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書名:殷漓 字數:3707 更新時間:2025-06-26 14:46:12

祁連雪是玉衡宗的首席弟子。


 


他落魄那年,被師門買回,送給我當了爐鼎。


 


他生得好看,卻靈力盡失。


 


因而哪怕生活再難,我都滿足他的要求,將他好生細養。


 


可他始終不願與我親近。


 


我以為是他修法禁欲,才對我不冷不淡。


 


直到遇到妖邪襲擊,他棄我而選擇救他師姐時。


 


我才知道,原來是他心中的人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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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後來他恢復身份,我主動與他斷了契,換了其他爐鼎。


 


他卻自薦枕席地尋上了門,眼眶微紅:「阿漓,你真的打算……不要我了嗎?」


 


1


 


我本來也沒想祁連雪會出手救我。


 


他最近剛剛恢復了一些靈力,還不太穩定。


 


我護著他還來不及,又怎會讓他替我承傷。


 


可當我看見妖邪同時向我和蘇瑤襲來,他從我護著的身後閃身而出,擋在蘇瑤身前時。


 


心底還是傳來陣陣細密的痛。


 


明明昨日,我央求他隻是牽一牽我的手,與我合修,讓我漲點靈力,能夠多贏些靈石。


 


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我。


 


他說:「我的靈力恢復得不多。」


 


「不想浪費在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上。」


 


可現在,他卻抱著昏迷過去的蘇瑤,全然不顧自己身上的傷。


 


那雙骨節分明的手緊緊握著她的。


 


微弱熒藍色的光芒從他的指尖流出,源源不斷地被送入到了蘇瑤的體內。


 


連他向來沒什麼情緒的臉上,都掛滿了擔憂。


 


眉心微蹙,看著昏迷過去的蘇瑤,仿佛隔絕了一切外界的聲音。


 


哪怕我曾叫了三聲他的名字。


 


捂著被妖邪撕裂的臂膀。


 


呢喃了一聲:「祁連雪,我疼。」


 


他都沒有回過身一次。


 


今日本是修真界三年一屆宗門大比的日子。


 


我原是沒有資格參加的。


 


未曾想臨行前,有位師姐突發痢疾。


 


宗門頭疼人選,祁連雪忽然對我提出他想來看看。


 


「我已經很多年沒去過三清山了,殷漓,我們一起去吧。」


 


我難得見他主動對我示好,於是歡歡喜喜地報了名,頂了這個差。


 


一路上,我興奮地一直睡不著覺。


 


雖然知道自己奪魁沒戲。


 


但想著,隻要自己努力些,多堅持幾場,就能拿更多的靈石,給祁連雪換恢復靈力的藥,修補他枯竭的靈脈。


 


我就開心得恨不得馬上上場比賽。


 


以至於昨夜臨睡前,都掩飾不住激動,對著祁連雪碎碎念:


 


「阿雪,聽聞前幾屆大比時都有妖邪來擾亂,也不知道這次會不會再來。」


 


「若是明日真有妖邪來犯,你可一定要跟緊我,我會好好保護你的!」


 


「還有還有,畢竟我修為你也知道的,要是遇到我打不過的對方,你記得不要管我,先自己跑,保命要緊!」


 


「那你呢?」


 


彼時祁連雪斜倚在床榻上,沒有抬眸,隻是嗓音冷淡地問我。


 


「嗯?我?」頭一次聽他主動提及到我,有些誠惶誠恐。


 


隻覺心裡甜滋滋地,當他是在關心我,便朗聲回答:「我又不傻,你跑後我當然也是逃跑啊!」


 


他嗤笑了一聲,沒再理我。


 


我也就沒有在意。


 


沒想到如今一語成谶。


 


漫天的邪魔大軍突襲,將整座三清山的天都染成了墨色。


 


混亂的戰鬥中,祁連雪如我所言那般沒有管我。


 


而是……保護了另外一個人。


 


他的師姐,蘇瑤。


 


2


 


祁連雪和蘇瑤青梅竹馬。


 


若非靈力不足。


 


我想,祁連雪大抵根本不會讓蘇瑤受到一絲的傷害。


 


他本是修真界第一宗玉衡宗的首席弟子。


 


我們這一代宗門弟子中的翹楚。


 


十二歲築基,十五歲結丹,二十歲已然劍術大成。


 


本該一路劍指仙門。


 


三年前的春分,玉衡宗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一夜之間,山脈被毀,掌門失蹤。


 


