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倆頭挨著頭，離得極近，我都能感覺到他的呼吸灑在我皮膚上的溫熱。

聽到我爸媽悄悄離開的腳步聲，心怦怦跳得很快。

 

都怪謝蔚！

 

裝那麼真，難不成是學表演的？

 

9

 

同學聚會的地方是姚知禮和我們高中時候的班長一起定的，他倆如今一個是外企高管，一個是體制內幹部，算是我們那屆同學裡混得最好的。

 

我為了今天，特意畫了個淡妝，踩著高跟鞋出門。

 

謝蔚扶著我，語氣酸溜溜的：「去見前男友有必要那麼隆重？你不說你早就不在意他了。」

 

「那不一樣。我得讓他看到我，就得想起自己眼瞎心爛的那些日子，讓他難受得不行我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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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需要那麼麻煩？我往那兒一站，不就是最給你加分的了嗎？」

 

我白了他一眼：「少貧嘴。」

 

雖然說他跟個男模似的，長得不是一般的好看，但這種時候顯然也不是隻看臉的時候。

 

以前的同學們表面熱絡，實則都在攀比年薪待遇。姚知禮身邊靠著一個氣質優雅的棕發美女，正舉著酒杯和大家談笑。

 

我一進來，全場的氣氛冷了一瞬。

 

所有人都知道我和姚知禮分得難看，偷偷打量著他和我，目光落在謝蔚身上時都驚豔了。

 

我今天特意按照松下風的風格給謝蔚打扮的，還特意給他戴了條和我配套的銀項鏈，可以很有信心地保證，他往這一站，就能迷S一大片。

 

女同學們驚訝地說：「臻臻，這是你男朋友嗎？天吶，這也太帥了，比明星都帥。」

 

「他好高啊，得有一八五以上吧。」

 

姚知禮的臉色不太好看。

 

他走在我面前，眼神和以前一樣膠著，是我看了就惡心的深情。

 

「臻臻，這是你男朋友嗎？給大家介紹一下吧。」

 

謝蔚走到我身前，先一步伸出了手。

 

他態度溫和，眉眼間卻帶著不可抵擋的鋒芒——

 

「你好，我是臻臻的未婚夫，謝蔚。久仰大名，請多關照。」

 

姚知禮的臉色更難看了。

 

眾人靜寂。

 

我差點沒忍住驚訝。

 

未、未婚夫？

 

謝蔚這怎麼忽然給我超級加碼了？？？

 

謝蔚笑著低下頭，摟緊了我的腰。

 

他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個絲絨方盒，裡面是一枚分量不小的藍寶石戒指。

 

謝蔚把戒指戴在了我手上，聲音如蠱惑一般：「出門那麼急，戒指都忘記戴了，還好我幫你帶來了。」

 

女同學們羨慕地看著我手上的戒指，輪番來看。

 

謝蔚在男人堆裡悠然自得，我卻如芒在背。

 

終於找到個空隙，拉謝蔚出門，借口說是催菜。

 

我長舒一口氣，把戒指丟給謝蔚：「快快快拿走，我都嚇S了。」

 

「怕什麼？」謝蔚不解。

 

「怕被看出來啊。」

 

我壓低聲音：「哪兒買的，看著那麼真？玻璃的吧？」

 

「……」

 

10

 

聚會聊天，少不了就得問問彼此境遇。

 

學生時代最出風頭的班草祁越說要晚半小時才能到，於是，我和謝蔚、姚知禮情侶四人就成了焦點。

 

人嘛，都有八卦心理，都想看看新歡舊愛能碰撞出什麼火花。

 

姚知禮身邊的美人兒大方地朝我伸出手：「你好，我叫林意，和知禮是大學同學，畢業後我就跟他一起回國了。」

 

我同情了隔壁學校校花幾秒。

 

姚知禮這幾年身邊人沒斷過，當初他和校花分開時鬧得沸沸揚揚，原因好像就是腳踏兩條船。

 

