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樓就算壘高百尺，終有一日，經年累月的風吹雨打，也會將其侵蝕坍塌。

 

不論主僕還是友情、愛情，都是如此。

 

我想和黎照樹立正確的相處模式。

 

「我換位思考了一下。我有自己的事業，有我自己要做的事。但你卻是獸人，大多數時間隻能在家等著我回來。這樣對你並不公平，」我認真地規劃，「我是這樣想的，之後如果有宴席，我可以帶著你去，交一些能一起玩的獸人朋友，這樣你也不會無聊。」

 

好朋友是枯燥生活的解藥。

 

獸人也應當是如此的。

 

「或者你有什麼興趣愛好，可以跟我說，我會幫你安排，」我望著黎照越來越水盈盈的眼眸，眉眼溫柔道：「你有權利選擇你喜歡的事物，你可以了解這個世界的豐富多彩。

 

「你是我的獸人。但你同樣是擁有自由意志的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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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漓總說，我沒有給他自由，我不尊重他。

 

實際上，在貪得無厭的人眼裡，隻要他不喜歡你，你做什麼都是錯的。

 

他們總有那麼多理由，那麼多借口。

 

不要為那些不知感恩的人內耗。

 

隻要有人願意理解你，有人能明白你，就足夠了。

 

就像黎照，此刻聽明白我的意思後，甚至有些呆呆的。

 

狐狸獸人就算表現得再純良，他們與生俱來的臉，也透露著靈動的美豔靡麗。

 

這副表情與他的臉極不相稱，卻有種異樣的情愫在流淌。

 

他輕輕地「啊」了一聲。

 

良久，他問：「姐姐，我不要自由。我隻有一個請求。」

 

我眨了眨眼，選擇了尊重：「你說。」

 

黎照褪去了一直以來小心翼翼的討好模樣。

 

他眼巴巴地問：「你可以，隻養我一個獸人嗎？」

 

黎照雙手合十，無比虔誠和向往：「雖然有些貪婪，但我真的不需要自由。隻要姐姐一直隻喜歡我一個，我就很滿足了。」

 

琥珀色的瞳仁，一錯不錯，滿滿當當映的都是我。

 

「不論哪方面，我一定都會讓姐姐滿意的。」

 

蓬松的大尾巴繞在腰間，裹著一層雪白，讓人忍不住想窺探內裡風光。

 

我噎了一下。

 

怪不得院長還說，容易鬧得不愉快。

 

原來還是個性子獨的。

 

又獨又茶。

 

放在別人家裡，可能討不了好。

 

但在我這。

 

簡直是……

 

天菜！

 

約莫所有事，都是講究一個緣分的。

 

總有人和你的期盼相同，性格互補，為你而來。

 

我摸了摸那白色的毛茸茸，發出滿足的長嘆。

 

感受到那軟綿逐漸升溫，我抬頭就看見他臉上不正常的緋紅。

 

茸毛覆蓋之下粉嫩的耳上軟肉，此刻鮮紅欲滴。

 

我咽了一口口水。

 

正式的談話，在這曖昧的接觸中，變了味道。

 

我嗓音沙啞地問：「還有哪方面的滿意？」

 

那尾巴抖了抖，緩緩垂落。

 

少年勁瘦的腰胯之下。

 

——好壯觀的形狀。

 

9

 

我過上了一段時間的性福日子。

 

軟糯的小狐狸，在床上卻大開大合，兇猛異常。

 

像是要將人牢牢抓住，揉碎，融進骨血裡一樣。

 

我們互相爭奪主權，時常鬧得天翻地覆，氣喘籲籲。

 

有一說一。

 

有時候我也在想，黎照和我性格裡，或許有類似的地方。

 

我聽他用隻言片語說過小時候的故事。

 

總歸是因為太過好看，被人領養，又被忽視。

 

漸漸學會了茶言茶語，希望被人用力愛著，卻又恐懼自己不會一直得到這份喜愛。

 

想牢牢抓住，用盡所有去討好。和我小時候挺像的。

 

我爸是個不折不扣的渣男。

 

他自命風流，遊戲人間。對我更是不耐煩。

 

我很小的時候，渴望父親的愛。

 

