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的光一閃而過。

“江渺！”

 

顧銘澤還是找到我了——他擋在了我的身前。

 

他捂著肚子，三兩下把兇手撂倒後，倒在了地上。

 

我顧不上震驚江父竟如此恨我，而是用力扶著顧銘澤，顫抖著去找他身上的手機。

 

——沒有，因為急著出門找我，他沒有帶手機。

 

“手機呢？！你為什麼不帶手機？！你讓我怎麼救你？！”

 

我一邊朝他吼，一邊找江父的手機，然後迅速打了120和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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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系的渺渺，我這條命本來就是你救回來的。”

 

“還好，還好我來得及……咳咳……都照顧不好自己，我不在了，你又該怎麼辦呢……”

 

說完，顧銘澤便暈了過去。

 

好在救護車和警察來的很快，顧銘澤雖然被捅了好幾刀，卻沒有生命危險。

 

而江父大概要在監獄裡過完下半輩子了。

 

經過這一鬧，顧銘澤還是妥協了。

 

出院後，我們籤好了離婚協議，顧銘澤把自己大半的股份和財產都給了我。

 

離婚的第一天，他帶我去了江家。

 

顧銘澤說，這棟困住我十幾年的別墅，已經是我的了。

 

“江曉呢？”我問道。

 

於是第二天，顧銘澤帶我去見了江曉。

 

顧銘澤在知道江家一直在騙他之後，就用了些手段，讓他們破產了。

 

江曉沒有學歷，失去千金身份，空有一身皮囊，於是她去幹了陪酒的活。

 

我過去的時候，她剛好出門催吐。

 

“江渺？”她撲向我，滿身酒氣。

 

“不可能，你肯定S了，怎麼可能。做夢！一定是在做夢！”她胡亂擺著手，就要離開。

 

“江曉，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我呢？”

 

“討厭？不對，江渺。”

 

“我不討厭你，我恨你。”

 

“恨你憑什麼能有機會救顧銘澤，恨你為什麼樣樣都比我強，恨你……我那麼恨你，可你還對我那麼好……”

 

我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原來我小時候經歷的噩夢，竟然會有人羨慕，並因此而恨上我。

 

09

 

那是一個冬天，我蹲在地上堆雪人的時候，一輛面包車停在了不遠處。

 

車不斷在晃，而我隱隱約約聽到裡面有人在喊救命。

 

我馬上要被送去嫁人，沒有拒絕的餘地。

 

這好像是個逃跑的好機會。

 

我也不知道十二歲的我哪裡來的勇氣，偷偷走到面包車跟前，問道：“裡面有人嗎？”

 

車晃的幅度更大了，救命的聲音也更加清晰。

 

“我馬上救你出來！”

 

我沒坐過車，自然也不會開後備箱。正當我拿了塊大石頭要把車窗砸碎時，身後一大片陰影籠罩了我。

 

然後我就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時，我和兩個男孩在一起被綁著。

 

綁匪在車外面喝酒，商量著把這兩個男孩換了錢之後，再把我賣掉。

 

一個年紀更小的哭紅了眼睛的弟弟看著我，而我靠在哥哥的肩膀上。

 

哥哥說綁匪隻是想問他們家要錢，不應該把我牽扯進來的。

 

“快道歉。”哥哥催促著。

 

“對不起……”哭泣的男孩說。

 

“不是你的錯。”畢竟誰都會找一切辦法求助的。

 

等到綁匪回到車上熟睡後，我們三個按照商量好的睜開眼睛。

 

“休息得怎麼樣，體力夠嗎？”年紀稍大的男孩問我。

 

“嗯，跑得動。”

 

手上的繩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解開了，他把車鑰匙拔下來，我們輪流跳下車，放了輪胎的氣，然後開始不要命地狂奔。

 

當然沒過多久就被綁匪們發現了。

 

他們在不遠處大喊著要我們出去，幸虧這座山我經常上來，我們才避開他們好多次，卻也根本不敢停下。

 

口腔裡充斥著鐵鏽味，三個人體力逐漸不支，我們互相拽著往前跑。

 

不知道是誰腳滑了一下，我們都狠狠摔在了地上。我沒什麼大礙，因為哥哥護住了我。

 

