飯。

 

看見我們帶著張知恩上門，連門都沒開，甚至拉上了窗簾。

 

他們寧可張知恩在外面凍S，也不肯認她回家。

 

後來我們又帶她去救助站，救助站裡環境很差，不餓S就算好的了。

 

張知恩就像小狗一樣縮在地毯上。

 

看著爺爺笑。

 

爺爺實在不忍心，這才辦理了領養手續。

 

這對父母，明顯是看到張知恩火了能賺錢，才來找回去。

 

哥哥和嫂子率先不幹了。

 

嫂子說話向來難聽：

 

「你命就活該苦！

 

「你女兒吃我們家住我們家的時候，你怎麼不來找她？

 

「現在她賺點錢了，你就要把人認回去，當媽的像你這樣就活該命苦！」

 

夫妻倆被嫂子連珠炮似的質問給驚住了。

 

呆愣了好一會，又哭嚎起來。

 

「啊呀呀，沒天理啦，搶孩子啦！

 

「誰家搶孩子這麼理直氣壯的呀！

 

「我苦命的女兒，苦命的女兒，媽媽隻是想帶你回家，怎麼就這麼難，這麼難啊！」

 

張知恩迷迷糊糊出來，立馬被哥哥嫂子和她的父母，一方扯一邊，誰也不撒手。

 

扯得張知恩疼得厲害，也跟著哭喊起來。

 

場面亂成一團。

 

「夠了！」

 

16

 

爺爺拐杖往地上一杵。

 

「你們別拽了，孩子都疼成啥樣了！

 

「我籤，我籤還不行嗎？」

 

爺爺拿出收養證明，籤了張知恩父母拿來的解除收養協議書。

 

「呸！」

 

哥哥和嫂子憤憤不平，朝張知恩的父母吐吐沫。

 

手機鈴聲打斷了雙方的糾紛。

 

哥哥按下接聽鍵，語氣不善：

 

「有屁快放！

 

「什麼？張知恩的賬號封了？

 

「因為視頻低俗？

 

「賬戶裡的錢要返還？那我貸款買的車怎麼辦？」

 

哥哥和嫂子急得不行，趕緊開車去工作室。

 

聽到哥哥的話，張知恩的親生父母對視一眼。

 

也偷偷撇下張知恩，開車跑了。

 

世界歸於平靜，張知恩失去價值。

 

一個小時前還爭著搶著，現在又沒人要了。

 

「走，跟爺爺回家。」

 

高考等成績的時間格外漫長。

 

這天爺爺去市裡擺攤，我跟張知恩兩個人在家。

 

屋外傳來摩託車的聲音。

 

起初我以為是哥哥和嫂子回來了，沒在意。

 

門被踹開時，才發現不對勁。

 

踹門的竟然是齊小川！

 

還有他那兩個兄弟！

 

「草！什麼破地方，按視頻定位的地址跑一個多小時才到！」

 

原來是張知恩視頻定位暴露的地址！

 

我趕緊往屋裡跑，想把他們反鎖在外面。

 

一推門，卻推不開。

 

張知恩在屋裡反鎖了門！

 

我狠狠拍門：

 

「張知恩，開門！」

 

齊小川跟他的那兩個流裡流氣的朋友已經走進大門。

 

「別費勁了，她是不會開門的。」

 

齊小川的聲音如同惡魔。

 

「當初我給她爸媽一套別墅，他們就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齊小川掐住我的脖子。

 

「你們家這麼窮，是不是給個五十萬，把你玩S也無所謂啊？」

 

17

 

齊小川說完，幾個人淫笑起來。

 

他摘掉我的眼鏡：「你不戴眼鏡，還有幾分姿色。」

 

我被他掐得上不來氣。

 

「錢……我有錢。」

 

我指了指衣櫃上面。

 

其中高個的伸手拿下來一個塑料袋。

 

裡面是爺爺給我攢的上學錢。

 

剛攢到 3000 塊。

 

齊小川拿著皺巴巴的 3000 塊，笑得都快岔氣了。

 

「哈哈哈哈哈哈！」

 

「3000 塊是什麼錢？」

 

什麼錢？

 

是三個月的生活費，也是送你下地獄的請柬。

 

誘導齊小川拿這個錢的時候，我就做好最壞的打算。

 

隻要我還活著，我就會把他們通通送進監獄！

 

團伙作案入室搶劫金額超過 3000，可比強J罪判得重多了！

 

齊小川開始撕我的衣服。

 

我絕望地望著天花板，耳邊是布料斷裂的聲音。

 

「你們在幹什麼？

 

「張知愛！」

 

爺爺……

 

江延禮？

 

精神過度緊張，我昏迷了。

 

醒來時，齊小川他們幾個已經被逮捕歸案。

 

因為當時哥哥嫂子搞直播錄像，院子裡裝了監控。

 

齊小川他們的罪行全被監控錄下。

 

連張知恩的案子也被一起提審。

 

江延禮找了最好的律師，下定決心讓他們受到應有的懲罰。

 

齊小川的父母想要給爺爺錢私聊，被爺爺狠狠拒絕，趕出家門。

 

爺爺因為張知恩把我鎖在門外，也不再管她。

 

一切終於告以斷落。

 

我恢復得很好。

 

如果當天，不是江延禮看見爺爺出攤，送爺爺回來，我都不敢想會發生什麼……

 

成績出來，省內的大學隨便我挑。

 

我想挑個離爺爺近的大學的新聞專業。

 

因為我有一個記者夢。

 

爺爺卻不滿意的我志願填報。

 

18

 

他拉著我的手，眼裡滿是心疼：

 

「知愛啊，爺爺不反對你做記者。

 

