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我剛出來闖蕩，陪著老陳總去談生意。

結果飯桌上被人猛灌酒，喝得幾乎暈過去。

 

等後來清醒些，卻發現老陳總不在包間裡，而我身邊趴著個醉醺醺的男人。

 

我當時害怕得要命，抓起酒瓶子就往人腦袋上砸，隨後落荒而逃。

 

老陳總追到派出所門口找到我時，臉色很不對勁。

 

「發生什麼事了？我不過上個廁所的工夫，你怎麼就跑出來了？」

 

他看著很緊張，我以為他真的在擔心我。

 

因此聽信了他那句勸——「你要是報警，大老板報復人的手段可太多了，到時候你打算怎麼辦？」

 

那筆生意毫不意外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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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此我內疚許久，總覺得是自己不夠老道，沒處理好。

 

老陳總雖然情緒不高，可話依舊說得漂亮。

 

「什麼生意都沒有安全來得重要，怪我識人不清，險些害了你。」

 

後來我應酬起來更是賣力，還喝到胃出血被送進醫院。

 

如今回想起來，很多細節都不太尋常。

 

他和小陳總壓根兒就是一類人。

 

隻是他比小陳總高明，藏得更深，更懂得玩弄人心罷了。

 

拳頭松了又緊。

 

我轉頭離開醫院，隨手把護身符丟進路邊的垃圾箱裡，然後撥通了電話。

 

「顧小姐，或許，你對陳氏還有興趣嗎？」

 

8

 

周一進公司，幾個部門老大悄悄打聽老陳總怎麼說。

 

我隻如實告訴他們老板要大家多擔待，多關照他的寶貝兒子。

 

「這可怎麼是好啊……」

 

那副唉聲嘆氣的模樣，是真把陳氏當自己家了。

 

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意味深長地說：「還能怎麼辦，大家都長了腿，過不好自然會跑。我勸你們啊，趁早做打算吧。」

 

他們一愣，還想接著問。

 

這時候，小陳總又發通知喊所有人開會。

 

會議室裡烏泱泱擠了一片，他蹺著二郎腿坐在主位，身邊還站著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

 

「給大家介紹下，這位是我特意高薪從國外聘請回來的總助李銳，名校畢業，以後他會全權負責公司業務端的工作。」

 

說完他又不懷好意地看向我。

 

「秦美麗，今天開始銷售部的工作都要向李總助匯報，聽明白了嗎？」

 

所有人目光齊刷刷聚焦到我身上。

 

咱們這位小陳總啊，就差直接明說要安排心腹騎我臉上了。

 

我無所謂地點點頭：「明白啊，怎麼不明白。」

 

李銳不屑地勾了勾唇角，然後故作紳士地朝我伸手。

 

「那以後請多指教了，秦總監。」

 

我沒搭理，轉頭從筆記本裡抽出早就準備好的辭職報告遞到他手上。

 

9

 

小陳總拿過去掃了一眼，哼笑出聲。

 

「怎麼，這是在威脅我？

 

「可你要學歷沒學歷，過往經歷又平平無奇，讓你在李總助手底下做事你還不滿上了？」

 

我沒接話，心平氣和地搖搖頭。

 

結果他不知道哪根筋又搭錯了，張口就是屁話，還一套一套的。

 

「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覺得陳氏離開你就轉不了？仗著有點資歷，就在我面前擺前輩的架子。」

 

他不耐煩地撇了撇嘴。

 

「搞搞清楚吧大嬸，這是我家開的公司，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要用誰就用誰！

 

「在我面前不夾著尾巴做人，還敢蹬鼻子上臉？

 

「你這把年紀的女人早就走下坡路了，要不是我爸心軟留著你，你看哪家公司還會要你！別不識好歹！」

 

我覺得有些好笑。

 

難不成我年紀大些，就得委屈自己，任由他這毛頭小子羞辱嗎？

 

