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這門拿斧頭好像砍不太動啊！」門那邊的人在詢問同伙。

「砍不動也得砍！消防門容易砍還叫消防門嗎，咱幾個輪著砍，肯定能破壞一點兒！」

 

「就是！」又一個人說，「別忘了這小妞現在是全樓僅剩的有大量物資的住戶了，要想活咱們就得使勁砍！」

 

果然，我囤貨的事還是暴露了。

 

嘭——嘭——嘭——

 

一下又一下，像砍在我心上。

 

我難受地用手抵住胸口，彎下腰來。

 

宋聞璟一步過來扶著我肩，低下身子問：「怎麼了？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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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搖頭，表示沒事。

 

「分物資吧。」我抓著他的手，仰首看他。

 

「物資夠撐幾天的，然後咱們再想辦法。」

 

他點點頭，「我那兒有些壓縮幹糧，藏起來不容易被發現，你把你的物資分了，咱倆靠幹糧撐一下。」

 

「那水呢？」我又問，「沒水不大好撐吧……」

 

「我有個一平米的暗格，可以藏些水。」他扶我起來，徑自走進我家，「把你這裡的水挪一些過去。」

 

我們預計了兩個人一周的用水量，因為搖號結果會在一周內公布。

 

藏好了壓縮幹糧和水，由宋聞璟去拍消防門給對方信號。

 

「麻煩大家省點力氣吧，也餓了這麼多天了。」宋聞璟對門那邊的人說。

 

「無非是求個生存嘛，理解，都理解！」他繼續。

 

「也不是故意隱瞞，你們大概也聽保安說了，3001 的業主小姐，是父母要來住才買了這些物資，本以為就幾天雨水過去了，哪知道成今天這局面。

 

「後面也是越來越害怕，才沒吱聲。

 

「但現在她願意把物資給你們。」說完這句，他頓了頓，聽外面的反應。

 

「真的？」沒想到來得這麼容易，「別耍什麼花樣！」

 

「沒沒沒，沒花樣！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何況……」

 

宋聞璟又停了下來。

 

「何況什麼？」門那邊不耐煩了。

 

「何況 3001 住戶和我已經搖到安全避難中心的名額了。」宋聞璟慢慢地說道。

 

「留太多物資於我們也沒多大用處，不如讓大家利用了。」

 

說完，我們靜息留意門那邊的反應。

 

「你們拿到了名額？」

 

看樣子，名額這時候比物資還有吸引力。

 

想起了在原時空，這幾個人因為我家的一箱方便面要將我置於S地的樣子，可現在，一屋子物資也抵不過這一條假短信。

 

「稍等。」宋聞璟說了一句，轉身回家拿了口袋打印機出來。

 

用手機拍了我們兩個手機上的短信，打印出來，從消防門的門縫塞出去。

 

我知道，現在心情復雜的是他們了。

 

畢竟我和宋聞璟隻能帶兩個人，而他們有四五個人，還有他們中兩個人的老婆孩子。

 

在原時空裡，那兩個老婆甚至拉著孩子一起對我圍追堵截。

 

對別人的悲劇笑得瘋狂。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9

 

「誰保護我們的安全，我們就帶誰第一批進入安全避難中心！」

 

我撂下驚雷一般重要的一句話。

 

在那幫如著魔般極端利己自私的人心中，可以為了一箱方便面而置人於S地，更會為了一個生存名額而奮不顧身。

 

「現在……」宋聞璟接著我的話說，「各位大哥還請先離開 30 樓吧，讓我們安心把物資搬出去，各位兩個小時後來取。」

 

門那邊商量了一下，「好的，我們兩個小時後來取物資。」

 

我和宋聞璟開始把物資搬到消防通道。

 

還沒開始，我倆的手機便不斷響起微信提示音。

 

是那幾個人通過業主群裡添加我們好友。

 

我倆彼此對望一眼，內心復雜。

 

五個人幾乎都各自加了我們倆，對我們說著種種保證，好讓我們帶他們去安全避難中心——

 

6003 住戶：我是搏擊教練，戰鬥力是最好的，能保護你。3 樓那個感染者就是我搞定的！嘿嘿。

 

6002 住戶：我的車好！空間大，性能好，能帶物資，還能輕松走山路。最重要的是，至今沒淋雨。

 

8001 住戶：我能「解決」多餘的人。

 

1103 住戶：不用猶豫，其他人我來「搞定」！

 

1301 住戶：帶我和我兒子吧，我不會讓其他人有意見的。

 

「如果我們都沒搖到名額怎麼辦？」宋聞璟問。

 

「先等等看，等搖號結果公布。」我其實也還沒想過後果，「這幾天至少他們會彼此心生嫌隙，總歸對我們有利吧。」

 