林意喜歡抬著下巴看人，和姚知禮絕配。幾句話裡就不經意透露了她是國外藤校出身，前途無量。

 

她說等過完年和姚知禮完婚後，就一邊當闊太太一邊讀博。

 

「大家如果想跳槽的話，可以給知禮投一下簡歷，我們肯定會優先看的。」

 

一行人臭味相投，先是品評了一番酒店服務員的身材相貌，又大談給領導送禮的學問，美其名曰人情世故。

 

我和謝蔚自然就成了插不上嘴的闲散人員。

 

謝蔚倒是毫不在意，致力於往我嘴裡喂甜點，扮演好了一個合格又溫柔的未婚夫。

 

姚知禮似乎是為了驗證自己的選擇沒錯，看了眼角落吃得正香的我倆，端著酒杯過來。

 

他故意問：「臻臻，你現在在哪兒高就啊？聽你媽說你好像是自由職業，能交社保嗎？」

 

我在心裡冷笑。

 

裝什麼呢？

 

他不早就打聽好了我是做什麼的，就等著同學聚會的時候暗裡諷刺我一下呢。

 

我咽下一口蛋糕，說：「不勞你費心。我自己能養活自己，了。」

 

謝蔚拿紙巾給我擦了擦嘴角，他臉上仍掛著笑，但眸色冷了一些。

 

姚知禮的話頭又轉向謝蔚——

 

「那你男朋友是做什麼的啊？長那麼帥，一看就不靠譜吧哈哈哈。」

 

他用調笑的語氣，一旦對方惱了，就能說別人開不起玩笑，一旦對方忍下去，那又遂了他的意。

 

謝蔚說：「我和臻臻一樣，自由職業，能養活自己，也能養活臻臻。」

 

林意追問：「那是做什麼的啊？」

 

我「嘖」一聲，挽起謝蔚的手臂。

 

「查戶口呢？夠了夠了啊。」

 

其他同學也來打圓場，說隻是來聚會，沒必要問那麼多。

 

眼見這個話題就要轉過去。

 

謝蔚卻忽然一本正經地說：「我啊，我在小區附近租了塊地方，搞廢品回收，平時也會去做做義工，在網上找人組織一些活動什麼的。」

 

全場寂靜了。

 

我瞪大了眼睛。

 

他怎麼不按照我教他的來說！

 

11

 

靜默之後，林意和姚知禮的表情變化得很好看，滿滿的都是對我的幸災樂禍。

 

喜歡捧姚知禮的那幾個更是說：「臻臻，你男朋友這工作不太行啊。」

 

「是啊，要不今天就趁著姚總在這兒，幫你男朋友介紹個工作吧。」

 

「他長得還不錯，去姚總公司當保安也行，待遇挺好。」

 

「這也能算工作？還好意思說出來。」

 

我的氣一下子上來了。

 

我平時和謝蔚互懟可以，但別人說他，不行。

 

我正要上前，被謝蔚輕輕拉住。

 

就聽到謝蔚慢悠悠說道：「怎麼？瞧不起做廢品回收的啊。那麼多體力勞動者辛辛苦苦用自己的力氣吃飯，拿的錢光明正大，我不覺得有什麼不好。」

 

「那你覺得好，你繼續做唄。」

 

「當然要繼續做了。不然怎麼回收某些社會垃圾，為祖國的現代化事業做貢獻呢？」

 

「你說誰垃圾呢？」

 

「我說的是我廢品回收站裡的垃圾啊。」謝蔚表情無辜，「怎麼？難道有人覺得我在說別的嗎？」

 

「你……」

 

「撲哧」一聲，我沒忍住笑出聲。

 

不得不說，謝蔚這張嘴在懟別人的時候，還挺爽的。

 

我拉著謝蔚，裝和善。

 

「好啦，繼續吃飯吧。」

 

謝蔚不滿：「我還沒開始發揮呢。」

 

