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清冽又柔和。

 

「大家好，我是姜溫言。」

 

女孩肌膚冷白如玉，找不出一絲瑕疵，唇紅齒白，眼睛幹淨澄澈，下方的一顆淚痣，將純真和嫵媚渾然天成地相融。

 

場上的觀眾瞬間沸騰起來。

 

「靠？這叫醜？那世界上就沒有美女了，到底是誰放出來的假消息，這和照片裡完全不一樣啊！」

 

「她是校醜，姜月柔是校花？按我說，姜月柔完全比不過她姐，這學校裡的人是不是眼瞎啊？」

 

「我要是那校草，鐵定選姐姐啊，那爆料肯定是假的。長著這張臉玩陰鬱暗戀，我是萬萬不會信的。」

 

姜月柔和我並排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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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屏幕上映出兩人的模樣。

 

就算是在上臺前做足了準備，濃妝豔抹，此刻竟也生生被我比了下去。

 

她氣地咬牙切齒，幾乎紅了眼。

 

從小到大，姜月柔都是家裡的小公主，所有人注意力的中心，哪能受得了這氣？

 

環節一結束，便撲到段淮川懷中。

 

「哥哥，我明明是為了姐姐好，不想她出糗才不讓她來參加節目的。可姐姐為什麼不和我說清楚，讓我蒙在鼓裡，被大家嘲笑！」

 

她憤憤瞪著我。

 

瞧著這張清麗美豔的臉，心中恨不得上前抓花。

 

可段淮川卻是一言不發。

 

或者說，也徹底被我的轉變所驚豔。

 

他痴痴望著走進後臺的我，隻覺得這張臉，哪哪都符合自己的審美。

 

「段哥哥，姐姐前幾天還打我要錢，今天轉變就這麼大，她會不會是為了氣我們，幹了什麼交易，她怎麼這麼傻！」

 

姜月柔急於將段淮川的注意力拉回來，氣地口不擇言。

 

可同樣的借口說多了，也是會引人厭煩的。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段淮川皺了皺眉頭，不耐煩地轉過頭。

 

「她的事，你這麼急做什麼？」

 

姜月柔愣了愣，快速調整好表情。

 

「我怕姐姐有什麼內幕，贏下詩歌大會是我們兩人共同的夢想，萬一……」

 

提起詩歌，段淮川的神色終於柔和了下來。

 

回憶起往日兩人共同探討難題，日日交換信件，點點滴滴。

 

他心中暗暗提醒自己。

 

美麗的皮囊有很多，但心意相通的那個人，僅在眼前。

 

「放心吧，我會幫你的。」

 

得了承諾，姜月柔才放下心來。

 

對著不遠處的我露出了得意的笑。

 

好似再說。

 

「改頭換面又能怎樣，你喜歡的人，還不是站在我這邊？」

 

我聳了聳肩。

 

愛情確實是一劑修補心靈的良藥。

 

但如果我能直接把創傷修復，體驗大好人生，又怎麼會再去計較這虛無縹緲的感情。

 

靠著段淮川的幫助，姜月柔在接下來的比賽中，一路高歌猛進。

 

甚至和我打成平手，三人一起進了最後的決賽。

 

7.

 

候場時，段淮川破天荒地來找了我。

 

「姜溫言，不管你用了什麼手段，趕快停止吧。」

 

再見昔日的愛人，此時此刻，我卻毫無波瀾，甚至覺得好笑。

 

他曾告訴我，他不會以貌取人。

 

可卻在我跌落泥潭時，毫不猶豫在我的傷口上撒鹽。

 

而現在，疤痕修復，他倒是願意來和我多說幾句話了，真是可笑。

 

見我不語，他又道。

 

「月柔才華非凡，她值得這場比賽的冠軍。而你，小心作繭自縛，得不償失！」

 

我低低笑出了聲，湊近段淮川。

 

看著男人微紅的耳尖。

 

「你這樣以貌取人，眼瞎倒也難免。小心身邊的天使，說不定人皮底下是個不折不扣的惡魔。」

 

段淮川愣了愣，似懂非懂。

 

決賽很快開始。

 

隻是這次的題目，出乎所有人意料。

 

因為節目熱度空前絕後之高。

 

誰都沒想到，進入決賽的三人，來自同一所學校，甚至關系復雜曖昧。

 