「但爺爺不想你因為我，選擇家附近的大學。

 

「我知道你是為了照顧我方便，但我能照顧好自己。

 

「爺爺不要成為知愛的累贅，爺爺的知愛要飛得很高很遠才好，你為我留下，爺爺會很難過的……」

 

在爺爺的支持下，我去了帝都最好的大學學新聞。

 

上大學前的那個暑假，張知恩被嫂子介紹相親，如願嫁給了村裡的老光棍。

 

嫂子收了 500 塊媒婆費，跟張知恩說讓她風風光光嫁到有錢人家當少奶奶，張知恩也算是有了個去處。

 

帝都很繁華，大學生活也很精彩。

 

我人生的地圖逐漸開闊起來。

 

寒假回家，路上看見哥哥拉著張知恩往外跑。

 

老光棍和嫂子在後面追。

 

「你個S不要臉的！

 

「孩子到底是誰的？你給我說清楚！」

 

奔跑中，張知恩摔倒了，鮮血瞬間染紅雪地。

 

「血！血！

 

「救命啊！」

 

張知恩大出血，孩子和子宮都保不住了。

 

她摔倒時，腦袋磕到牆上，一直昏迷不醒。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醒了自己就走了，誰也找不到她去了哪裡。

 

回家後嫂子跟哥哥扭打在一起。

 

「離婚！今天就離婚！」

 

「離就離！」

 

兩人吵吵鬧鬧半輩子，居然是離婚收場。

 

哥哥開始酗酒，喝多了就站在大街上罵爺爺。

 

「我這輩子混這麼差，都怪你！

 

「要不是你非要領養這兩個賠錢貨，我至於是今天這副德行嗎？」

 

鄰居阿奶被他吵得煩了，出來罵道：

 

「我看你爹千不該萬不該就是領養你這賠錢貨！」

 

19

 

哥哥傻了。

 

他從小在襁褓裡就被扔在爺爺家門口。

 

爺爺也一直都跟他說，他是自己的親兒子。

 

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也不是親生的！

 

那這麼多年，他仗著自己是親生兒子，對父親做過的那些混賬事該怎麼算？

 

因為覺得自己是親生兒子，所以對父親領養別的孩子，佔用了本該屬於自己的錢一直很不滿，甚至在心裡怨恨父親。

 

張知強突然跪在地上，覺得這些年對父親的怨恨化作利刃，一刀一刀都回旋在自己身上。

 

他……到底做了多少混賬事啊？

 

從那以後, 他改了性，找了份正經的工作，對爺爺越來越孝順，對我也比以前態度好很多。

 

大年夜那天, 張知恩回來了。

 

她還是穿著單薄的衣裳，灰撲撲的, 像是被火燒過一樣。

 

她可憐巴巴地往窗戶裡看。

 

隻是眼神已經不再像從前那般痴傻。

 

她在門外站了好一會兒。

 

爺爺實在忍不住，開門叫她：

 

「回來了，就進屋吃飯！」

 

張知恩的眼睛倏地紅了。

 

她擦擦眼淚點了點頭。

 

其實爺爺一直記掛著張知恩。

 

張知恩不喜歡吃韭菜，專門給她煮了芹菜餡兒的。

 

屋外風雪盛，屋內燈火親。

 

張知恩吃完餃子，就要走。

 

我起身攔她, 卻發現她在吐血。

 

「你怎麼了？」

 

我把她抱在懷裡。

 

她笑笑, 眼裡飽含淚光：

 

「阿姐, 如果……能重來, 你教我識字好不好？」

 

張知恩S了，她回來之前縱火燒S了親生父母和弟弟，自己喝了百草枯。

 

當年她被齊小川欺負，回家找爸爸媽媽替她討回公道。

 

爸爸媽媽卻因為一套別墅, 狠狠打了她一頓。

 

她頭部重創，心裡也受不了打擊，這才傻了，被趕出家門。

 

再次摔倒撞了頭，她終於想起一切。

 

她沒告訴任何人，在醫院的病床上, 她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裡不分青紅皂白，燒S了這個世界上唯二對她好的親人……

 

她悔恨不已。

 

好在是夢。

 

好在他們還叫她回家吃餃子。

 

20

 

站在張知恩的墳前, 我想起她S前對我說的話：

 

「阿姐, 如果……能重來，你教我識字好不好？」

 

我的回答是：「不好。」

 

如果能重新來過, 我希望張知恩可以投生在一個父母很愛她的家庭。

 

我希望她從小到大遇不到像齊小川那樣的壞人。

 

我希望她，希望所有的女孩子, 都能平安健康地長大。

 

爺爺去世後，我申請成為了一名戰地記者。

 

我終於切身地意識到，在這個世界上, 還有很多人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和平不易, 戰爭可恥。

 

我在最危險的地方, 為遭受苦難的弱小者發聲。

 

記者會S, 但真理和信念不會。

 

最後一次出鏡, 我們遇到了空投。

 

我抱著一個難民小女孩躲在深坑裡, 等待救援。

 

沒有水, 沒有食物, 不知道過了多久。

 

就在我快要放棄時, 天亮了。

 

江延禮利用送我的追蹤項鏈，找到了我的具體位置。

 

回去後，我結束了我五年的戰地記者生涯。

 

未來屬於更多更年輕的理想主義者。

 

而我退休啦！

 

從前我把生命獻給理想，現在我功成名就，隻想回家種田。

 

還有一個人在擔心我, 我不想讓他每天都過提心吊膽的日子了。

 

我和江延禮領養了那個難民小女孩。

 

「想好她叫什麼名字了嗎？」

 

「想好了。」

 

「張曉恩，感恩的【恩】，知恩的【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