早就看不慣姚知禮他們炫富的一些人，都樂得見姚知禮吃癟。班長也出來打圓場：「大過年的，大家都開開心心的，多大點事兒啊。」

 

姚知禮臉色鐵青。

 

「臻臻，你知道吧，這裡是市裡最好的餐廳，人均兩千。」

 

「你想說什麼直白點。」

 

他傲慢地說：「你們要是覺得經濟上負擔不起的話，現在說句好聽的，我就能幫你們結賬。反正大家同學一場，有什麼困難就說嘛。」

 

我挑眉一笑：「真的？」

 

冤大頭不宰白不宰，等宰了他，我再和他算賬！

 

門口忽然一陣喧鬧。

 

班草祁越風塵僕僕地推開門，不停抱怨：「這大過年的到處都在堵車，我剛被導師壓榨著做完項目，趕緊就來了，沒想到還是晚了。」

 

他是許多同班女生暗戀的男神，眾人的目光瞬間都匯聚到他身上。

 

離他近的女同學趕緊幫他拎過包，幾個人噓寒問暖。

 

「不晚不晚，快坐吧。」

 

「對啊，你不來，咱們吃著都沒意思。」

 

祁越談笑風生，在看到我們的時候，就像是凝固住了一樣，眼神直勾勾的。

 

姚知禮語氣很酸：「他這是看你呢？臻臻，多年過去，魅力不減啊。」

 

上學的時候，祁越曾經追求過我，被我拒絕了。

 

我沒理他，看向謝蔚：「認識？」

 

謝蔚不置可否。

 

下一秒，祁越幾乎是飛奔一般到了謝蔚面前，彎腰伸手，眼神誠摯——

 

「謝老師！您怎麼在這兒啊？我，您還記得我嗎？我是小祁啊。」

 

12

 

謝老師？

 

林意愣了：「他不說他搞廢品回收的嗎？」

 

祁越的五官皺成一團。

 

「你說什麼呢？這是我們學校化學系的副教授啊。」

 

所有人都知道祁越在 T 大讀博，此話一出，都震驚地看向我們。

 

「副教授？他看起來還沒三十吧。」

 

「天吶，咱們班當初都沒一個考上 T 大的。」

 

「這得是搞出了什麼成果，才能那麼年輕評上副教授啊。」

 

所有人的眼神一下子變了，隻有謝蔚淡定自若。

 

他沒有否認，轉過頭問祁越：「我們認識嗎？」

 

祁越快要痛哭流涕了。

 

「我們見過一次，是我導師帶著我見您的。您估計忘了，就是中秋節前，在研究院裡的實驗室。」

 

「哦，有印象。」

 

「有印象就好，謝老師，您啥時候回 B 市啊，我送您吧？」

 

「不用，我陪我未婚妻回去。」

 

謝蔚宣示主權式地牽起了我的手，他笑得清淺，但我怎麼看怎麼覺得他有點欠揍。

 

尾巴都快要搖到天上去了吧。

 

祁越仿佛忘記了追求過我的事兒，立刻道：「原來若臻是您未婚妻啊，您倆真般配啊！謝老師您眼光就是好，不愧是我校十大青年才俊之首。」

 

眾人像看中邪一樣看著祁越。

 

要知道，祁越在學生時代可是風靡校園的高冷男神，現在他這態度，我都不想說他對謝蔚真的有點舔。

 

祁越從看到謝蔚開始就各種噓寒問暖，主動幫謝蔚擋酒，還識趣地喊其他人都去別的地方說話，把甜品臺那一塊兒留給我倆二人世界。

 

託祁越的福氣，我才知道這個和我吵鬧了小半年的鄰居背後的真實身份。

 

從小就把跳級當飯吃，十四歲被 top 大學破格錄取，二十歲博士畢業，二十六歲當上了副教授，過完年剛滿 28，眼見就要升博導。

 

謝蔚的父親就是國內某家一流學府的校長，也是院士。

 

「那他媽媽呢？」有人插嘴問。

 

