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兒被汙蔑是校園霸凌者。

 

傳言中，她侮辱誹謗、動手毆打同學，導致同學患上重度抑鬱症，整日尋S覓活。

 

「我怎麼養了你這個畜生！快說對不起！」

 

丈夫一耳光狠狠地打在我女兒臉上，大手摁著她的頭頂往下壓，逼她低頭道歉。

 

後來，被霸凌的女同學備受關懷，成為學校形象大使，拿到出國留學機會，前途光明。

 

我的女兒從教學樓上一躍而下，生S不明。

 

1

 

A 市醫院，走廊裡空無一人，隻有我穿著睡衣拖鞋狂奔向手術室，沉重焦急的腳步聲在悠長的走廊裡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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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的盡頭，大門上紅燈亮著三個字：手術中。

 

任璐璐，我的女兒就在裡面。

 

我衝上前，慌亂地抓住一個女人的手臂撕扯搖晃著，抬頭盯著她沉重的臉問道：

 

「璐璐怎麼樣了！」

 

「任同學媽媽，請你冷靜點，學校領導幫忙找了全市最好的醫生，正在全力搶救任璐璐，一定會將她救回來！」

 

導員將手搭在我的肩膀，輕拍撫摸，安慰著幾乎崩潰的我。

 

我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拼盡力氣攥著她的手，祈求無助地盯著她。

 

「璐璐在學校發生什麼了？」

 

「為什麼她會跳樓？」

 

「她最後給我發消息說她是清白的，讓我相信她，這是什麼意思？」

 

面對追問導員目光閃躲，將頭轉向一旁，含含糊糊回答。

 

「這件事還在調查，我也不清楚。」

 

「你不是璐璐的導員嗎？」

 

「為什麼會不清楚？」

 

我懇切地瞪著發脹的雙眼，試圖讓導員透露些信息給我，她卻不為所動。

 

醫生走出手術室詢問家屬到了嗎，我連忙上前，一紙病危通知書遞到我面前，讓我籤字。

 

任璐璐大腦受到重創，情況很危險，很大概率救不回來，就算搶救成功可能不會再醒來。

 

也就是植物人。

 

我大腦一片空白，嘴唇顫抖，發不出聲音。

 

世界一片S寂，隻有狂亂的心跳聲在我耳邊吵個不停。

 

我舉起不受控制的手，顫抖著，試了幾次，艱難地籤下名字：於暄。

 

兩個字歪歪扭扭，十分陌生，不像我的字跡，像是螞蟻沾了墨汁在紙上爬來爬去留下的醜陋痕跡。

 

手術很成功，任璐璐被推進重症監護室觀察。

 

但她還沒有脫離危險，病情隨時可能惡化。

 

導員回學校匯報情況走了，我在監護室外站著。

 

面前沉重的大門緊閉，隻有一個小小的玻璃窗口能看到裡面，我瞪著眼睛往裡看，拼命尋找女兒的身影。

 

結果隻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枯草似的頭發蓬亂，眼窩深陷，眼睛布滿紅血色，如同被吸幹了精氣，成了毫無生氣的活S人。

 

隻一晚，我蒼老了不止十歲。

 

就連趕來醫院的老公任思川看到我的樣子都嚇了一跳，他愣了兩秒，伸出手將我拉入懷中，結實有力的臂彎緊緊抱著我。

 

「老婆，我來晚了，事情我都聽說了，璐璐會沒事的。」

 

他的嗓子啞了，聲音變了，慌亂的樣子沒了平常的冷靜自持，好像真的被女兒跳樓的事情嚇到。

 

我的頭埋在他的胸前，聞到他身上清冽冷淡的香水味，胃裡翻湧，惡心幹嘔著幾乎要吐在任思川身上。

 

這是周子婉最愛的用香水，她是我丈夫的初戀。

 

任思川嚇得連忙松開我，手拍打我的後背，腳卻往遠處挪了挪，怕我吐了弄髒他新換的皮鞋。

 

「老婆，你太累了先回家休息，璐璐的情況我們在外面陪著也沒用，把她交給醫生去照顧，他們是專業的。」

 

