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書名:綰作同心結 字數:4262 更新時間:2025-05-13 15:10:35

一塵不染。


每一眼都會回想起我們在這裡的嬉戲打鬧。


 


他在這裡給我舞劍,變戲法,看得我連連叫好。


 


「你是誰?」


 


我回頭,一個身著錦衣的小男孩歪著腦袋瞧我。


 


他眉眼似宋詩詩,卻無一處像楊文欽。


 


我嘲諷一笑。


 


到頭來,楊文欽竟是在給別人養孩子。


 


我閃到他跟前,龇牙咧嘴目露兇光嚇他。

Advertisement


 


「鬼啊——」他尖叫到破音,狼狽而逃。


 


我笑,這下沒人打擾我清靜了。


 


不多時,楊文欽提著東西踏進院子。


 


他坐在石凳上,取出精致的糕點和膳食,都是我曾經最愛吃的那幾樣。


 


楊文欽點上三炷香,悠然自得地給自己斟酒。


 


我飄過去,坐他對面的石凳聞氣味。


 


楊文欽喝了一口酒道:「孩子還小,你就別嚇他了,孩子不經嚇的。」


 


「我偏不。除非你放了我,否則我見他一次嚇一次。」


 


楊文欽就一個勁喝悶酒,一口菜也不吃。


 


最後醉醺醺地趴在石桌上呢喃:「箏箏,我好想你。」


 


我有一陣恍惚。


 


我都好久沒聽到這句話了,久遠到好似是上輩子,上上輩子的事。


 


沒嫁他前,他每次打了勝仗回來,一入城就先奔向我家。


 


腳下生風一般衝到我跟前,用力將我擁入懷,把下巴放我肩上,在我耳邊一遍又一遍說想念我的話。


 


有次不巧我去赴宴,天黑了才結束。


 


一出來就見他斜倚著我家馬車,眼神幽怨,語氣吃味。


 


「那酒宴有什麼好吃的,將你留這麼晚,怕是在打你的歪主意。


 


「那都察院御史家的文弱小公子生得可俊?我讓小廝給你帶口信都不出來。」


 


四周人多,我不便作答,徑直坐進馬車。


 


楊文欽奪過馬夫手裡的趕馬鞭,一屁股坐上來駕馬車。


 


我盯著他的背影淺淺一笑,回答道:「自是沒你烤的野味好吃。等多久了?」


 


「不久,就一個多時辰。」


 


「怎麼不先去吃些東西?」


 


「我想見你,見不到你我吃不下東西。」


 


我掏出特意給他打包的同心生結脯遞給他:「先墊墊,我請你去鴻運酒樓給你接風洗塵。」


 


他道:「我才不食別人吃剩的。」


 


「這是宴後吩咐廚子另燒的。」


 


宴席上沒有這道膳食,但楊文欽喜愛吃名字有美好寓意的,我便託廚子做了這道菜。


 


楊文欽咧嘴憨笑,咬一口肉脯,口齒不清道:「箏箏,你長太慢了。我想早點把你娶進門,這樣每次想見你就不用跟你爹娘打招呼。」


 


我輕笑,他哪次是得了我父王和娘的同意才入我院子的?


 


若換作別的男子敢如此不講理數,早被打一頓轟出府了。


 


可自宋詩詩入府後,他每每回府總被宋詩詩以各種理由搶先請去她院子。


 


兩人也不知在談什麼,總要談許久。


 


等他得空再來我這處,我心中有氣就總將他關在門外。


 


我嗓子眼卡著宋詩詩這根刺,漸漸地,我性子變得暴躁易怒。


 


每次與楊文欽聊不了幾句便會吵得不歡而散。


 


伺候的下人無不膽戰心驚,害怕受到遷怒。


 


我和楊文欽之間的距離逐漸拉遠,最後生S相隔。


 


9


 


楊文欽去了我家,曾經的逍遙王府。


 


現在匾額上刻的是「徐府」。


 


我父王不甘當逍遙王,他有野心,為了那把椅子,不惜將刀尖對準自己的好兄弟——楊文欽他爹。


 


最後,皇帝念及手足之情,隻要了父王一個人的命。


 


其他人被褫奪封號貶為庶人,世代不得考取功名為官。


 


現在想來,皇上怕是早察覺了父王的意圖,才選自己親手足之女去和親。


 


皇室宗親的縣主那般多,怎麼輪也不該輪到我。


 


楊文欽被門房攔下。


 


我弟弟朝他潑水,他沒有躲。


 


「害S我阿姐又害S我爹,你還有臉來!」徐鶴川紅了眼,撸袖子要揍楊文欽。


 


楊文欽沒反抗,拳頭打他身上發出悶響。


 


「住手!」我娘聞聲趕來制止。


 


四年不見,娘的鬢間生了不少白發,衣著也不如從前華麗,素得連朵繡花都沒有。


 


發間也隻有幾根挽髻的簪子。


 


她出身前丞相府,錦衣玉食大半輩子,何時受過此等苦日子。


 


