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書名:綰作同心結 字數:4204 更新時間:2025-05-13 15:10:35

 


皇上掃了我幾眼,放下茶盞的力道有些重。


「你可知楊文欽為了你要解甲歸田?」


 


我磕頭:「陛下恕罪,臣婦不知。」


 


「他是趙國的戰神將軍,怎能為了一介女子解甲投戈!」


 


「朕聽聞,你常年病痛纏身?」


 


「是。」


 


皇上揮手讓太醫給我診脈。


 


「回陛下,王妃得的是血虛之症,雖一直控制得當,但也隻能延緩幾年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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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虛是治不好的,隻能一直用名貴藥材養著。


 


「朕等不了那麼久,你橫豎都是要S的。朕仁慈,就再多給你一年壽命。」


 


太監呈上一個瓷瓶。


 


「這是慢性藥,一年後才會毒發。」


 


我被強行塞下藥丸。


 


皇帝這才滿意地舒展眉頭:「這世上可以沒有徐绾,但不能沒有戰神將軍。此事不可讓楊文欽知曉半分,否則,朕將你滿門抄斬!」


 


14


 


楊文欽等在內宮外,見我出來,微皺著眉一臉擔憂地問:「皇後找你何事?」


 


「同我聊了幾句家常,讓我多出門走走。」


 


楊文欽牽我去大殿。


 


獻禮後,是一段舞樂表演。


 


幾杯酒後,皇上突然開口。


 


「朕聽聞臨淄王妃體弱多病,不宜生養,偌大王府多年來僅一子。


 


「門下侍中嫡長女溫婉賢淑,朕就將他指給臨淄王為側妃,盡快為臨淄王開枝散葉。」


 


楊文欽忙起身跪在中央:「請陛下收回成命,臣此生已許徐绾一生一世一雙人,再難容下其他人。」


 


楊文欽當眾拒婚,皇帝和門下侍中的臉色都很陰沉。


 


「不想臨淄王與王妃恩愛至此,倒是朕亂點鴛鴦譜了。」


 


若非楊文欽對朝廷用處甚大,不然,他已經被拉出去砍頭了。


 


吃完酒宴出來,我發現有東西落下了,楊文欽讓我等他,他回去取。


 


「臨淄王將她藏府裡三年,我還以為藏著何等嬌豔的美人,今日得見也不過如此。」


 


「別看她今日風光,讓臨淄王不惜冒著S頭的罪當眾拒婚,說到底,她也不過是別人的替身罷了!」


 


「我也聽說了,她本名不叫徐绾的。」


 


「跟徐绾箏相比,她就是個笑話。」


 


「噓!你可千萬別提她,小心被有心之人潑一身髒水,要是洗不掉可就要命了。」


 


耳邊是路過貴女們的議論聲。


 


我不禁苦笑。


 


當年楊文欽娶我時張揚極了,一百零八臺聘禮,十裡紅妝,鮮花鋪路。


 


兩家明明幾步路就到了,他繞了半座城,險些誤了吉時。


 


那是我最風光的一天。


 


回去,楊文欽借著酒意窩在我肩上與我耳鬢廝磨。


 


這段時間,他一直小心翼翼,生怕我不悅,可今夜,他說什麼都不肯走。


 


我數不清多少次被他折騰醒,一次又一次直到天亮。


 


他替我擦淨身子,柔聲哄道:「是為夫沒克制住,你且先睡,我去給你燒好吃的補償你。」


 


15


 


我在徐府門外站了許久,內心一直糾結要不要上前去叩門。


 


見到娘又該說些什麼好。


 


「臨淄王又想打我們徐府什麼主意?莫不是想將我們趕盡S絕?」


 


徐鶴川手裡抱著一摞賬本,一臉厭惡地瞪著我。


 


王府落寞後,他便在當鋪尋了一份賬房先生的差事。


 


娘一把年紀,還要給人做刺繡的活計。


 


「我想拜見一下徐老夫人。」


 


「呸!我一看你心就蔫兒壞!想栽贓陷害我們是吧?門兒都沒有!」


 


徐鶴川對門房吩咐,不許放我進去惹娘生氣。


 


後面又去了幾次,不管怎麼賄賂,門房始終不肯進去通稟。


 


悻悻回到府裡,楊文欽帶著大夫進院子。


 


「箏箏,該請脈了。」


 


我迅速將袖子拉下:「今天我不想診脈,也不想喝那苦S人的藥。」


 


也不知這慢性藥會不會被診出來,這日子離得太近了,一旦發覺便很容易猜到來自皇宮。


 


「不行,這事不能由你性子。」


 


「我還要給你繡東西,這脈改天再診也是一樣的。」


 


說完我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他臉微紅,滿心歡喜。


 


他一向順我心意,這次也不例外。


 


16


 


上巳節,我用蘭草做了香包給楊文欽。


 


他帶我去逛廟會,我說我想吃浮雲糕。


 


趁他去排隊買糕點,我穿梭來往的人群中,直奔城門而逃。


 