等到我們各宗得知消息。


 


整個玉衡宗的弟子已全都被廢了靈根,散了修為,關押到了鬼市裡,當成奴隸售賣。


 


祁連雪就是在那個時候,被我的師兄師姐們買了回來。


 


我的宗門叫做合歡宗。


 


名如其意。


 


雖也有些正經的合修之術。


 


但往往能夠功力大成的,還屬外宗所不恥的旁門左道——爐鼎。


 


按照門規,我宗弟子成年之後,每個人都可以有一個爐鼎。


 


到了我這輩,也隻剩我和幾個同門還沒有修行此術。


 


其他的師兄姐妹們是因為沒找到合適的爐鼎。


 


我是因為沒人看得上。


 


爐鼎雙修之術,增進修為的情況多多少少與雙方的修為有關。


 


因而每每宗門聯姻,或者是買回來的奴隸,都嫌我修為低。


 


覺得跟了我對他們根本沒有裨益。


 


所以我找爐鼎的事就被一拖再拖。


 


直到祁連雪的出現。


 


若換做以前,作為玉衡宗首席弟子的他,即便是搶破了頭,也不會輪到我。


 


可現下他靈根被毀。


 


曾經修習的心決又與我們合歡宗的相悖。


 


補藥瞬時變成了砒霜。


 


買他回來的師姐是食不下咽,啃了又嫌牙疼。


 


見我天天躲在牆角裡偷看他。


 


便與我說:「殷漓,三百靈石,師姐我就忍痛將他送給你!」


 


三百靈石!


 


我每年從宗裡分到的例錢才二十靈石!


 


我拿什麼「送」他啊?


 


可祁連雪獨自一個人坐在大槐樹下的身影又太過落寞。


 


像是小時候我娘不讓我養的那隻小白狗。


 


我眼巴巴地看了他好幾天。


 


最後還是忍不住,進了幽霜密林。


 


幽霜密林是修真界的禁地,裡面妖獸邪魔肆虐。


 


尋常的宗門子弟也隻敢在最外圈晃一晃。


 


我的修為,也就拳腳功夫上強點,比旁人耐揍些。


 


因而最終,我以斷了一條腿的代價。


 


用剖來的獸丹賣靈石,東拼西湊,才換來了祁連雪。


 


我還記得那天,我拖著一瘸一拐的腿,興衝衝地找上了掌管爐鼎的宗門長老。


 


在他的見證下,歡歡喜喜地和祁連雪掛了牌子,換了契。


 


等到術法生效,聽見長老說:「從即刻起,他就是你的爐鼎了。」


 


開心到無以復加。


 


我曾見過師兄師姐們與爐鼎結契。


 


是霸道的、單方面的。


 


爐鼎是不是有其他的想法,對他們而言根本就不重要。


 


我也就理所當然地認為,從這天起,祁連雪就是我的人了。


 


所以也就忘了問他,是不是願意跟我走。


 


是不是他心裡,早就有著自己惦念的人。


 


也就不會在今天,聽見他對著昏迷過去的蘇瑤說:「師姐,是我來晚了。」


 


……


 


3


 


這場侵襲結束得很快。


 


各宗門本就防著會有妖邪來鬧事。


 


護山大陣一開。


 


繁雜的結界從符文裡升起。


 


不過多時,整座三清山又恢復到了先前雲霧繚繞的模樣。


 


清理完妖邪殘餘之後。


 


宗門裡才開始清點人數。


 


點到我時。


 


將祁連雪「送」我的師姐見我捂著胳膊傻站著,頗有些沒好氣地問我:「怎麼回事?你怎麼受傷了?你的那個爐鼎呢?」


 


還未等我回答,她似乎想到了什麼,又提高嗓音詫異道:


 


「不是吧,殷小漓?」


 


「這麼久了,你還沒和你那爐鼎雙修嗎?」


 


「他不是靈脈早就修好了嗎?」


 


「你這修為怎麼一點不見漲?區區幾個妖邪就給你傷成這樣!」


 


說到最後,師姐語氣簡直不可置信。


 


我的臉色也愈發慘白。


 


因為我們合歡宗,漲修的最終途徑就是雙修。


 


可祁連雪一直很抗拒我碰他。


 


最多隻會讓我牽牽手,讓我念合修經。


 


師姐的眼神裡甚至帶了些恨鐵不成鋼。


 