「我就辭個職，陳總怎麼比我還激動？

 

「我覺得你說得對啊，我這個年紀還佔著這個位置的確拖累陳氏了，所以我決定好好享受生活，不可以嗎？

 

「況且還有李總助這麼能幹的人在，我相信不管是陳總還是老陳總，都會放心的。」

 

陳偉拍著桌子站起來，似乎覺得我在瞧不起人。

 

李銳適時給他遞了個眼色，示意他鎮定。

 

「秦總監，既然陳總開口挽留你還是決定要走，那就這兩天趕緊把工作交接下吧。」

 

正合我意。

 

我倒要看看，你們怎麼接下我手裡的活兒。

 

10

 

李銳這人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水貨。

 

連璇子都察覺到這一點，私底下找我吐槽過好幾回。

 

「行業術語他明明就是看不懂，還找借口說自己是海歸，中文不太好。

 

「Excel 連篩選都不會，他還好意思吹噓自己原來是高管，這些事平時都是助理做的，扯淡呢！

 

「美麗姐，是不是應該和陳總提一句啊？」

 

我想也不想就勸她歇了這門心思。

 

就說那天在會議室裡他跟李銳的表現。

 

擺明了陳偉心知肚明，要捧他上位，又何必多此一舉。

 

我也不在意他到底打的什麼算盤，用最快的速度將所有工作交接給李銳，然後開始休假。

 

結果才休息沒兩天，陳偉就瘋狂給我打電話。

 

見我S活不肯接，他又開始短信轟炸。

 

【秦美麗，限你明天中午十二點前到公司來。】

 

【你經手的項目現在出了問題，你必須回來處理好。】

 

【別裝S，我知道你就是故意不接電話！】

 

【別忘了，你雖然離職了，但休假期間還是公司員工，必須聽我安排！】

 

【你要是敢耽誤事兒，我就扣光你的工資，再讓法務向你追討賠償！】

 

……

 

我看得嘖嘖稱奇，這還威脅上了。

 

11

 

晚上跟璇子通電話的時候，她在那一頭興奮得話都快說不利索了。

 

「姐，你不知道小陳總今天跟李總助丟臉可丟大發了！」

 

陳氏今年最緊要的項目，是落實和國外一家頂尖實驗室的合作。

 

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我在牽頭負責的。

 

前前後後也協商了不下十次，現階段隻差確認一些細節就能籤約。

 

今天陳偉帶著李銳去找實驗室負責人洽談，以為走走過場就能把事情搞定，到老陳總面前邀功。

 

結果談判桌上人家一點不留情。

 

他倆四隻手給項目書都翻出火星了，還是一問三不知，全程磕磕巴巴。

 

那位負責人受不了這種敷衍的態度，當場甩了臉色，指責陳氏沒有合作的誠意。

 

老陳總做夢都想讓公司出海，這次合作就是最好的契機。

 

陳偉平時在公司胡鬧也就算了，但要是敢把項目攪黃了，回頭可不好交代。

 

「你是沒看到，小陳總那麼自大狂妄的人竟然會低聲下氣跟人道歉欸！那個巴結討好的樣子……嘖嘖，可惜沒能錄下來。」

 

對方態度強硬，好說歹說，還是下了最後通牒。

 

如果明天陳氏依然不能給出滿意的答復，他們就終止合作，考慮其他公司。

 

璇子幸災樂禍地說：「從酒店回來，小陳總就把咱們銷售部所有人都喊過去問話。可這個項目大部分都是你親自跟進的，我們一時半會兒的哪裡說得清楚，他隻能無能狂怒，拿我們撒氣。

 

「美麗姐，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這下小陳總得哭著求你回來吧？」

 

我愜意地躺在泳池邊數星星，隻是說：「我明天回去。」

 

但絕不是怕了他那幾句威脅。

 

12

 