怕楊文欽追上,我一路不敢停歇。


 


路上我遇見一小女孩賣身葬母,我看了她許久。


 


她衣服破破爛爛,但臉洗得十分幹淨,想有人能瞧得上她,買走她。


 


我買了一屜包子給她,她連聲致謝後狼吞虎咽地吃著,口齒不清地問我能不能買下她,她說她很勤快,什麼活都會幹。


 


我問她:「我可以給你很多錢,但我要燒毀你娘親的屍體,不讓她入土為安,你願意嗎?」


 


她搖頭。


 


胡人屢犯邊境,邊關又打了起來,這種時候,很多人填飽肚子都難,哪有多餘的錢買一個瘦小的孩子,還得多分她一口吃的。


 


她撐了四天,主動找到我,同意了我的要求。


 


我將代表我身份的東西戴在那女人身上,一把火將她燒得面目全非。


 


小女孩跪在地上邊哭邊磕頭,讓她娘原諒她的不孝。


 


她怯生生地拽著我的裙擺,一雙湿漉漉的眼問:「可不可以讓我跟著你?我什麼都能做。」


 


17


 


我喬裝打扮等了好幾日才等到追來的楊文欽。


 


他對著燒焦的屍體痛心疾首。


 


我捂著嘴也眼淚直流。


 


對不起,你是百姓眼中明媚的曙光,有大好的前程,不該困在我身邊。


 


「小姐,你怎見了那人這般難過?


 


「他又為什麼抱著我娘的屍骨一直哭?」


 


我抱住小丫頭,SS咬著手關節,身體不由得輕顫。


 


楊文欽抱著屍骨不吃不喝地坐了兩天兩夜,雙目空洞。


 


他讓下面的人往他身邊圍一堆柴火,欲殉情。


 


我急得剛要現身阻止,正巧,御林軍帶來了皇帝的聖旨,命他前去邊關支援。


 


小丫頭一個勁地問我要去哪兒。


 


我沒有目的,走到哪裡是哪裡。


 


我給小丫頭取名蘭若,她是個觀察細致入微的人,若是被大戶人家買了去,定有出頭之日。


 


我買了書,趕路時便會教她識字讀書,她學得認真,人又聰明。


 


夜裡我總夢見楊文欽,夢見他在戰場,夢見我們兒時。


 


我帶著蘭若來到芙蓉城,正值滿城芙蓉花開。


 


替我買了糕點回來的蘭若跑得太快,撞灑了一老人的酒。


 


我上前賠罪。


 


「楊伯父?」


 


老人扭頭上下打量我許久,問了句:「姑娘是?」


 


「我是箏箏,徐家的箏箏。」


 


我請他去酒樓吃飯,他話裡話外都是打探。


 


我如實說了楊文欽讓我借屍還魂之事。


 


他倒滿酒,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說:「我帶你去見個人。」


 


我忙道:「楊伯父,我與文欽哥哥情深緣淺,是箏箏福薄。」


 


「不是他。」


 


18


 


楊伯父帶著我七繞八繞去了一家農舍。


 


「楊弈修,我倒要看看你打的什麼酒能打這麼久!」


 


看清屋裡走出來的人,我鼻頭一酸,眼眶湿潤:「爹?」


 


他竟沒S?


 


「你還認了個女兒?」


 


楊伯父笑:「人家喊你呢。」


 


父王掃了我一眼,嫌棄道:「我不要女兒,我要酒。我認幹女兒,箏箏會生氣的,你要喜歡,自個兒收著吧,別什麼都塞給我。」


 


說完,他搶走楊伯父手裡的酒,迫不及待地打開酒塞子,埋怨道:「饞S我了都。」


 


「她就是箏箏,徐家的箏箏。」


 


「你說什麼?」


 


「你女兒。」


 


父王手裡的酒壇砸在地上。


 


他反應過來,搓搓手,還是不肯相信,探究的眼神在我身上來回掃:「不像啊!」


 


「我替你驗過了,這事說來話長,先進屋吧,糟蹋了這好酒,還是你女兒打的呢!」


 


我講了借屍還魂的過程,然後問我爹怎麼沒被斬首。


 


楊伯父笑著摸摸胡須:「你能把我從S牢裡換出來,文欽也能瞞天過海救下你父王。」


 


爹說,皇帝是見不得親王與大將軍結親的。


 


徐家和楊家聯姻就必須斷尾求生,不是他們S,就是我S。


 


我爹不得不陷害楊伯父,又親自將罪證交給楊文欽,他一人赴S,求皇帝饒恕他的家人。


 


隻有這樣,我和楊文欽才能長久下去。


 


他說,雖身隔兩地永不能相見,但好在都活著。


 


大家都謀算得很好,可偏偏造化弄人。


 


隻是我沒想到,楊文欽在不知他爹還活著的情況下,竟心甘情願將我父王救了出來。


 


原來,他與我之間從無隔閡,像他說的,隻是有些誤會,說開了就好,可偏偏大家都跟賭氣似的不肯說。


 


一時間,我心裡五味雜陳。


 


停了太久的藥,加上路途勞累,隨著一陣胸悶,我暈了過去。


 


19


 


「箏箏,你懷著身孕怎能這般胡鬧跑出來?都當娘的人了,還不收收性子。


 


「這文欽也是,既要做還魂之事,也不替箏箏找個健康的身體。」


 


我不可置信地將手覆上肚子。


 


那次第二天睡醒我明明喝了避子湯,怎麼就懷上了?