若是放在往常,我定會乖巧地站好,聽她的批評教訓。


 


可現下,我張開口,隻覺得嗓子啞得澀然,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沒有回答。


 


而是站在原地,呆呆地看著不遠處。


 


一身白衣,獨自站在風中的祁連雪。


 


就在不久前,各宗掃蕩戰場的間隙裡,已經蘇醒的蘇瑤被衡陽宗的人接走了。


 


來的是她的未婚夫。


 


曾將她從鬼市裡救走的人。


 


可看起來,蘇瑤與他的感情似乎並不好。


 


因此在離開前,蘇瑤看向祁連雪的眼神中帶著急切地哀求。


 


然而祁連雪如今靈力不足。


 


就連剛剛給她輸送的法力都是從合歡宗出來前我給他喂藥補的。


 


有求而無法救。


 


這對他來說,或許恥辱不亞於當年靈脈被廢。


 


我看見他擱置於身側的手寸寸攢緊。


 


緊到離這麼遠,都能感受他此刻的怒火。


 


但是這些,都不是讓我呼吸都感到鈍痛的緣由。


 


而是在蘇瑤被帶走時,祁連雪以最後的靈力,送了她一道看似治療的法術。


 


別人可能不知道那是什麼。


 


我卻看得清清楚楚。


 


那上面的氣息太過熟悉。


 


是祁連雪的本命劍。


 


我曾在第一次牽著他的手與他合修時無意間窺見。


 


卻被他冷著臉警告:「不許再有下一次!」


 


心裡的酸澀感翻騰而來,又帶著些我自己都不曾發現的委屈。


 


可到了最後,張了張口,也隻說出一句:「師姐,我的爐鼎,好像不喜歡我。」


 


師姐等了半天,就等了我這麼一句話。


 


她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一個爐鼎,還不遍地都是。」


 


我捂著疼痛的手臂站在原地,任由北風蕭瑟。


 


忽然覺得,有時候師姐說的話,也不無道理。


 


……


 


4


 


回到宗門,簡單處理傷口後。


 


我不可避免地難受了起來。


 


昏昏沉沉間,想起了三年前。


 


我第一次見到祁連雪的時候。


 


那時的他剛被帶回合歡宗,身上是爐鼎統一的月牙白衫。


 


明明很普通,偏偏讓他穿出了清冷出塵的味道。


 


祁連雪生得好看。


 


劍眉星眸,朗月之相。


 


但卻極其難養。


 


他本是天之驕子。


 


一朝遭遇宗門傾覆。


 


從高嶺之花跌落神壇。


 


大抵是個修仙者都無法接受。


 


所以剛被我帶回來的時候,他整個人都處於一種遊離狀態。


 


仿佛一尊沒了魂的神像。


 


清冷疏離,空有風姿。


 


總是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院子裡,望著我養的那些花花草草出神。


 


我不太會哄人,平日裡又嘴笨。


 


既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又不知該如何討好他。


 


便隻好在衣食住行上盡力貼近他以前的生活。


 


照顧他,細養他。


 


可祁連雪還是日漸消瘦。


 


不願與我說話,也不願與我親近。


 


我一時找不到原因,急得嘴裡都起了幾個水泡。


 


我從師姐手裡將他買回來,本就是當爐鼎的。


 


這下可好,錢也花了,人也不讓碰。


 


修為沒有長進不說,連老本都要搭進去。


 


那一陣,憂慮的我是苦不堪言。


 


幸而,就在我愁得不行的時候。


 


某次起夜,我發現祁連雪正獨自坐在月色下,發狠地、拼命地,對著院子中的漓樹催動自己的靈脈,直至反噬吐血。


 


我才恍然間明白,原來,是我努力的方向錯了。


 


所以後來,我痛定思痛,開始嘗試著揭宗裡誅S妖邪的榜。


 


可我修為有限,揭榜給的靈石又太少。


 


又隻好抄起了老本行,埋頭進了幽霜密林。


 


鬼市裡的人很喜歡獸丹,出手也大方。


 


盡管每次去密林都會帶一身傷,但好在能夠讓我快速積攢靈石。


 


有了靈石,我就能去尋藥方,買靈藥。


 


然後仗著祁連雪打不過我。


 


掰過他的臉,強行將藥喂進他的嘴裡。


 


往往這個時候,祁連雪就會好看得驚人。


 


他被藥汁嗆到時,會從脖頸到耳後,咳成紅紅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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