我飄到她身前,輕輕擁抱她。


 


娘,女兒不孝,讓您白發人送黑發人。


 


「王爺大駕光臨,寒舍蓬荜生輝。王爺請進。」


 


「他算哪門子王爺!」徐鶴川不滿地去拉娘。


 


他見不得曾身份尊貴的娘為楊文欽卑躬屈膝。


 


「你閉嘴。」


 


楊文欽託住娘,沒讓她屈膝。


 


「我想去箏箏的院子坐坐。」


 


我跟著他去了我的閨閣,裡裡外外到處擺著他曾送我的東西。


 


以前,我總喜歡將這些東西擺在最顯眼的地方,如今再看,不免讓人觸景生情。


 


我飄到娘親身邊。


 


她端坐花廳喝粗茶,側下方是按捺不住火氣的徐鶴川。


 


「我不懂,娘為何要放他進府,這是讓爹和阿姐在地下都不得安生!」


 


「是他迎回了你阿姐的骸骨,讓箏箏魂歸故裡。如今他又是王爺之尊,你莫要在他面前放肆。


 


「他既念著你阿姐的好,對她有幾分愧疚,你就莫要讓他對你生厭。他若肯幫扶你一把,你們將來的日子會好過許多。」


 


「我才不需要仇人幫襯!」


 


「人不能處處給自己樹敵,哪怕對他有恨,也要深深地藏在心裡,靜待時機,切勿以卵擊石。」


 


徐鶴川最後聽進去了,楊文欽走時,他態度和藹地將人送走。


 


10


 


王妃端了湯來,楊文欽不想喝,讓她先放在一旁。


 


楊文欽是不愛喝湯的。


 


他覺得湯湯水水熬起來麻煩又佔肚子,不如吃肉有力氣,還管飽。


 


「妾身熬了多時,涼了味道就不鮮了。」


 


楊文欽放下兵書,還是接過湯碗一口飲下。


 


我面露嘲弄之色,嘲笑曾經那個天真的徐绾箏。


 


楊文欽喝了湯,沒一會兒就犯了困,最後竟直接趴在案上睡著了。


 


我心一驚,這湯有問題!


 


楊文欽待她那般好,她怎能害他!


 


王妃緩緩轉過身,盯著我的方向衝我笑。


 


她能看見我?


 


就在這時,一個道士手執法劍進屋。


 


「唐道長,快將這鬼打得魂飛魄散,再無來世!」她情緒激動,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為什麼?


 


我與他們無冤無仇,又沒做過什麼害人之事!


 


我想逃,卻被一股力量彈了回來,身上有灼燒之痛。


 


四周浮現縱橫交錯的金繩,上面掛著小鈴鐺,像一張大網將這間屋子籠罩。


 


王妃發狠地瞪著我:「你逃不掉的。」


 


我身形一閃,掐住王妃的脖子。


 


我用餘光瞥了一眼伏案的楊文欽,怕他難過,最終收了對王妃的S心。


 


但挾持王妃是我唯一的出路。


 


「S了她,趕緊S了她!」王妃竭力嘶吼。


 


法劍穿透我的心,將我釘在圓柱上。


 


王妃倒在地上大口地喘息。


 


見我像隻待宰的羔羊動彈不得,她笑得張狂,眼角有淚。


 


「王妃,你想做什麼?」


 


楊文欽竟醒了,他手捂著胸口,擋住靠向我的道士。


 


「你竟以身養她的魂?」王妃詫異道。


 


隨即她的眼淚流得更兇了。


 


我盯著楊文欽的後背,想不明白他做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


 


以身養魂會消耗他的陽壽,S後入了地府也要下十八層地獄受罰的。


 


且被養的魂一旦受到傷害,他也會感受到相同的傷痛。


 


我S,他S!


 


「绾绾,你不該動她的,這樣你還能多活些時日。」


 


「可我不想做徐绾箏的绾绾,我想做绾作同心結的绾绾。」


 


「不要肖想不屬於你的東西。」


 


「我寧願你當初沒救我們一家,我寧願S在那個寒冬!」


 


王妃去抓楊文欽的衣袍:「王爺,我現在後悔了,我不想成全你們,我想活著!」


 


那個老道士急匆匆進來,大驚失色道:「王爺,徐小姐快不行了!」


 


「休想用我的身體復活她!」說著,王妃一刀插進自己胸口。


 


老道士抽出我體內的法劍,將靈魂渙散的我放進楊文欽懷裡。


 


老道士又忙去給王妃止血。


 


「箏箏別怕,你不會有事的。」楊文欽安撫道。


 


我看向地上的王妃。


 


楊文欽是想讓我借屍還魂?


