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連我自己也暗暗心驚。

前世的記憶太過久遠，已經模糊了。

 

我隻記得我們在爸媽離世後過得很苦，現在看賬本才知道，苦的隻有我自己而已。

 

我一直穿媽媽或姑姑淘汰下來的衣服，他們卻年年有新衣服穿。

 

林小菁隔三差五在我面前哭訴，說什麼同學嘲笑她家裡窮，嘲笑她無父無母，穿的都是土掉渣的破衣服。

 

林小丞也總說衣服小了，鞋子破了……伸手伸得理直氣壯。

 

我沒辦法，隻能在自己身上省，在一日三餐上省。

 

他們倆又抱怨吃得差，懷疑我把錢私藏了。

 

實際上這一千塊，花在我身上的全部加起來也不到二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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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這兩個孩子過得比我家孩子都好！」

 

「我才發現，他們倆穿的根本就不像無父無母的孩子啊，衣服雖然舊，但沒有補丁。」

 

「反倒是這個姐姐，她穿的應該是老板的衣服。」

 

「又要用得好又要穿得好，還嫌吃得不好？還要來分錢？多大臉？」

 

「這不是兩個白眼狼嗎？」

 

之前同情他們的食客紛紛倒戈，為我抱不平。

 

林小菁和林小丞都漲紅了臉。

 

「誰知道你做的是不是假賬？」

 

「就是，我們憑什麼相信你？」

 

「真有心機啊，還背著我們寫賬本。」

 

「姐，你好可怕。」

 

「可怕的明明是你們這兩個小白眼狼！」姑姑怒氣衝衝地從面館外走進來。

 

9

 

姑姑去表妹的學校送東西，緊趕慢趕才回來。

 

她把手裡東西重重地往桌子上面一放：「從小我就看你們倆不像好的，還真是這樣！」

 

「知道你們貪心，沒想到這麼貪！這也要那也要，把錢花光了，還敢厚著臉皮跑來要錢！」

 

林小丞和林小菁都慌了。

 

他們還指望著姑姑放棄我，供他們讀書，怎麼得罪姑姑？

 

林小菁趕緊說：「不是的，姑姑，這個賬本不是真的！」

 

林小丞：「姑姑，你再偏心，也不能隻聽林年的一面之詞啊！」

 

林小菁：「姑姑，你可能來晚了，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你聽我說，事情是這樣的……」

 

姑姑揮手打斷：「不用你說，我眼不瞎耳也不聾，我什麼都知道！不光今天的事，一直以來你們的所作所為，你們那點小心思，我全都知道！」

 

林小菁十分慌張：「姑姑……」

 

姑姑根本不聽她的：「我以為你們隻是兩個小孩子，雖然貪心了點，自私了點，心地不至於太壞，看來是我錯了！」

 

「你們是又蠢，又貪心，又壞！吸年年血，當大小姐大少爺！」

 

林小菁的臉瞬間失去血色。

 

林小丞不服氣：「你憑什麼這麼說我們！你有什麼證據能證明林年那個賬本是真的？」

 

姑姑冷笑：「年年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她的為人我清楚。我就是相信她，不需要什麼證據！」

 

林小丞氣得不行：「你！你別太偏心！」

 

「這就偏心了？還有更偏心的呢。」

 

姑姑擲地有聲：「以後別指望我再管你們了！一個大小姐一個大少爺，我養不起！」

 

10

 

兩人又是辯解，又是哭求，也沒能讓姑姑改變主意。

 

最後，失魂落魄地走了。

 

姑姑一邊罵我傻，一邊抱著我安慰了許久。

 

「以後別再回去了，就在姑姑家安心住下。」

 

「你啊，真是傻。你把他們當命根子一樣護著，他們把你當姐姐嗎？」

 

「傻孩子，以後為自己活吧。」

 

我紅著眼圈點了點頭。

 

無論發生什麼，至少我還有一個永遠會站在我這邊的姑姑。

 

11

 

開學那天，姑姑和小表妹一起送我去學校報道。

 