第二天回到公司，陳偉見到我，又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喲，這不還是回來了嘛。你放心，我也不是那麼不近人情的人，等這個項目處理完，我會叫人少扣點你的工資。要是讓我滿意了，你回來繼續當你的總監也不是不行。」

 

人怎麼能無恥成這樣？

 

我沒好氣地說：「陳總是不是搞錯了？我可沒說我回來是幫你處理工作的，況且該交接的我都交接了，離職申請、休假申請你都審批過了，我有什麼義務幫你擦屁股。」

 

他一下就奓毛了：「你他媽耍我是不是？不幹活兒你來做什麼！看我笑話？！」

 

「美麗姐是我請回來的，你有意見嗎？」

 

一道清亮的女聲突然響起，辦公室裡頓時安靜了。

 

眾人向門口望去，隻見一個二十多歲的姑娘扶著老陳總進來。

 

大伙兒紛紛向他問好，目光關切。

 

不過老陳總此時可顧不上和人敘舊。

 

他耷拉著一張臉，笑得有些勉強，狠狠瞪了我一眼。

 

陳偉看清來人，眼珠子都快瞪出來：「爸！你怎麼來了！怎麼還帶著這個女人！」

 

「什麼叫我這個女人，按道理你得喊我聲姐。」

 

說話的人叫顧淼。

 

是老陳總和前妻的女兒。

 

老陳總當初孤身北上打工，跟陳偉媽媽看對眼，轉頭就拋棄了在鄉下照顧公婆和女兒的顧媽媽。

 

最後她帶著女兒離開了陳家，到S都沒跟老陳總聯系過。

 

不過顧淼比她媽媽精明活絡。

 

她主動認回老陳總這個父親，再說點好話哄一哄，這些年好處也拿到不少。

 

唯獨陳氏是個例外。

 

老陳總想把辛苦半輩子打拼來的產業留給他的寶貝兒子，不願意讓她插手公司的事。

 

但現在可由不得他了。

 

13

 

老陳總把我單獨叫去辦公室說話。

 

「你還記得上回我在醫院跟你說的話嗎？你怎麼能這樣做！」

 

他生氣地跺了跺拐杖：「阿偉不懂事，得罪你，你大可以和我說，我自然會教訓他，可你怎麼能拿幾千萬的項目做威脅！你是想氣S我嗎！」

 

我故作委屈地低下頭：「小陳總從進公司開始，動不動拿我跟銷售部開刀，隻是得罪這麼簡單嗎？還找個根本不懂行的人壓我一頭，他分明就是要趕我走！我自然氣不過走人……」

 

老陳總嘆了一口氣：「你要是還念著過去的情分，就安心回來工作，待會兒趕緊去實驗室負責人那兒處理好。阿偉那邊我會去說，讓他以後對你們所有人都放尊重些。」

 

我倔強地搖搖頭：「要我回陳氏工作也可以，但我認為顧小姐更適合管理公司。當初我選擇一直跟著您做事，是發自內心敬佩您，可小陳總這樣的行事作風，我是絕對不可能在他手底下工作的。

 

「相反，顧小姐一片孝心，擔心您知道項目可能開天窗以後會氣壞身子，連夜說服我回來，對公司運作也有自己獨到的見解……」

 

老陳總板起臉，目光審視地打量我片刻。

 

「你還說不是威脅！你明知道我要把公司交給阿偉，還要逼我讓那個丫頭進公司！」

 

我一副真心為公司好的模樣，還給他出主意。

 

「您別生氣，我隻是說出我的看法，接不接受是您的事。當然，您人脈廣，再找個能幹的人並不是難事。」

 

但我很清楚他眼下沒得選，畢竟實驗室那邊可不等人。

 

14

 

顧淼跟陳偉一直在辦公室門口等著。

 

聽到老陳總喊他們，趕緊進來，一左一右親昵地圍在他身邊。

 

「從今天開始，顧淼就是公司副總，分管公司業務方面的工作，你別插手了。」

 

「不是，爸，她憑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