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人生中第一次吃到白面馍馍,
是在我八歲的時候。
那天母親難得對我慈愛,掰下大半個白面馍馍給我,
甚至還扯了一尺紅布條給我梳頭。
弟弟氣得急紅了眼。
父親領著牙人進了門,站在院子裡不住地討價。
「當啷」
銀子落在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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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兩銀子,我的身價。
?
1
八歲那年家鄉大旱,一連多日未下一滴雨。
莊稼都趴在了地上。
莊稼S了,可人還要活。
大姐姐嫁給了鎮上的王員外做第六房姨娘,換來了五鬥精米。
二姐姐許給了五十歲的範舉人做填房,彩禮七擔白面,嫁妝一床棉被。
三姐姐送給了鄰村的崔嬸子,給傻二狗做童養媳。
有了糧食,可父親還想要銀子。
那天早上灶間熱氣騰騰,母親端出了一籃子白面馍馍。
難得溫柔的叫我洗手坐下吃飯,更是掰下了大半個白面馍馍給我。
「我們雙雙也是大姑娘了,這模樣,真俊,十裡八鄉也找不出比我們雙雙更好看的。」
「待會娘給你好好梳梳頭,用那個紅布扎,就跟畫上的小仙童一個樣。」
我接過馍馍,使勁往肚子裡塞。
隻有吃到肚子裡,才是我的。
弟弟見我也有馍馍吃,氣得將手裡的馍馍扔到地上,大喊著讓我滾下桌。
剛蒸好的白面馍馍就跟沙包一樣滾進了狗窩。
大黃立刻站起來,搶在父親前面,吞進了肚子裡。
父親見馍馍拿不回來了,氣得踹了大黃好幾下,嚇得大黃四處躲藏。
轉過臉來訓斥弟弟:「他娘的好日子過多了,這白面馍馍你也敢扔,扔了就甭吃了。」
弟弟哇哇大哭,母親心疼壞了,忙把弟弟摟進懷裡,輕聲拍哄。
「我們宗慶是好孩子,不惹你父親生氣了,待會娘給你窩雞蛋。你崔嬸子送的雞蛋又大又香,娘給你煮兩個。」
院子裡雞飛狗跳。
我的心就跟那老母雞似的,七上八下的。
很快,我的心就落了地——
「咚咚咚」院門被拍響。
父親趕緊放下筷子去開門。
牙人進了院子,第一眼就瞅準了我。
「這就是你家的小丫頭?這也太小了,這麼點個頭能幹什麼活,這可不好出手。」
牙人邊打量我,邊不斷地開口壓價,父親趕忙賠著笑開口。
「我這丫頭別看小,但結實。她四歲就能看弟弟,掃地,收拾屋子,喂豬,洗衣服,刷鍋刷碗都能幹。」
「你領回去,絕對值,我也不多要,就這個數就成。」
父親邊說邊伸出手比劃。
牙人眯了眯眼看我——
「倒是有一個去處,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
院子裡的聲音越來越小,我好像聽不見了,怎麼也聽不清父親的話。
母親低著頭,緊緊抱著弟弟。
2
春滿樓裡的日子並不好過。
剛來時,柳媽媽嫌我皮膚黑,手指粗糙,不準我去學繡花彈琴,打發我去伺候三樓的桃夭姐姐。
桃夭姐姐是這樓裡的二等姑娘。
樓裡的姑娘分三等:
一等的姑娘除了姿色上乘,還要會彈琴畫畫、吟詩寫字、圍棋雙陸、百般淫巧伎藝,行走坐臥間宛如美人圖,居四樓。
二等的姑娘稍稍遜色,要識字,會唱曲,能彈幾支曲子,打算子,看賬本,如此方為二等,居三樓。
三等的姑娘人才中樣,不再要求多項技能,唱曲,彈琴,跳舞,女紅,精通一樣就夠了,是整個樓裡數量最多的姑娘,居二樓。
一樓是春滿樓裡的大廳,兩邊各有一套樓梯,正中央是舞臺,二樓的姑娘會在上面給客人表演,偶爾會有三樓的姑娘下來,四樓的姑娘是絕不會來大廳表演的,這也是樓裡的一大特色。