 


「文欽哥哥,不要這樣做,我不想剝奪別人的生命來延續自己的。」


 


何況,借屍還魂有違法則,他S後會受十八層地獄之苦的。


 


楊文欽沒有反應,他還是聽不見我說話。


 


老道士盤膝而坐,面前擺了一堆法器,嘴裡念念有詞。


 


「道士,你停下來,此事不可為!」


 


「王爺以一半壽命換你重活,現在已經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


 


道士沒張嘴,但我能聽見他的聲音。


 


「你無須多慮,王爺當初救王妃一家時就明說了救人的條件。王妃一直很清楚,她的身體和身份就是王爺給徐小姐準備的,這是她和王爺的交易。」


 


「不,我不答應,你們都沒問過我是否願意還魂,不能擅自替我做主!


 


「停手!你快停手!」


 


隨著道士的手勢變化越來越快,我的意識漸漸模糊。


 


等我清醒過來,我正躺在雕花床上。


 


剛一動,胸口傳來劇痛。


 


我低頭一看,我的身體不是透明的,我能觸摸到東西了。


 


我真的借王妃的身體還魂了?


 


11


 


「王妃可醒了?」門外傳來楊文欽的聲音。


 


「王妃醒了,但不肯服藥也不肯用膳。」


 


門被推開,楊文欽繞過屏風來到榻前。


 


他試探性地輕喚:「箏箏,是你嗎?」


 


我望著眼前的男人,心頭酸澀不已。


 


這世上怎麼會有像他那麼傻的人,多少人渴望長生,他竟用自己的壽命換別人生。


 


我顫著指尖想觸摸他的臉,卻又克制地捏成拳。


 


「楊文欽你這又是何苦?」


 


楊文欽咧嘴笑,坐在榻上小心翼翼地擁抱我。


 


我下意識要回抱他,想到過往種種,將手垂了下去。


 


「箏箏,從今往後,我日日陪著你。


 


「以後,你就叫徐绾,小字箏箏。」


 


我悄然抹去眼角的淚。


 


「楊文欽,我不想做你的王妃,放我走吧。」


 


「不做王妃也行,我明日就去向陛下請辭,我們去買一塊地收租,或者開一間鋪子。」


 


我推開他,憋著眼淚。


 


「楊文欽,我們回不去的。」


 


我已不是那個天真爛漫的徐绾箏。


 


日日面對害S父王的仇人,叫我們如何能回到從前。


 


「沒關系,我們可以從頭再來,哪怕是從認識開始也可以。」


 


「我不想跟你從頭再來,我也根本不想重活,我寧可永遠被困在那宮牆裡。」


 


「你聽我解釋,我跟宋詩詩一直是清清白白的。從前自宋詩詩出現後你性子就變得暴躁,說不了兩句你就會發火,無法溝通,後來我才知道是宋詩詩給你下了藥,才導致你性情大變。


 


「那個孩子也不是我的,孩子父親戰S,宋家滿門忠烈,就隻剩下那個孩子。所以,日後這王府我打算交給那個孩子。


 


「我這一生,自始至終愛的隻有你一個人,我離不開你。」


 


「既愛我,當年又為何要休棄我?」我緊盯著他的眼問。


 


這個答案,我一直想知道。


 


「當年誤以為你S了宋詩詩,怕你迫害那個孩子。


 


「可回完你的信我就後悔了,我派人去追信沒追上,等我得知你消息時,你已踏上了和親路。我從南境追到北,跑S數匹馬終是沒追上。


 


「當年我還沒來得及查宋詩詩的真正S因就被派去平叛,導致誤會了你,害了你。


 


「箏箏,忘了過去,我們重新開始。往後,我定不對你有半分疑慮,我們還像從前那般。」


 


楊文欽端起丫鬟送來的藥,又拿了蜜餞來喂我。


 


我抿起唇,偏頭避開。


 


「箏箏乖,不管怎樣,先把身體養好。


 


「這具身體雖是病軀,卻是最契合你靈魂的,你日後免不了要日日喝藥。」


 


楊文欽點了我的穴道,強行將藥給我喂下。


 


12


 


楊文欽日日陪著我,他喜歡聊我們兒時的事。


 


他故意說錯來試探我是不是徐绾箏。


 


起初我不知是他的試探,沒忍住糾正一番。


 


看他笑得眉眼彎彎,我方才驚覺他真正的意圖。


 


他說這四年他一刻也沒闲著,但借屍還魂之事隻能徐徐圖之。


 


他說我們隻是有許多誤會,說開了就好。


 


楊文欽梳回高馬尾,留起龍須發,穿上舊衣。


 


他又變回我記憶裡的模樣,細致入微地照顧我。


 


可他親手呈上了我父王的罪證,他害S了我父王。


 


經歷種種,我們又如何回到最初的模樣。


 


13


 


皇帝生辰宴。


 


丫鬟給我挑了不少珠寶首飾往發髻上戴。


 


太久沒做人了,頭上頂這麼多東西感覺沉得慌。


 


我拔了金釵道:「別戴太多了。」


 


「成婚三載,王爺頭一次帶王妃出門,定是要隆重些,可要將其他人都比下去。」


 


說著,她又把我拔下的釵環戴了回去。


 


楊文欽踏進屋,順手又給我戴了兩支。


 


我被皇後的人帶去長秋宮,裡面端坐著皇上、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