姑姑替我交了學費，還給我拿生活費。

 

她讓我不要省錢，好好吃飯。

 

表妹一本正經地說：「姐姐，不吃飯會長不高噢。」

 

我摸摸她的頭，向姑姑道謝。

 

「姑姑，謝謝你。」

 

姑姑推我進教室：「別謝了，快進去吧。」

 

表妹：「姐姐好好學習！」

 

我深吸口氣，提步走進教室。

 

兩輩子，我做夢都想進的教室。

 

12

 

校園生活像夢一樣美好。

 

同學們都很友善，老師耐心負責。

 

得知我家裡的情況後，老師幫我申請了貧困補助。

 

前世，我也勸過林小菁和林小丞申請貧困生補助。

 

兩人都不願意，還為此跟我賭氣。

 

林小丞：「你能不能為我們想一想啊？別人知道了我們家的情況，肯定會看不起我！」

 

林小菁也哭哭啼啼：「姐，我不想被人看不起。」

 

實際上，沒有人因為我貧困生的身份看不起我。

 

同桌見我吃得清淡，還主動把她的菜分給我一部分。

 

「反正我一個人也吃不完。」

 

「好啦，別推辭啦。想感謝我？那就給我講講數學題吧！」

 

「你這腦子怎麼長的？次次考第一。我媽總讓我跟你好好學學，唉，智商的事是能學來的？」

 

她唉聲嘆氣。

 

前世總聽林小菁說，上高中後很多人跟不上課。

 

林小丞也常說：「女生後勁不足，上高中之後就不行了，尤其是理科。」

 

林小菁十分認同這個說法：「是呀，我就學得很吃力。姐，換成你的話，肯定不如我呢！」

 

她不知道哪來的自信，一直覺得自己比我聰明。

 

我雖然不覺得她更聰明，但也非常擔心自己跟不上課。

 

姑姑供我讀書並不輕松，我不能讓她的辛苦白費。

 

所以每一節課，我都拿出十二分的認真。

 

哪怕每次考試都是第一，我也不敢松懈。

 

我對同桌說：「吃完午飯我就給你講題，順便把昨天的卷子過一遍。」

 

同桌哀嚎：「不要啊！我還想出去玩一會呢，你怎麼都不需要娛樂的啊！我跟你們這些學霸拼了！」

 

13

 

期末考試結束後，放寒假了。

 

我繼續到姑姑的面館幫忙。

 

姑姑看到我的成績單，非常欣慰。

 

「年年，我就知道你可以。」

 

又對表妹說：「心心，你要向年年姐學習！」

 

表妹心心答應得十分清脆：「姐姐好厲害！比小丞哥哥厲害！」

 

「小丞哥哥笨！被菁菁姐姐推一下就暈倒了。」

 

我不明所以地看向姑姑：「他們倆鬧矛盾了？」

 

姑姑嘆氣：「別提了，鬧得可厲害呢。不過最近好了，小丞不知道怎麼，忽然轉性子了，像變了個人似的。」

 

14

 

我是住校生，一個月才放兩天假。

 

每次放假，我就到姑姑這裡住兩天，再沒回過鄉下的家。

 

姑姑沒跟我提過林小菁和林小丞的事，我也沒有問過。

 

今天被心心無意中提起來，姑姑才跟我講了點他們的近況。

 

在我和姑姑這看不到希望後，他們隻能從對方身上打主意。

 

林小丞讓林小菁去打工，林小菁讓林小丞去打工。

 

林小丞說自己是男孩，男孩就應該多讀書。

 

林小菁說自己身體不好，不能吃苦挨累。

 

總之，那個夏天，兩人每天都在吵架。

 

最後，是林小菁妥協了。

 

林小丞託同學幫林小菁找了個還算輕松的工作，林小菁去了。

 

去是去了，她賺錢隻給自己花，一毛都不給林小丞。

 

林小丞到處借錢，這才讀完了一個學期。

 