所以節目組沒有復刻以往的題目類型，而是直接出了道高三課本裡的原題。

 

好巧不巧，正是我和段淮川曾經激烈討論過的題目之一。

 

主持人念完題目。

 

我和段淮川都沉默了。

 

隻剩姜月柔神情緊繃，求助似得望過來。

 

她的成績並不算好，前幾關就已經十分吃力，這道題，更是一頭霧水。

 

段淮川卻沒像之前那樣給出答案，而是沉默了。

 

「我棄賽。」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驚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他是這屆最有潛力的奪冠選手，卻在最關鍵的時候選擇放棄。

 

我卻明白，他起疑心了。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姜月柔支支吾吾，漲紅了臉，說不出個所以然。

 

輪到我時，我沒有遮遮掩掩，而是將那個早就爛熟於心的答案講了出來。

 

每說一句，一旁段淮川的神情就亮上一分。

 

他緊緊盯著我，好似在看一件失而復得的寶貝。

 

回答完，一時間，場上掌聲轟鳴。

 

「我去，這就是他們口中的校醜學渣？簡直是美女學霸啊！」

 

「誰說那姜月柔精通詩歌的啊，一問三不知，答出來的幾道題還都是那男的透露的。」

 

我拿到了那座屬於我的獎杯。

 

而臺下的姜月柔，哭紅了眼，想去拉段淮川，卻被人無情推開。

 

節目錄制完畢，我正想離開。

 

「溫言，和我談談好嗎？」

 

段淮川氣喘籲籲跑來，神色期待地望著我。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才是和我寫信聯系的那個人呢？讓我們白白誤會了那麼久。」

 

他知道了一切。

 

可我，似乎卻沒想象中那麼開心。

 

「如果我依舊是那個滿身疤痕，醜陋自卑的姜溫言，你還會像現在這樣，知道真相後，跑來找我嗎？」

 

段淮川滿心歡喜地來找我破鏡重圓，卻沒想到我會這麼問。

 

一時間，愣在原地。

 

看到他猶豫的那一刻，我心中最後的一絲期待也消失了。

 

「那我們沒什麼好談的。」

 

我轉身想走。

 

卻被段淮川緊緊拉住。

 

「姜溫言，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為什麼要在這鬧脾氣呢？」

 

「我承認，認錯人是我不對，可你也沒有提醒我啊，我怎麼知道！還是說，你真的就這麼嫉妒你妹妹嗎！」

 

一直被眾星捧月、眾人恭維的段淮川，此刻也再難掩飾自己的脾氣。

 

我冷冷一笑，轉過頭去。

 

「我失望，不是因為你認錯了人。而是你在我最無助，最希望得到溫暖和鼓勵時，給了我最後一擊，你讓我感到陌生。」

 

「如果被你打擊的人不是我，如果她被全網羞辱，她沒有這副皮囊，那從今往後，人生就毀了！」

 

最後，段淮川沒再追來。

 

隻是孤零零站在原地，神色落寞。

 

8.

 

第二天，我一回學校。

 

用過系統全身美容的獎勵後，我的狀態達到了巔峰。

 

幾乎所有學生都圍了過來，堵在班級門口不肯走。

 

「我去，這也太漂亮了吧，那張醜照也不知是誰惡搞的。」

 

「說不定就是那個姜月柔，怕她姐姐長太漂亮了，搶了她風頭，你們看，最近段淮川都不和姜月柔走一起了，估計懸了。」

 

「誰稀罕姜月柔，既然姜溫言還是單身，那我能不能……?」

 

「臭小子，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周圍嘻笑大鬧一片。

 

「都散開，回自己教室上課去！」

 

段淮川神色不虞，以學生會的名義將眾人驅散。

 

教室裡卻是闖進了個不速之客。

 

「段哥哥，為什麼要分手，是不是哪個賤人和你說了闲話！」

 

姜月柔被周圍的闲言碎語刺激地雙眼猩紅，顧不了其他就跑來找段淮川對峙。

 

段淮川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惡。

 

「你做了什麼，你自己清楚，別來煩我了，我嫌惡心。」

 

「我隻是喜歡你啊，我有什麼錯！」

 

姜月柔又哭又笑，揚起手想來撕扯我。

 

而我，速度更快，不需要別人幫忙，一手擋住扇來的巴掌，另一隻手毫不猶豫揚了回去。

 

「啊！」

 