但是他的腿似乎斷了，腦袋也在流血。

 

“你們先走！”

 

我喘著氣，望著遠處的燈光。

 

如果是我一個人，我可以確定我能活下來。

 

我向光亮處走去，身後漸漸有了哭聲。

 

“哎，小屁孩，閉嘴，不許哭。”

 

我扔下撿的幾根樹枝，草草的為哥哥固定好斷了的腿，又拿了件衣服把他的頭裹上。

 

“小不點兒，聽著，想不想活下去？”

 

弟弟哭著點頭。

 

我把唯一的小手電遞給他。

 

“拿著這個，看見那個光了嗎？派出所在那裡，往前跑，別回頭，我和你哥等著你救，記住了嗎？”

 

“跑起來跑起來！快！”

 

沒等弟弟說什麼，我就催促著他趕緊跑。

 

我把哥哥扶起來，好不容易把他帶到一個隱蔽的地方，然後用枯葉一層一層把他蓋住。

 

“你做什麼？”

 

他SS拽著我的胳膊。

 

“我不去引開他們，你們倆就完蛋了，知道嗎？”

 

“那也不需要你來救我們！”

 

“你們的家人會希望你們活著，但我不一樣，我S了沒人在乎。”

 

“我會在乎的，真的，不要去送S！”

 

我笑了一下。

 

“我可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放心，不會有事的。”

 

“哦對了，江渺，我叫江渺。”

 

“我S了的話，記得給我多燒點紙。”

 

說完，我跑向了綁匪。

 

幸運的是我沒有S。

 

他們被救了，當然我也被送回了家，打斷了一條腿。

 

我以為我的人生就這樣結束的時候，江父來了。

 

他花了更多的錢，讓我變成了他的養女。

 

“就是你，救了顧氏那兩個孩子？”

 

那雙漆黑的瞳孔裡，分明隻有赤裸的利益。

 

10

 

顧銘澤帶走江渺許久，賀雲洲一直在關注他們的動向。

 

他希望這段時間以來，自己所作出的努力沒有白費。

 

見不得光的私生子，流放國外不聞不問，他也一樣能S回來。賀雲洲確信自己一定能將所有人踩在腳下。

 

可他沒想到當年那個哭哭啼啼的小侄子，竟不是個草包，反而成了他最大的競爭對手。

 

他想起那個犧牲自己姓名也要救人的女孩，連自己都沒發現嘴角不由自主帶上了笑意。

 

那隻是一個無聊的下午，賀雲洲剛在顧銘澤手下吃了悶虧，心情屬實不太好，轉頭卻又碰上了站在街上等人的顧銘澤。

 

“顧銘澤！”

 

像小鳥般清脆悅動的聲音敲擊在賀雲洲的耳膜，不知道為什麼，賀雲洲聽到了“咚咚咚”的聲音。

 

他抬眼望去，賀雲洲幾乎瞬間就認出來，這是當初救自己的那個女孩。

 

江渺。

 

賀雲洲記得這個名字。

 

可他看到女孩親密地挽著顧銘澤的胳膊，前所未有的不安和憤怒淹沒了他。

 

憑什麼顧銘澤生來就是天之驕子，什麼都能得到？

 

於是之後的賀雲洲瘋狗一樣到處咬他，就算是兩敗俱傷也不讓顧銘澤落得半分好處。

 

直到顧銘澤和江渺的婚姻出現問題。

 

他聽說，顧銘澤找到了當初救他的女孩，不是江渺，而是她的妹妹。

 

賀雲洲聽著屬下的報告，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此後兩年，賀雲洲看著江渺逐漸心灰意冷，出軌這樣的新聞，放在一個大集團的繼承人身上，可不是什麼好事。

 

他的渺渺果真是他的福星。賀雲洲欣喜極了。

 

他幾乎迫不及待想要把他的渺渺搶回來。

 

但那個大好的機會到來的時候，賀雲洲還是慌了。

 

他衝進房間，看到馬上就要破碎的江渺，他痛恨顧銘澤的冷漠，更恨自己的遲到。

 

賀雲洲從未在顧銘澤面前露過面，可為了江渺，他還是這麼做了。

 

怎樣也好，隻要他的渺渺不離開他。

 