桃夭姐姐常常命我站在三樓的樓梯口替她攬客,以免被其他姑娘截胡了自己的客人。
三樓的姑娘常常因為你攬了我的客人,我引走了你的客人吵嘴打架,隻要事情不大,柳媽媽從來不管。
每次吵嘴受了氣,客人甩臉子,桃夭姐姐就會關起門來撒氣。
她喜歡我端著滾燙的茶杯給她吹涼,不能用嘴吹,不能灑出一滴來。
從滾燙到冰涼。
要是灑出一滴來,就要重新來。
有時她會將我的飯「不小心」倒掉,要我跪在地上求她賜飯。
冬日捂腳,夏日扇風,我常常整夜整夜地伺候她。
這春滿樓折磨她,她折磨我。
3
從桃夭姐姐的手底下出來,是在兩年後,我十歲那年。
桃夭姐姐被一卷破席裹起來扔到了亂葬崗。
她帶著每次接客偷偷藏下的一百兩銀子,想要和書生陳大為私奔,隻因陳大為承諾會娶她為妻。
剛剛出了春滿樓,還沒走出十裡地,就被抓回來了。
柳媽媽很是生氣,打了桃夭姐姐整整一夜。
還要樓裡的姑娘每個人抽她一鞭子,誓要抽散姑娘們想要逃跑的心。
桃夭姐姐第二天便咽了氣。
柳媽媽還是不解氣,拔了桃夭姐姐的舌頭,摳了桃夭姐姐的眼珠子,堵上桃夭姐姐的耳朵,要她S了也不能投胎。
一卷破席扔到了亂葬崗。
4
柳媽媽對我的忠心很是滿意。
請了女先生教我識字讀書,還準我每日和同齡的姑娘們一起畫畫,跳舞,下棋,彈琴。
我獨自坐在屋子裡,整理桃夭姐姐的東西,自從桃夭姐姐S後,整間屋子就隻有我一個人住。
這是柳媽媽給我的賞賜。
整理梳妝臺時,抽屜裡面竟然還有一個抽屜,怎麼也打不開。
我用匕首一點一點掏出了個洞。
原來桃夭姐姐把和書生的書信藏在了這裡。
5
夏日的街道格外熱鬧。
我挎著籃子,裡面裝著水仙姐姐的綠豆糕,芍藥姐姐的冰糖酥酪,秋茶姐姐的涼粉...
轉過兩個街道,就到了書生陳大為的小院。
「咚咚咚」我大力的拍門,引得路人側目。
「來了,來了。」
陳大為開門,見是我,急忙想要關門。
我用力一推,進了院子,反手關上門。
「你還來幹嘛,桃夭那個賤人放了老子的鴿子,害得老子在城門口蹲了一夜,叮得老子一身蚊子包。」
「她沒騙你,她那天確實去了城門,但是她隻走了十裡地。」
我放下籃子,環視整個院子,自顧自地找椅子坐了下來。
「她S了。」
「什麼?桃夭S了?」陳大為猛地蹿過來。
「柳媽媽打了她一夜,第二天就咽了氣,屍體扔到了亂葬崗,你現在去還能給她收個屍,晚了可就沒了。」
「我給她收什麼屍。」
陳大為罵罵咧咧的坐下,小眼珠子一轉,「既然她S了,你還來幹什麼,莫非你也想和哥哥快活快活。」
我拍掉陳大為搭過來的手,斜睨他一眼:「春滿樓未掛牌的姑娘,你的這雙手不想要了?」
「桃夭被抓回來後堅持說銀子被她弄丟了,可我怎麼覺得不是這樣。」
我掏出一封信遞給他,「你說這封信在柳媽媽那裡能值多少錢?」
陳大為接過信,掃了一眼,收起臉上的嬉笑,冷冷地看著我。
「從春滿樓到你這小院,我走了三條街,和十三家店鋪老板打了招呼,買了八份小吃。如果我今天沒有回去,你猜春滿樓多久會找到你。」
我直視著陳大為,毫不退讓,「桃夭給了你一百兩銀子,我要五十兩。」
「作為報酬,我會燒掉桃夭和你所有的來信,這筆錢就是丟了,否則,我不介意去柳媽媽那裡討個巧。」
陳大為繃緊了臉,片刻後開口:「三十兩,我從沒見過什麼桃夭。」
「成交。」
6
一晃四年過去,我十四歲了,距離我掛牌接客越來越近了。
這幾年靠著坑蒙拐騙,敲詐勒索,吃回扣,我也才將將攢了六十兩銀子。
想要靠這點錢去辦過路的引碟可遠遠不夠,更不用說我還需要去買一個假身份。