童年的經歷給我留下了很大的陰影，間接影響到我之後性格的走向。

 

系統就曾經說過，原書的邏輯之所以成立。

 

就是「我」對楚漓的愛，來自於楚漓的愛答不理，和「我」潛意識裡的自我奉獻、自我感動人格。

 

我不可否認，系統說得有一定道理，但我沒按那個方向走。

 

一次次碰壁後，我學會了自愛。

 

愛人先愛己。

 

內核強大，才能選擇自己的命運。感性之外，還有理智。

 

這就是覺醒。

 

何況，我還有很愛我的媽媽。

 

餘女士臉上貼著面膜，坐在沙發上，望著出神的我，警覺道：「犯什麼錯了？」

 

我搖搖頭。

 

餘女士就掩嘴笑：「你從小到大，心裡裝事，就這副模樣。」

 

我無奈道：「什麼也瞞不過你的火眼金睛啊，餘女士。」

 

我媽洋洋得意道：「那是，我的閨女，我能不知道？說吧。」

 

「難不成，你是想和那個小狐狸結婚了？」她的眼神八卦，忍不住坐直了身子，「雖然和獸人結婚不是主流，但你如果真的喜歡，媽媽不反對。黎照這孩子，比你之前那個獸人好多了。你改了心思，媽媽高興都來不及。」

 

我看著開明的餘女士，嘴一快就說了出去：「其實也不是。

 

「媽，你看看這個。」

 

我把包裡的一沓文件遞給她。

 

我爸業務能力極差，早些年我沒接手陸氏的時候，都是我媽一個女強人，撐著陸氏。

 

她打眼一看，就明白了。

 

她沉默地將面膜揭下，嘆了一聲，沒有說話。

 

餘女士問：「你怎麼看？」

 

呈上來的，是分公司今天給我的報表。

 

陸氏旗下涉獵領域很多，近些年來剛向 AI 行業進發，分公司剛起步，急需人才。

 

陸清清二十歲，正好在大四實習期。

 

她硬是擠進群英薈萃的分公司實習，混得風生水起。

 

能力強，業務出眾，就是我這個在工作上向來挑剔的陸總，也得贊一句，實習數據實在漂亮。

 

按理說，這種實習生會留下，予以重用。

 

可她身份特殊。

 

我把資料一卷，看著餘女士的臉色，同樣嘆了一聲：「我覺得，她也不是很該S。」

 

餘女士方才還沉著的臉，一點點恢復顏色。

 

她認同道：「媽也覺得，該S的另有其人。」

 

我們默契地交換了個眼神。

 

她輕笑道：「我和你爸本來就是聯姻，沒什麼多說的。

 

「而當老板，要的就是敢用敢做的魄力。員工優秀，你就開心。能給你創造價值，就是能用的人。

 

「你放心大膽地去做，再不濟有媽媽給你兜底。你是媽媽的驕傲，寶貝。」

 

我看著風韻猶存、自信坦然的餘女士。

 

那一瞬間，我好像看見了獨自撐著陸氏數十年的女強人。

 

誰見了，不得恭恭敬敬地喊一聲「餘總」？

 

我很愛我的媽媽。

 

也是她，讓我明白了——

 

女孩子，也可以獨立自強，不依託別人。

 

也可以比男人更強大。

 

心胸開闊、識人善用、八面玲瓏、敢打敢拼。

 

從來不隻是男性的特質。

 

10

 

我給分公司下達了提拔陸清清的批復。

 

陸清清一連給我發了幾條微信。

 

雖然我都沒回，但看在眼裡。

 

她似乎很不相信，本來已經做好了被我一腳踢出去的準備。

 

幾篇小作文的最後，她發了個鬥志昂揚的小雞的表情包。

 

她說：「陸星眠，你也不是那麼討厭嘛。」

 

再之後，就是她一些瑣碎的成就。

 

今天攻克了哪裡，明天又準備做什麼研究。

 

偶爾還會有一句——

 

「我叫你一聲『姐姐』，能不能走個後門，給我們實驗室多撥點款？急急急，我一定要先做出這個項目！到時候百倍還你利息！」

 

我默默把她設置成了免打擾，隨手以個人名義投資了億點經費。

 