接下來的兩天，利用他們暫時的聽話，讓他們留存足夠自己所需的物資，其餘的飲食和藥物，我們送給了樓裡其他還活著的十幾名老弱病殘。

 

第二十天，我收到了安全避難中心的名額通知。

 

宋聞璟沒有。

 

同時，政府告知兩日內毒雨有減弱或短時停雨的跡象，建議第一批取得名額的市民可以借此機會前往安全中心，行動不便的老弱病殘可等待政府的救援。

 

「主人，帶我走吧……」宋聞璟扮著可憐哀求。

 

我撲哧一下笑出來，「咱們可以準備出發了。」

 

「帶誰走呢？」

 

這兩天，我們倆忙著照看其他住戶，那五個人中，兩個有老婆的已經S了一個、感染一個。

 

S的那個，是要拋棄老婆自己逃，被老婆在睡覺時捅S的。

 

重傷的那個，是之前求我們帶著他和兒子一起逃跑，結果老婆搖到了號，打算帶著兒子一起跑，偷偷給他喝加了毒雨的礦泉水，把他鎖在臥室裡自生自滅了。

 

隻剩下 6002、6003、1103 三個大男人。

 

我們需要 6002 的車，他的停車位是我們當中唯一沒被毒雨汙染的，而 6003 大概會想辦法對付 1103 吧。

 

我們發微信給他們三個，說這兩天等雨停我們隨時出發。

 

10

 

第二十二日，半夜降雨開始減弱，破曉時分果真停了。

 

天空仍然烏蒙蒙的，看樣子停雨時間不會太久。

 

6003 不知道打哪裡湊了幾件雨衣鞋套手套，獻寶似的給我們，防止雨水再來時的滲透。

 

做權力掌控者的滋味真好，我給宋聞璟悄悄說。

 

他悶笑。

 

臨出發時，那個用毒雨感染了自己老公，並把他鎖在臥室裡自生自滅的 1301 女主人，帶著十幾歲的兒子來到車前，求我們帶上她們。

 

「我有名額！我隻是沒有交通工具，我們孤兒寡母的，可憐可憐我們吧……捎我們一路……」

 

我看著她卑微的樣子，想起在原時空，她縱容兒子用棒球棍一下一下悶在宋聞璟頭上身上的情景，心裡有了想法。

 

「上車吧。」我說，「反正剛好還能坐兩個人，隻是後排比較擠，可以嗎？」

 

「行行行！我骨架小，窩後備箱都行！」

 

1301 女主人笑逐顏開。

 

七座越野坐得滿滿的。

 

6002 開車，6003 副駕，我和宋聞璟在第二排單獨座椅上，1103 和 1301 母子坐最後。

 

車子開得並不快，能走的人都趕在這個時候出發了。

 

為防止積水噴濺，大家都算禮貌地避讓出一定距離，並不過分快速行駛。

 

直至上了高速才敢提速。

 

然而上了高速沒多久，我們便被堵S了。

 

據說前方又有不小心感染的車主，和其他幾輛車連環相撞了，車況都幾近報廢。

 

過不去了。

 

求生路上猝不及防地出現狀況，讓惶恐的情緒在車內迅速蔓延。

 

1103 爆脾氣首先忍不住了，「被雨淋了嘛你！出發前不看看導航路況就上這條高速！」

 

「操！你 TM 全家才被雨淋了！跟你能阻止意外發生似的！」

 

「哎呀，好啦好啦。」1301 女主人開口充當和事佬，「誰也不想有意外嘛，都別置氣了，他開車也很辛苦的。」

 

「MD，什麼時候輪到你說話了！」

 

「要不是你們母子，我至於坐得這麼憋屈麼！」

 

「替他說話，你誰啊？他姘頭啊！是不是早就有一腿了才把你男人弄瘋鎖起來啊……」

 

砰——

 

1301 兒子的拳頭堵住了 1103 的口不擇言。

 

「小兔崽子！你——」

 

兩人扭打在一起。

 

1301 女主人放聲哭喊著勸架。

 

6002 和 6003 坐在前面一聲不吭，冷冷地抽著悶煙。

 

宋聞璟用手臂小心護著我不受波及。

 

「好了！你們夠了！」

 

我看打得差不多也沒什麼成果，厲聲喝止。

 

兩人動作一頓，但誰也不想先放開揪著對方的手。

 

1301 女主人趕緊主動去掰開兒子的手，把兒子往自己懷裡攏了攏，離 1103 遠一點。

 

可能因為車內空間的限制，明明是兩個男人打架，戰果卻像女人打架一樣，滿臉都是爪子撓的印子。

 