 


楊伯父嘆口氣道:「箏箏丫頭,你丟下文欽,他就是一個人了。你不知,你是他的命啊!」


 


「有什麼事,說開了就好,小夫妻,哪有一吵架就跑的?」我爹也勸道。


 


他們讓我休養一陣,先寫封信給楊文欽,等他來接我。


 


楊文欽在戰場,不可能拋下將士來南邊尋我。


 


我數著我還能活的日子,很糾結要不要去見他一面,又怕他再次拘著我的魂來一出借屍還魂。


 


可這個孩子若能生下來,不能既沒娘又沒爹。


 


最後在兩位老人的念叨下,我踏上了去西北尋楊文欽的路。


 


蘭若非要跟著照顧我。


 


我們走了三個月,我感覺我的身體越來越吃不消。


 


然而,在離軍營不過十裡地的地方,我遇上了楊文欽的棺椁。


 


寫著「楊」字的黑色旌旗飄飄。


 


我隻覺得那風刮得人生疼。


 


我撲上去用盡全力推棺蓋。


 


我不信裡面躺著的人是他。


 


「王妃不可!」


 


「開館!」


 


棺椁落地,棺蓋打開,楊文欽閉著雙眼,像睡著了一樣。


 


「楊文欽,你起來啊!我們都不鬧了好不好?」


 


眼淚簌簌落下,滴在他臉上,頸窩。


 


「你睜開眼看看我好不好?我是箏箏啊!


 


「我答應你,我們還像以前那樣。文欽哥哥,你再這樣捉弄我,我就要生氣了!


 


「文欽哥哥, 我錯了, 我再也不離開你了, 你醒過來好不好?」


 


我用力推搡他, 泣不成聲。


 


他能滅了北涼, S盡北涼皇室, 怎麼就S在了多次敗給他的胡人手上?


 


「王妃節哀, 王爺的遺體必須盡快送回去。」他的副將將我拽離。


 


棺蓋重新合上。


 


我心絞痛得厲害,幾度喘不過氣來。


 


老道士朝我走過來,從袖子裡掏出一個布袋子遞給我。


 


「王爺留給你的。找到你的屍骨後, 他讓我又給你招了魂, 他說等他退了胡人就去尋你。」


 


「他怎麼會S呢?他那麼厲害,那些胡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這一定是他金蟬脫殼的計策對不對?」


 


「王爺已故, 他身邊有胡人的奸細,放出假消息稱他們抓了你。王爺救你心切,中了早設好的圈套。」


 


我急火攻心,噴出一口血來。


 


竟是我害S了他!


 


「你不是能借屍還魂嗎?用我的命換他的命。」


 


他回我:「救命之恩大過天。」


 


「全文」「他將一半壽命給了你,本就沒多少時間可活, S在戰場是他最好的歸宿。」


 


20


 


我展開楊文欽留給我的信,是一封寫在中衣上的血書。


 


【箏箏, 你父王並沒有S,他被安置在芙蓉城葛香村,一直沒告訴你, 是怕知道的人多了, 引人起疑。


 


我先走了, 來世我不做將軍了, 我做商賈,你做商賈夫人可好?】


 


我抱著血書哭暈數次。


 


扶靈柩回城的路上, 我腹部絞痛得厲害,血順著腿流了一地。


 


大家都很慌,搭了帳篷讓我躺著。


 


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一來一回請大夫怕是要一兩個時辰。


 


我叫來蘭若, 把一沓銀票交給她。


 


「這筆錢足夠你一世無憂, 這些大老爺們定然照顧不好這麼小的孩子,一路上還請你多費心。」


 


我血虛, 是沒辦法自然生產這個孩子的,保不齊會一屍兩命。


 


「去借把匕首來。」


 


蘭若是見識過這些場面的, 她比那些將士鎮定許多。


 


我緊張地握著匕首, 努力平穩氣息,然後鼓足勇氣一刀劃向肚子。


 


「啊——」


 


我痛出眼淚,渾身冒汗。


 


我不是宋詩詩, 做不到她那麼精準。


 


「小姐, 你要做什麼?」蘭若來奪匕首。


 


「一會兒,你替我把孩子掏出來,掏出來他才能活。」


 


「可這樣你會S的!」


 


「不這樣我也會S。」


 


我強忍著痛,咬著蒼白的唇, 做足心理建設又補了兩刀。


 


蘭若的手伸進我的肚子,我努力擠出一絲笑。


 


文欽哥哥,我來找你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