天S的。

 

誰讓她一天發幾十條微信騷擾我。

 

黎照都沒她話多。

 

不過。

 

她倒是一句沒有提過楚漓。

 

我有時候和黎照打趣。

 

我叫楚漓「靈魂哥」。

 

她叫楚漓「自由哥」。

 

這位 joker，不知道現在過的是什麼水深火熱的生活。

 

畢竟陸清清可是連她親媽都拉得下臉不管的人物。

 

誰讓她媽從小就帶著她「小蝌蚪找爸爸」，拿她當籌碼。

 

沒用的時候就像踢皮球一樣，踢來踢去。

 

顛沛流離，受盡白眼。

 

這些都是在決定將她納入分公司後，做的背調。

 

時至今日，我依然很難評價陸清清。

 

雖然她都不一定姓陸。

 

但我覺著。

 

從小寄人籬下，還能一路苦讀，考上科技專業 top 1 的 Q 大，她是真的爭了一口氣。

 

自信和自卑共同纏在她身上，結合成了她這種獨特的倔強。

 

這股蓬勃向上、在泥濘裡扎根成長的衝勁。

 

讓人討厭不起來。

 

11

 

再次和陸清清面對面，是在分公司的一場慶功宴上。

 

她攻克了最前沿的項目，帶領團隊拿下了投標。

 

二十歲的年紀，前途無量。

 

正是春風得意時。

 

身邊恭維的人，圍得水泄不通。

 

意外的是，跟在她身後的，還有楚漓。

 

倒不是作為獸寵，而是像個拎包僕從一樣，灰撲撲地跟在陸清清屁股後面。

 

身上的西服質感輕薄，廉價。

 

臉上的傷疤大約是沒有盡心醫治，有一道紅痕，在燈光折射下微微凸起，毀了整張臉的協調和俊美。

 

見到我挽著黎照來，他有些出神。

 

直到陸清清不滿地嘖了一聲，才低下頭，喏喏地說了一句：「大小姐好。」

 

我摩挲著下巴，覺得好諷刺。

 

以前我求而不得的一句「大小姐」，如今他卻叫得卑微而討好。

 

做獸，怎麼能這麼賤？

 

黎照隻看一眼我的神色，就十分懂事地推拒了盯著這邊，要上來套近乎的其他獸人。

 

從前楚漓可不是這樣的。

 

不僅人帶來的獸人要捧著他。

 

連人都看在我的面子上，溜須拍馬，盛贊他的美貌。

 

驟然從風光簇擁裡，跌入泥潭，不知楚漓是什麼滋味。

 

——起碼從那不可忽視、要燒穿人一樣的眼神來看，應該不太愉悅。

 

我拍了拍黎照的手：「不是說趁著這次機會也交幾個朋友嗎？去把禮物分給大家吧。」

 

黎照親親熱熱地對我說：「姐姐，謝謝你，你對我真好。」

 

楚漓眼珠子紅了。

 

曾經他唾手可得的東西，如今恍如隔世。

 

他終於明白。

 

這個世道，獸人絕大多數，都隻是被人養著的寵物。

 

他如今這樣，當個拎包小弟，才是多數人對獸人的態度。

 

僅有那些格外好看的獸人會被優待。

 

可惜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並不看臉。

 

陸清清低聲直白道：「看什麼看？光吃不幹，什麼都不會就算了，當個花瓶還不會？你是準備在這麼大的場合給我丟人？」

 

她幽怨地看了我一眼，嘟囔著：「我現在有理有據，合理懷疑，陸星眠，你是不是故意把這包袱甩給我的？」

 

我不厚道地笑出了聲。

 

我意有所指道：「沒有，因為我隻是單純地看臉。臉沒了，也就沒興趣了。這可不怪我啊。」

 

陸清清嘆了一聲。

 

她說：「臉能當飯吃啊？沒有向上的靈魂，再好看也隻是個皮囊。」

 

這句話很熟悉。

 

正是當時我和陸清清一起在收養院時，她對院長說的話。

 

她的目的是挑一個能幹活、包攬各種瑣事的僕人。

 

而我打好了金窩銀窩，收養了一隻治愈的毛茸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