若是幸運一點,我順利地逃出春滿樓遠走他鄉,但是沒有銀子傍身,那日子過得說不定還比不上春滿樓。
隨著年歲漸長,我的身量也長高了,五官張開後也有了美人模樣。
在樓裡風吹不著雨淋不著,把我原本粗糙的皮膚都養的白嫩了。
柳媽媽看我的眼神越來越滿意了,就像屠夫看著欄子裡即將出籠的肉豬。
一旦掛上牌,
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被哪個高官富商買走當個小妾,一輩子的身家性命都掛在別人身上,生S不由己。
要是運氣再差一點,等年老色衰之後被賣到那最低等的院子裡,十個裡面有九個都要染上髒病,最後一卷破席扔到亂葬崗。
我越來越焦慮了。
一輩子這樣活著,我實在不甘心。
7
轉折就發生在幾個月後。
那天映雪姐姐用一兩銀子僱我跑腿,去雲記茶莊買二兩茶葉,這可是個肥差,我立刻就去了。
當天晚上,映雪姐姐的屋子就關上了,叮囑柳媽媽今晚誰也不接。
這條街裡最能壓榨姑娘們的柳媽媽今天竟然同意了,真是奇怪。
柳媽媽坐在大堂,一邊打量著走進樓裡的客人,一邊命我給她倒茶扇風。
我撇去茶沫,端給柳媽媽,站在她身後輕輕扇風。
正走著神,外面一陣喧鬧。
「咣當」一聲,大門掉了一扇。
是雲記茶莊的雲夫人打上門來了。
8
雲記茶莊是雲夫人的陪嫁,雲夫人自從嫁了人就將嫁妝中的茶莊交給了夫家,作為對婆婆的孝敬。
雲大人原本是禮部從三品的官員。
但是自從雲老夫人去世後,再沒人能管束雲大人。
雲大人整日花天酒地,今日從眠柳巷抬個姑娘,明日再買個小妾,
甚至和侯家的小公子大打出手,隻為爭下紅花館的新倌人。
在這城裡的風評一降再降,禮部的官位也一撸再撸,
成了城裡最大的笑話。
9
「雲賀仕,給老娘滾出來。」
雲夫人手提一根S威棒,氣勢洶洶地闖進來,一棍子下去,桌子斷了一條腿。
桌上的茶水一下子灑出來,燙的柳媽媽嗞哇亂叫。
「雲記茶莊的龍井茶,好你個老貨,我說怎麼你看店這麼積極,原來是拿我這茶葉當暗號。」
雲夫人邊罵著,邊命令身後的丫鬟婆子們往樓上去抓人。
柳媽媽一看雲夫人要帶人上樓,趕忙上前阻攔。
雲夫人抄起大棒「老虔婆,滾開,今日誰攔我打誰。」
眼看大棒到了眼前,柳媽媽躲閃不及了,我一個箭步上前,擋在了柳媽媽面前。
「砰」
一聲巨響從我的頭蓋骨上炸開,
視線逐漸變紅,我大概是流血了。
「你打傷了我樓裡沒掛牌的姑娘,我可是花了十五兩銀子買她,如今她一分錢都還沒給我賺呢就要被你打S了,你休想把這事輕輕揭過。」
「撒手,你這春滿樓從我們老爺手裡哄了多少銀子,真當老娘是好糊弄的。」
「那是你管不住你老爺們的褲襠,我春滿樓做的都是你情我願的生意,難道有人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來嗎?」
「就算他不來我們這,也會躺到別的花樓裡,這條街哪個館子他沒進過。」
耳邊的吵鬧聲越來越小,我想保持清醒,卻怎麼也抵抗不了強烈的睡意。
10
我醒來時躺在後院的廂房裡,一個綠衫小丫頭趴在我的床邊。
我一動她便醒了。
「雙雙姐姐,我是柳媽媽派來伺候你的,剛剛不小心打了個盹,你千萬別告訴柳媽媽,我以後一定好好伺候你。」
我輕輕拍了拍小丫頭「好,我不告訴柳媽媽,去給我拿點吃的吧,我餓了。」
「哎,姐姐,你真是個大好人。」
小丫頭抹了把臉,一溜煙地跑出去了。
我靠在床頭上,我醒來柳媽媽一定會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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