時間又過去一個多小時，憋在車子裡的人越發焦躁，但誰也不敢輕易下車。

 

又半個小時過去。

 

1103 說：「我去方便一下。」

 

6002 解鎖了車門，看了一眼 6003。

 

「我也去一下吧。」6003 突然出聲。

 

因為是大白天，兩人去了路基下的坡底方便。

 

有限的空間仿佛拉長了等待的時間。

 

二十多分鍾後，隻有 6003 一人上來。

 

他扔掉蹭到了坡底植被上雨露的雨衣，在上車前把鞋套也扔了，最後是手套。

 

沒有多說一句話解釋，也沒有人問什麼。

 

後排 1301 母子互相摟得更緊了。

 

現在的情況按他們所知是平衡的，1301 母子有名額，解決掉 1103，正好就可以大家都進安全避難中心了。

 

這令他們略為放松。

 

但我卻不想如此。

 

別說我實際上隻能帶宋聞璟一人走了，就算我能帶多人，也不想帶那樣的禽獸去安全避難中心。

 

他們不配。

 

11

 

好在堵在後面的車逐漸在調頭，讓出了路況，我們也得以調頭改附近的國道行駛。

 

我本以為 1103 和 1301 兒子打架沒什麼成果，其實不然。

 

上了國道我才發現 1301 兒子的臉色越來越白，額頭冒著汗珠。

 

他媽媽也發現了，忙問他怎麼了。

 

兒子說腹部疼。

 

1301 女主人忙不迭去檢查他腹部，可是一碰兒子就疼得直叫。

 

宋聞璟轉身過去檢查了一番，「怕不是肋骨骨折了。」

 

估計是他把少年夾在懷裡時用膝蓋頂傷的。

 

「啊——那怎麼辦啊！」1301 女主人哭喊起來，「那個S千刀的，對小孩子都下這麼狠的手……活該他S……」

 

「閉嘴！」副駕上的 6003 一張口就滅了她的聒噪。

 

國道路況多有顛簸，1301 的兒子因顛簸而不時呻吟。

 

他是真的疼。

 

其實應該可以在過路的醫院停一下查看的，但 6002 和 6003 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1301 女主人也不敢要求。

 

我自是不會替她們求情。

 

宋聞璟看了看我，我也看看他，對他一笑。他沒再說什麼。

 

突然一個急剎車，大家盡管都系了安全帶，還是因為慣性向前衝了去。

 

1301 兒子在慣性和安全帶的拉扯下痛徹心扉地叫喊了出來。

 

他媽媽心疼得淚眼漣漣。

 

我忍住回頭查看的衝動，心想，還不夠。

 

他所遭受的痛苦，根本不及原時空裡宋聞璟所承受的萬分之一。

 

我做不出來他們那樣的殘忍行為，但……我可以忽略他們的痛苦。

 

我感受到背後有道惡毒懷恨的眼光，也看到 6002 在後視鏡裡所映射出的冷漠眼神。

 

很好，互相怨恨吧，你們。

 

你們不是那種能彼此放過的物種。

 

三個小時後，抵達了通往安全避難中心的最後一段路。

 

是山崖邊的路橋前，可路橋被人為破壞了。

 

應該是附近的村民所為。

 

我們準備拿車上還剩下的一點物資和村民交換，希望能幫我們通行。

 

我們各自帶著一些物資，1301 女主人扶著兒子與我們一道。

 

她越走越挨著 6002，低聲說：「我不會放過你的！

 

「讓我兒子痛苦，我要你們加倍奉還！」

 

「就憑你？」6002 淡漠的聲音根本不放她在眼裡。

 

「就憑我！」

 

說時遲那時快，1301 女主人從兜裡掏出一支針管，迅速扎在 6002 身上，擠壓出裡面的液體。

 

6002 手上抱著物資，起腳就是一個飛腿把她踹到兩米開外，兒子也跌在一旁。

 

「你！你給我扎了什麼？！」他扔了物資，拔下針管，臉色大變。

 

「哈哈哈哈哈……」1301 女主人緩慢撐起身子，擦了擦臉上的血汙，邪惡地笑，「我對你算不錯了，跟對我家那S鬼一個待遇。」

 

「你——TMD 瘋子！」

 

「不不不，你才是瘋子。」1301 女主人笑得愈發詭異，「你很快就會是真正的瘋子了……」

 

「可惜你自己是看不出來了，因為，你已經瘋了……」

 

「瘋子要怎麼看出自己瘋了呢……瘋子看不出來……哈哈哈……」

 

她笑得悽厲，眼淚渾濁了臉上的血和土。

 

6002 不敢置信地看著針管，在想她是騙自己的還是真的。

 

可 6003 似乎不打算冒這個險，反正，6002 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