隨著一聲慘叫，姜月柔摔倒在地。

 

可沒有一人上前去扶。

 

「你敢打我？我要報警！連帶你上次把我推下樓梯，我讓警察抓你進局子！」

 

我冷冷一笑。

 

「戲演多了，自己幾斤幾兩都不清楚了？冒名頂替，空口汙蔑，要不要我找出監控證明給你看啊？」

 

姜月柔瑟縮了下，隨後想到什麼，挑釁地望向我。

 

「姜溫言，你吃喝住行都得靠我爸媽，如果不想今後流落街頭，馬上來和我道歉！」

 

段淮川皺了皺眉，低聲詢問我。

 

「需要幫助嗎？」

 

可現在，他和姜溫言，我一個不想扯上關系。

 

放在以前，我或許還需要忍氣吞聲，和姜家人住在同一屋檐下。

 

但現在，有了詩歌大會冠軍的頭銜，又在網絡上爆火，我不愁沒有好的機遇，何必還要再去倚仗這家人？

 

最後，姜月柔被趕來的老師拖走。

 

離去時，眼睛還一瞬不瞬瞪著我。

 

9.

 

我本以為，這場鬧劇將會就此結束。

 

可姜月柔顯然不肯就這麼輕易放過我。

 

很快，網上又掀起了陣陣對我不利的言論。

 

姜月柔發布了條視頻。

 

爸媽坐在沙發上，言辭懇切地勸我回頭是岸。

 

「溫言，爸媽不知道你用了什麼辦法整容成現在的樣子，還拿到了比賽冠軍，但這是一條不歸路啊，千萬別迷失了自己，得不償失啊！」

 

「爸媽知道你怨妹妹比你漂亮，可你的疤痕來自一場意外，我們也沒有辦法。回來好嗎，別讓我們擔心。」

 

兩個年紀稍長的長輩在鏡頭裡無助地抹著眼淚，很輕易就能勾起他人的同情心。

 

我卻知道，他們是裝的。

 

從小到大，他們就是靠著這爐火純青的演技，掩蓋自己的偏心，掩蓋事件的不公。

 

初中時，我被一盆熱油澆遍全身。

 

我疼得撕心裂肺，被送往醫院時，他們還在討論。

 

「這不S也得殘了吧，治療還得花錢，反正我們還有月柔，不如……」

 

好在最後我的親生父親良心發現，讓我撿回一條命。

 

到了醫生詢問是否做修復手術時，他們又異口同聲選擇了拒絕。

 

原因竟是，妹妹姜月柔吵著說不樂意，她不想要一個長得比自己好看的姐姐。

 

而繼母也不願多花錢。

 

所有人一拍即合，沒人在意我的想法。

 

網友卻很輕易就相信了這家人的說辭。

 

「整容手術的錢不是姜溫言她爸媽出的？這麼費錢的治療，她哪來的錢，莫非真是出去賣的？」

 

「這年頭小孩子也太愛慕虛榮了吧，竟然為了臉出賣自己，真是世風日下啊。」

 

「哈哈哈原來那張醜圖不是 p 的，就算以後誰娶了她，知道自己老婆整容前長這模樣，估計也夠嗆！」

 

我刷著手機裡的評論，內心毫無波瀾。

 

段淮川卻在此時給我發來微信。

 

「我可以幫你平息輿論，就當是我的補償了。乖一點，我能接受你的所有，不會嫌棄。這件事以後，我們就當什麼都不曾發生過，好嗎？」

 

見我遲遲不回。

 

他又發來信息。

 

「你和我服個軟就這麼難嗎？除了我，誰還能不嫌棄你，盡心幫你！」

 

就算是知道我處境艱難，就算是想要提供幫助，他的語氣依舊高高在上。

 

因為我們的地位從來就是不平等的。

 

段淮川也從沒想過改變這不平等。

 

他覺得自己高高在上，而我隻能祈求恩典。

 

我能靠他一時，卻靠不了一世。

 

10.