我抬頭怒瞪著任思川，心頭湧起陣陣委屈，SS咬著嘴唇，嘴裡彌漫著腥甜味。

 

「警局裡你不問發生了什麼事，進門直接打了璐璐一巴掌，讓她給同學道歉認錯！」

 

「那時候你怎麼不說警察是專業的，把事情交給他們去處理？」

 

眼前的一切被眼淚弄得模糊不清，恍惚中我看到任思川垂下頭。

 

「周安可有抑鬱症，我怕她受刺激會做傻事。」

 

2

 

我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

 

「任思川，任璐璐和周安可誰是你的女兒？」

 

我抬手指著身後緊閉的大門，捶打發悶的胸口，厲聲質問。

 

「璐璐躺在裡面還有危險，你連問都不問一句，還向著周安可說話，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和周子婉兩個人的破事嗎？」

 

我撕破臉面，把任思川的醜事捅了出來。

 

一個月前在警局，我處理女兒動手打人的事。

 

籤署完和解書出來，就見任思川挽著周子婉的手，兩人並肩走進警局。

 

他們舉止親密，被警察誤認為周安可的父母，任思川也沒反駁，臉上笑意盈盈默認下來。

 

倒是親生女兒叫了他一聲爸爸，想讓他主持公道就被狠狠打了一巴掌，硬逼著和周安可道歉。

 

任璐璐脖子被壓完不得已低下頭，背脊卻挺得筆直，毫不認錯。

 

周安可背靠周子婉，昂著小巧的下巴，傲慢地斜了眼任璐璐，如同高傲的勝利者。

 

「看在任叔叔面上這次就原諒你了，你再敢碰我的東西，看我怎麼收拾你！」

 

她笑著走出警局，趾高氣昂的背影，根本不可能是抑鬱患者。

 

我想詢問女兒具體情況，女兒借口明天有考試匆匆離開警局，一句話也不願多說。

 

因為任思川動手打女兒，我們兩人大吵一架，他收拾東西離開，直到女兒出事我們才見面。

 

結婚二十年，他的衣服都是我買，我搭配的。

 

現在他換了新鞋新衣，身上沾著周子婉的香水。

 

我垂下頭，已經知道了真相。

 

「這一個月，你和周子婉住在一起吧。」

 

任思川握緊拳頭，憤怒地盯著我。

 

「於暄，你在瞎說什麼？是不是我和誰走近點你就說我和她有關系？我看是因為璐璐的事瘋了，等你冷靜下來再找我！」

 

留下狠話後任思川毫不留戀轉身離開，到頭來他也沒有過問女兒的情況。

 

第二天早上，我打開手機就看到網上的熱搜消息。

 

A 大女學生跳樓，其實她才是霸凌者？

 

視頻在網上瘋傳，就算打了馬賽克我也一眼認出倒在地上的是我的女兒，她被救護車拉走，維持治安的警察還說不要拍了。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追問事情原委，許多『知情者』在後面紛紛留言。

 

「跳樓這個其實是霸凌者，在學校欺負舍友，動手打人，進過局子。」

 

「她保送進學校，其實一點本事都沒有，都是黑幕，根本不配。」

 

「之前還偷過舍友香水贈品，被舍友發現舉報，她還說是爸爸送的，誰能送自己孩子贈品？」

 

我瘋狂劃動屏幕翻看評論消息，有人汙蔑抹黑，還有人拍手叫好，肆意用語言發泄著不滿。

 

每個人都成了正義的審判者，誰都可以狠狠地批判一番，以此來證明自己的高尚。

 

「我是任璐璐的家長，我的女兒很乖，不是你們口中的霸凌者，她沒有偷同學東西，打人也是因為同學先造謠侮辱我女兒，她受不了才還手……」

 

我編輯長長的消息發送出去，想要證明女兒的清白，結果卻收到了更加殘忍的回復。

 

「解釋什麼！跳樓是她的報應，活該！」

 

「霸凌者就該S，不需要搶救！」

 

3

 

我來學校想要問個清楚。

 

結果導員開會，我隻能先在外面等著。

 