寒假，他去林小菁工作的地方堵林小菁，伸手朝她要錢。

 

林小菁十分生氣。

 

「我辛辛苦苦賺的錢憑什麼給你花？我隻是你姐，又不是你媽！」

 

「你以為我是林年那個傻子嗎？」

 

「在我這，你一分錢都別想要到！」

 

林小丞更氣，吵又吵不過，抬起手就要打人。

 

林小菁害怕了，下意識伸手推了他一下。

 

林小丞撞到桌子，暈了過去。

 

林小菁哭哭啼啼地來找姑姑，姑姑聽說後，連忙去查看情況。

 

姑姑對我說：「小丞磕得也不嚴重，隻是擦破點皮。也不知道怎麼，昏睡了兩天，醫生看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幸好，最後人沒事。」

 

「就是有點反常，連學都不想上了。找我借錢，說要做什麼生意，還要拉著小菁一起。」

 

我愣了下，腦海裡冒出一個猜測。

 

難不成，林小丞也重生了？

 

前世，他也總想著搞投資，做生意。

 

結果是每次開店都倒閉，每次投資都失敗，前前後後不知道搭進去多少錢。

 

我搖搖頭，十分無語。

 

他愛幹什麼就幹什麼吧，都跟我沒關系。

 

我不可能再像前世那樣，一次又一次地為他兜底。

 

15

 

幾天後，林小丞找了過來。

 

「姐，你也重生了吧。」他開門見山地問。

 

不等我回答，他自顧自地說：「你肯定重生了，否則不會這麼反常。」

 

「但我就不明白了，你都重生了，還上什麼學啊？這是個多好的時代啊，遍地是黃金。」

 

這確實是經濟騰飛的年代。

 

然而，我對自己有很清晰的認知，我做不來生意。

 

不止我，林小丞和林小菁都做不來。

 

「你前世賠了那麼多次，還沒長教訓？」我問他。

 

林小丞辯解：「那是因為經濟不好，大環境不好！」

 

「這是什麼年代！跟那個年代怎麼能一樣？你沒聽過一句話嗎，站在風口上，豬都能起飛！」

 

我譏諷：「就怕有的人還不如豬。」

 

「你！」林小丞漲紅了臉，指著我要反駁。

 

不知想到什麼，又把手放下了。

 

他冷哼一聲：「你不就是記恨前世的事？都是前世了，能不能別計較了？都重生了，還想著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做什麼？」

 

「我們兩個可是重生者，重生者啊！應該一起做件大事，才不枉重活一次！」

 

「微不足道？小事？」我隻覺得匪夷所思。

 

我為他們做出的犧牲，我無人關心的癌症，我無處可去，被凍S在橋下的冬日……

 

對他而言隻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冷著臉轉身就走。

 

林小丞追上來：「姐你別生氣，是我說錯話了。我這次來，其實是有正事找你。」

 

「你能借我點錢嗎？兩百塊。」

 

「我打算擺個小攤，需要初始資金。」

 

「一百！」

 

「五十？」

 

「四十總行吧？」

 

我頭也不回地走。

 

「林年！你行！你就這麼絕情！」

 

林小丞站住了，吼道：「等我飛黃騰達那一天，別指望我分你一毛錢！」

 

「行，我等著那一天。」我依舊沒有回頭。

 

16

 

林小丞到處借錢，還找到了姑姑。

 

姑姑要養女兒，又要供我讀書，雖然開著面館，但手頭是真的不寬裕。

 

畢竟鋪面不是她自己的，她還要交房租。

 

在飯桌上，姑姑說：「小丞這孩子也不知道被誰灌了什麼迷魂湯，鐵了心想做生意。說什麼入股什麼分紅的，聽不懂。其實不就是擺個地攤嘛。」

 

「我聽著怪不靠譜的。」

 

我趕緊問：「姑姑，那你給他錢了嗎？」

 

「我哪有錢啊？最後就給了他二十塊。」

 

姑姑嘆氣：「眼看著快過年了，就當讓他們過個好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