像是上天聽到了他的渴求，江渺醒過來了，卻變成了如孩童般稚嫩的模樣。

 

這樣的渺渺也好。

 

甚至在看到江渺痴傻的那一刻，他幾乎瞬間生出了一個計劃。

 

那個在愛裡長大的顧銘澤，一定會栽進去的計劃。

 

賀雲洲抱著熟睡的江渺，輕輕親吻她的額頭。

 

他的渺渺，真是從天而降拯救他的天使。

 

11

 

離開顧銘澤家後，賀雲洲很快給我打了電話。

 

“恭喜離婚，也恭喜你恢復。我就知道，渺渺這麼堅強，一定會好起來的。”

 

他低沉溫柔的嗓音，讓我回想起在他家的那段時間。

 

他總是什麼都依著我，無微不至的體貼照顧，讓那個時候的我不由自主的沉溺其中。

 

可夢終究是要醒的。

 

“江渺，盡管不太正式，但我想告訴你，我是真心愛你的。”

 

“是我不懷好意，是我狼子野心，是我趁虛而入。”

 

“渺渺會原諒我嗎？”

 

他好像打定主意我不會怨他，明明是在說自己卑鄙的行徑，卻好像理直氣壯的是他。

 

“賀雲洲，那你又是怎麼斷定，我從始至終，什麼都不懂呢？”

 

“你什麼意思？”

 

“賀雲洲啊，你真的，很喜歡我嗎？”

 

“那為什麼，這十幾年來，都對我不聞不問呢？”

 

賀雲洲忽然啞口無言。

 

“賀雲洲，我在顧銘澤身邊三年，並不是什麼都沒有做。”

 

“我知道你們集團盤根錯節，內部權力紛爭不斷，你作為近幾年突起的勢力，和顧銘澤鬥了很久，你們互相都找不到對方的錯處，隻能這麼僵持下去。”

 

“這種分庭抗禮，沒有辦法完全掌權的滋味，應該很不好受吧。”

 

“也許你確實因為小時候的情誼，對我有什麼特別的感情，但也僅限於此了。”

 

“我隻不過是你為了打壓顧銘澤的工具而已。”

 

我一字一句地說出我內心所想，賀雲洲卻一句話沒有辦法反駁。最後隻能吐出一句蒼白無力的：

 

“不是……”

 

“原本我什麼辦法也沒有，處處被顧銘澤和江曉打壓，我什麼都做不了。那個時候我唯一的願望，隻是逃出去。”

 

“但是你出現了，賀雲洲。其實我應該謝謝你。”

 

“是你讓我知道，愛，恨，愧疚，都是可以利用的。”

 

“既然，你想讓我成為你的工具，那麼禮尚往來，你也應該讓我利用一下。”

 

“你一邊用愛我的名義轉移股份，一邊又不斷暗示我，離婚的時候要讓顧銘澤把他手裡的那部分分給我。”

 

“我是個隻依賴你的傻子，就算往後恢復了，因為你這段時間的愛，我大概也會站在你這邊。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你應該已經贏了。”

 

“但可惜，我恢復得很快。”

 

“你們那邊，應該馬上就要亂成一鍋粥了吧。”

 

“你在哪裡？！”電話那頭的賀雲洲吼道。

 

“機場，我是說，在世界上某個國家的機場。”

 

“不用白費力氣找我，我知道你和顧銘澤還沒鬥完呢。”

 

“賀雲洲，我們兩清了。”

 

說罷，我掛了電話，拖著行李箱離開了機場。

 

在出租車上的時候，看著窗外不斷變幻的，我從未見過的景色，忽然想起了顧銘澤。

 

其實相比賀雲洲，顧銘澤更了解我一些。

 

那天籤好股權轉讓合同之後，他蹲在我面前，盯著我看了很久。

 

“我們渺渺，真的很聰明，哪裡是個小傻子呢？”

 

“渺渺啊，真的很對不起。渺渺現在這樣就很好，不要原諒我，永遠不要。”

 

他試探地向我張開手，我頓了頓，還是擁了上去。

 

“對不起啊渺渺，對不起，對不起……”

 

他埋在我的肩窩，不停地道歉，不停地流淚。

 

不會原諒你們的。

 

但比起怨恨，我更期待我未來的生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