接待我的是璐璐的舍友趙雪，她遞給我一杯溫水，在我身邊坐下。

 

許是覺得尷尬，趙雪將頭埋得很低，不安地扣著手指。

 

看著和我女兒一般大的趙雪，我心生憐愛，將手搭在她的背上。

 

趙雪的肩膀猛地縮瑟一下，身體繃緊，一動不動。

 

「別害怕，我知道璐璐的事和你沒關系，我找導員是詢問情況，不是針對你們。」

 

趙雪沉默低頭，呼吸低沉急促，像是在壓抑著什麼。

 

糾結了一會，趙雪緊繃的肩膀放松下來，轉過頭。

 

圓圓的大眼睛蓄滿淚水，嘴唇動了下，豆大的淚珠撐不住滾落，砸在我的手上，我心頭猛地一顫。

 

「阿姨！璐璐的事，對不起！」

 

趙雪放聲大哭，不住低頭道歉。

 

「對不起，阿姨！如果我幫了璐璐，她就不會跳樓了！」

 

轟隆一聲悶響在耳邊炸開，我抓住趙雪的手追問：

 

「璐璐在學校怎麼了？」

 

趙雪掏出手機給我看聊天記錄，我這才知道發生了什麼。

 

原來在一個月前，學校選擇形象大使代表學校出國交換留學，自由報名，由老師考核學生投票，得票最多者勝出。

 

參賽照片裡，任璐璐站在校門口，手捧著一束向日葵，笑得陽光燦爛，清澈澄明的眼眸沒有絲毫陰霾。

 

任璐璐高中成績出色，參加國內比賽獲得一等獎，被保送進 A 市大學。

 

大一加入學生會，深受學姐學長喜愛，和同學們的關系也很好。

 

除此之外，任璐璐加入實驗室參與項目，研究項目取得重大進展，深受教授青睞，指名將唯一的研究生名額留給她。

 

形象大使比賽任璐璐得票最高，落下第二名周安可一百多票。

 

比賽結束前三天，校園表白牆有人匿名投稿。

 

任璐璐偷東西，被抓到後不承認還反咬舍友一口，帶著同學孤立霸凌舍友，動手打人導致舍友嚴重抑鬱，被抓到警局被父親逼著道歉。

 

後面還配上圖片，有舍友抑鬱症檢測結果，還有任璐璐警局低頭道歉照片。

 

消息迅速傳播，任璐璐成了霸凌者。

 

同學疏遠、被趕出學生會、取消比賽資格、被學校處分……

 

一夜間，任璐璐身上的光環變成巨石，沉重的壓力讓她無法喘息。

 

「璐璐說公道自在人心，大家知道真相後會還她清白，但是謠言愈演愈烈，她沒有撐住，做了這樣的傻事！」

 

趙雪掩面痛哭，身體止不住顫抖，自責懊悔地大喊。

 

「要是我早點幫璐璐，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這一刻我終於明白女兒發給我最後一條消息的含義。

 

「媽媽，我是清白的，相信我。」

 

原來這是她最後的求救。

 

4

 

要是我早點注意到女兒的變化，就可以阻止悲劇。

 

我顧不得擦眼淚，用力攥緊手機，強忍著悲痛將消息截圖一張張發到手機上。

 

這些都是證據，必須將真相公開，這樣才能還璐璐清白！

 

真正霸凌人的是周安可！

 

我的女兒不是霸凌者，她卻渾身裹滿紗布躺在病床上，依靠機器艱難維持生命。

 

「這裡是導員辦公室嗎？我是形象大使周安可的媽媽，周子婉。」

 

周子婉站在門口，她臉上掛著甜美的笑容，聲音溫柔似水。

 

目光掃到我，她先是愣了下，隨即緩步走到我對面坐下，優雅地靠在沙發上，掩面冷笑。

 

「於暄，一個月沒見你怎麼成老太太了？」

 

我佝偻地坐在沙發上，白了大半的頭發失去光澤，雜亂地披散在肩膀上，土灰的臉看不出氣色，眼窩深陷。

 

現在的我確實和老太太一樣，S氣沉沉。

 

但我的心還沒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