 

曾經，我手握證據，卻不敢公開。

 

因為我不敢和姜家人翻臉，我需要仰仗他們而活。

 

可現在，我有了退路。

 

而姜家人，卻不給我留活路，磨滅了最後一絲恩情。

 

將視頻放到網上後，所有人都被其喪心病狂的程度震驚了。

 

那時依舊是初中。

 

畫面裡清楚拍下，姜月柔指使佣人燒滾了一盆又一盆熱油。

 

將我騙進廚房後。

 

站在料理臺上，笑著將熱油傾倒而下。

 

小小的年紀，卻笑得恐怖。

 

「聽說這樣做你就能毀容了，知道什麼是毀容嗎，就是家裡沒人能比我漂亮了！」

 

我發出陣陣慘叫。

 

直到父母跑進來，被這副驚悚的畫面嚇到愣在原地。

 

姜月柔卻依舊淡定。

 

「爸爸媽媽，我不小心的。你們可以救她，但千萬不能讓她恢復，不然寶寶就不是家裡最漂亮的人了！」

 

我之所以有這段視頻，多虧了那個對過世母親情意深重的佣人。

 

當天，他就拷出了視頻，將證據交給我，讓我有了保命的手段。

 

至此，姜家父母在視頻中的無辜發言不攻自破。

 

什麼意外，什麼沒法救治，統統都在放屁！

 

我甚至一通律師函發給了姜家。

 

網絡不是他們隨意傳播謠言的地方, 說話請拿出證據。

 

警車呼嘯著開來學校。

 

把姜月柔帶去了警局。

 

而段淮川在知道了一切後, 哭紅了眼。

 

他把我帶到那間曾經用來交換信件的廢棄教室。

 

拿出我寫給他的信，如數家珍道。

 

「這是你的第一封來信，這是第一百封, 這是你第一次和我說心事，這是你第一次說你喜歡我……我都保存得好好的。」

 

「溫言, 我錯怪你了，我不該相信網上的傳言。我們互通過這麼多次的信件，我們心意相通, 我怎麼就鬼迷了雙眼, 覺得你是那樣的人……」

 

他還在乞求原諒，我卻清楚, 我們不可能再回到原來了。

 

「段淮川，曾經，我也想要和你坦白一切。因為我相信你，相信你不會以貌取人，相信你是信中那個很好的人, 可你卻親手毀了我的信任。」

 

「我不氣你和姜月柔在一起。隻是你們對我做的種種, 都讓我失望至極, 放過我吧, 就當放過你自己了。」

 

說到這種地步, 任何一個人都能聽出我話裡的意思。

 

段淮川也不例外。

 

他隻是依舊愣愣看著桌上信件。

 

甚至不敢抬頭挽留離去的我。

 

11.

 

姜月柔故意傷人的罪行已經坐實。

 

但由於還未成年, 並且時隔已久。

 

姜家人並沒有受到實質性的嚴重處罰。

 

被保釋出來後，她甚至還能發消息和我耀武揚威。

 

「有證據又如何，我還未成年，你能把我怎麼樣, 還不是得眼巴巴看著！」

 

可很快, 她就笑不出來了。

 

在回學校的路上, 她被段淮川攔下。

 

來人不知從哪買來了硫酸, 按著她就往臉上倒去。

 

姜月柔被送去了醫院，而段淮川則被抓進了警局。

 

爸媽歇斯底裡罵我是掃把星。

 

段家人也跑來, 哭著質問段淮川為什麼要做出這種自毀前程的事。

 

對此，段淮川笑得冷漠。

 

「她不是最看重臉嗎，那就讓她嘗嘗，被毀容的滋味。」

 

結果不出所料，就算醫院竭力搶救。

 

被硫酸腐蝕的皮膚也再也沒法復原。

 

姜月柔徹底毀容。

 

隻是她比我幸運, 毀掉的地方隻有臉。

 

我去探望過姜月柔一次。

 

女人全臉纏著紗布, 似乎是打擊太深，以至於神志不清。

 

赤著腳在醫院大喊大叫。

 

「我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昔日在我身上種下的因, 此刻終於在她身上結下果。

 

段淮川則因為故意傷人, 被判了刑。

 

我們在監獄裡見了面。

 

他低著頭, 似是羞愧，又是膽怯。

 

隻是聲音沙啞著向我道歉。

 

「沒連累到你吧，我這麼做，隻是想讓自己好受些。如果一切能再來一次, 我隻希望自己可以別讓你那麼難過。」

 

我不置可否，隻是答道。

 

「如果能再來一次，我隻希望我們從沒認識過。」

 

男人沒再出聲，隻是面前被淚水打湿的地面說明了一切。

 

走出監獄, 陽光正好。

 

系統做完一切，已經從我身上脫離。

 

而我的未來，還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