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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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書名:梵境 字數:3319 更新時間:2025-04-21 14:44:18

「平頭百姓怎麼了?您吃的稻米不都是百姓種植出來的?他們憑什麼不能與官員同坐一席?位置不夠讓下人再加不就好了,您就是嫌貧愛富!」


 


我這婆婆本就不是個好相處的,哪能容得下沈卿卿再三頂撞。


 


她一巴掌重重地扇在沈卿卿的臉上:「你當這是鄉下酒席,能隨便加嗎?小娼婦,我看你是昏了頭。」


 


「本宮說不得你,還打不得你了?」


 


「澤兒的眼光可真夠差的,竟能看上這種沒有教養的野丫頭。」


 


沈卿卿捂著紅腫的臉哭鬧起來,可很快便被丫鬟、嬤嬤們按住堵上了嘴。


 


張貴妃一巴掌接著一巴掌地打在她的面頰上,沒一會兒,沈卿卿便披頭散發,滿臉紅腫得不像樣子。


 


「常嬤嬤,你留在府中好好教教她規矩,學不好不許給她吃飯,水也不許她喝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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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訓完沈卿卿,貴妃娘娘帶著我這個主母親自登門道歉,一家又一家直至深夜。


 


也不怪她這樣生氣,周扶澤有奪嫡的野心。


 


王府的賬簿表面看著窮,實際上大部分銀錢都被他暗中挪去打點了,還有些產業也隻是記在別人名下,瞞天過海而已。


 


宸王府結交大臣還來不及,沈卿卿今天的做法簡直是在把人往外趕。


 


一場喜宴不歡而散,周扶澤臉色也不好看。


 


沈卿卿跟他告狀、訴苦,他依舊好言好語安撫著她,還讓常嬤嬤別對她太苛刻。


 


在周扶澤的安慰下,沈卿卿很快恢復了笑臉。


 


也許是他的無限包容給了沈卿卿勇氣,讓她覺得他會永遠站在自己這一邊。


 


可沒有底線的愛情就像泡沫,表面的美好都是用妥協維系起來的,當其中一個人耐心消磨殆盡的時候,很快便會破碎消亡。


 


周扶澤面對沈卿卿時的疲倦越來越浮於表面,可她似乎並沒有察覺。


 


10


 


常嬤嬤奉婆母之命,每日來府中教沈卿卿禮儀規矩。


 


幾個時辰下來,往往弄得她苦不堪言。


 


一個「孝」字壓在頭上,加上貴妃娘娘的鳳威,她無力反抗,眼神也一天天黯淡下來。


 


江大夫來宸王府為我例行請脈,又開了幾副養神安胎的藥。


 


我打發了身邊的丫鬟,拿出一株水仙給他瞧:


 


「這花總感覺氣味有些怪異,勞煩江叔看看可是有什麼不妥?」


 


江大夫聞了聞,神色凝重:


 


「此花蕊上面撒了大量的零陵香粉,聞起來清香宜人,可女子接觸久了便無法再有身孕。」


 


我面色一滯:


 


「江叔,這件事不要跟外人提起。」


 


江大夫點點頭:


 


「那是自然。夫人如今八個月的身孕很危險,千萬不要再接觸這些藥物了。」


 


我把銀票放在桌面上往前一推:


 


「江叔您記錯了吧,我這肚子應該是七個月才對。下個月我恐怕就要早產了,這可怎麼辦才好?」


 


江懷鳴推回了銀票,掀起長袍跪在地上:


 


「瞧草民這記性,竟然記混了時間,真是罪該萬S。東方將軍的提攜之恩草民無以為報,理應盡心盡力看顧好王妃這一胎,再收身外之物豈非折煞草民?」


 


「王妃要小心了,孕晚期切莫受到驚嚇、刺激,否則心悸之下胎兒容易早產。」


 


我扶他起來,笑道:


 


「有江叔在,本宮什麼都不怕。」


 


江懷鳴忙道:


 


「草民已經推掉了近兩個月的所有出診,隨時為夫人待命。」


 


我施禮道謝,又將銀票疊起來遞與他:


 


「江叔乃仗義之輩,可本宮也不能不懂事。您還有一家老小要照顧,總不能讓我於心不安吧。」


 


江懷鳴這才收下,又諄諄叮囑了我一些細枝末節。


 


送走了他之後,我疲軟地倚靠在緞紋龍鳳軟枕上,心頭止不住發寒。


 


雖然心中已經有了猜想,可真正面臨這一刻還是有些後怕。


 