祁越噓了一聲：「人家母親來頭大著呢，想知道啊？去看看每天的新聞啊。」

 

眾人一陣驚呼。

 

祁越摩拳擦掌：「我在學校的時候都沒跟謝老師搭上過話，沒想到在這兒能見到，真是太幸運了。」

 

13

 

有了祁越這麼個捧場的，姚知禮的表情別提有多難看了。

 

林意的態度 180 度大轉變，笑意吟吟地湊過來說早就看謝蔚這氣度不一般，之前都是開玩笑，要給他賠罪。

 

她家長輩就在體制內，言語之間意思是多來往，以後幫襯著點。

 

姚知禮不客氣地拽著她離開：「都不認識，湊什麼近乎，也不嫌丟人。」

 

「那有什麼丟人的？這不就認識了嗎？以後都是人脈。」

 

林意瞪了他一眼，繼續熱絡地和謝蔚攀談。

 

姚知禮顯然被她吃得SS的，沒再說話，憋著悶氣。

 

酒足飯畢。

 

我的面子是妥妥地被謝蔚給掙回來了，臨走時，一群同學都是纏著要謝蔚名片，誇我好眼光的。

 

但我哪哪兒都覺得別扭。

 

祁越熱情地說要送我們回家，被謝蔚以要和我出去逛街的理由拒絕了。

 

出了門，我一言不發。

 

謝蔚本來搖著的尾巴耷拉下來，開著車，小聲問：「生氣啦？」

 

「沒有。」

 

「你說沒有，肯定就是有了。」

 

謝蔚問：「氣我之前不告訴你，還說我自己是無業遊民？我放寒假了，當然就是沒工作啊。」

 

「我哪裡敢生氣，副教授來幫我演戲，我受寵若驚還來不及呢。就是……」

 

「就是什麼？」

 

「就是不太喜歡這種狐假虎威的感覺。」

 

「我猜你還更想說一個別的詞。」

 

謝蔚都不用說，我就知道他這嘴裡吐不出象Y。

 

我怒瞪他一眼：「你才狗呢！」

 

謝蔚委屈：「我又沒說，是你自己說的。」

 

14

 

「以我的直覺，你肯定心懷不軌。」

 

我緊緊盯著他的臉和身材看，幽幽開口：「以你的身份和財力，肯定看不上我給你開的價錢吧？為什麼要跟我回家？又為什麼要故意等祁越過來？」

 

「被你看出來了。」

 

謝蔚說著，卻絲毫不心虛。

 

我又不傻，稍微分析一下，就知道今天這遭爽文劇情是謝蔚安排好的，為的估計就是幫我「打臉」。

 

他聽我說過今天聚會上有人最是嫌貧愛富，想好了要治一治他們。

 

更何況，為了認人，我還提前拿了我們班的合照給他看。

 

「在我給你看照片的時候，你就認出來照片裡的人是你同事的學生了吧？」

 

畢竟，謝蔚隻看一眼就能背出樓下超市 A4 紙一般的折扣信息，還在我面前狠狠炫耀過。

 

他這過目不忘的本領，讓人又愛又恨。

 

謝蔚深深地嘆了口氣：「唉，還是被你發現了。」

 

語氣無奈，但眼睛卻是笑著的。

 

我問他：「你到底是什麼目的？」

 

車開進了停車場，萬籟俱寂。

 

謝蔚慢慢停下了車，那雙清凌凌的眼睛在黑暗中閃著神採。

 

「傅若臻，真不知道你是沒心肝還是沒記性。」

 

他埋怨地嘟囔，忽然捧著我的臉，擰著眉頭問：「你真的不知道我是什麼目的嗎？」

 

我愣住了。

 

然後，一把扒開了他的襯衫。

 

敞開的衣襟下，是漂亮得如同大理石雕塑的胸肌，上面綴著一顆小小的黑痣。

 

「你居然真的是松下風！！」

 

    14

 

謝蔚下意識捂住胸口，像是被土匪霸佔的良家婦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