沈卿卿全心全意信任著的愛人,那個對她寵溺有加的男子,早就暗中防著她了。


 


周扶澤看中了她身懷奇技,既想利用她來增加對抗太子黨的籌碼,又怕這個女人不安分。


 


哪有什麼矢志不渝的愛,全都是算計。


 


寵她也好、害她也罷,都是為了皇權之爭而已。


 


而我也已身處泥濘,苦苦掙扎。


 


風雨欲來山滿樓,梁家覆滅,東方家族岌岌可危。


 


帝王的疑心是懸在頭頂的一把劍,讓人終日惶恐難安。


 


父親、弟弟、叔伯姐妹……一張張親切熟悉的面孔從我腦海閃過。


 


我東方家的好兒女,可以在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保家衛國在所不惜,唯獨不能敗於陰謀詭計,S在他們拼S庇佑的大周人手裡。


 


想到這裡,我的指尖SS扣在手心,東方家一定要平安無事。


 


11


 


我回娘家探親那日是個大晴天,天空澄澄如一汪碧玉,沒有一絲雲彩。


 


剛下馬車,一道人影像匹野馬似的衝過來,黏住我不放:


 


「阿姐,你可算回來了!」


 


我無奈地看著弟弟顧辭,他已經長得比我高了半頭:


 


「這麼大人了,怎麼還這麼孩子氣,叫你那些屬下看見了笑話。」


 


顧辭入軍營短短一年時間,便已幾次立下軍功,現在是不大不小的步軍統領。


 


他衝我眨眨眼:


 


「這裡又沒外人。趙姨娘做了姐姐最愛吃的糖醋排骨和慄子糕,你不回來她都不給我嘗的,趕快進去吧。」


 


府中的姨娘、姐妹將我團團圍住,你一言我一句地熱鬧起來。


 


父親話雖不多,臉上卻藏不住地高興,守在旁邊認真地聽我們聊天,時不時問我幾句王府的事。


 


用完午膳,我回房間小睡了一會兒。


 


午睡剛起,一推門就瞧見顧辭滿頭大汗跑過來。


 


他扛著長槍,滿臉驕傲道:


 


「阿姐,你教的招式我全都練會了,等會兒我耍給你看。」


 


他一改軍營中的冷峻模樣,嘚瑟的神情像極了搖著尾巴討賞的小狗,渾身透著少年的意氣風發。


 


我拿著巾帕給他拭汗:「不錯嘛,進步還挺快的。」


 


他的小廝接話:「少爺每天天不亮就起來練武,夜深了還在燈下研讀兵法。」


 


顧辭緊握槍柄,倔強又剛毅道:「阿姐,你說過隻要我學好了本領,就同意我去北疆戰場的。」


 


「羌族和犬戎S我大周子民,搶奪我們的糧草,攻佔我們的城池,我要把這些賊人統統趕出國土,以慰外公他們的在天之靈。」


 


語末,他又垂下頭小聲道:「說不定還能找回大哥。」


 


我望著他眼中的堅定與不甘,心中苦澀不已。


 


傻孩子,你有收復國土的志向,可大周皇帝卻隻想偏安一隅,讓周家人穩坐帝王寶座。


 


邊關戰事吃緊,皇帝卻始終沒有松口讓父親領兵出徵,隻派出了周扶澤和幾位資歷尚淺的年輕將領。


 


我笑了笑道:「小辭,你做得很好,阿姐同意了。不過在這之前,你還要幫阿姐做一件事。」


 


顧辭立馬挺直了身體道:「阿姐隻管吩咐便是。」


 


我看了一眼遠處正和寶珠、綠珠玩投壺的夜鴉,悄悄拉著顧辭進了我的房間。


 


周扶澤請求陛下把我賜婚給他,無非是想拉攏東方家的勢力來爭奪皇位。


 


太子根基深厚,皇後又在背後謀劃了多年,不是他能輕易撼動的。


 


我和沈卿卿於他而言,皆是棋子。


 


外公一家S於羌族的報復、大哥舊傷未愈又在戰場失蹤、母親心急之下吐血而亡、父親中了敵方一箭終生落下咳疾……


 


他們為了守護這片土地做出這麼多犧牲,可皇帝冷血,從不顧念這些情分。


 


我曾親耳聽到過錦衣衛頭子的對話:陛下早已暗中做好了部署,無論下一任君主是誰,都務必鏟除東方一族。


 


周家,要掌握大周的全部兵權,建立一個穩固不可摧的大一統王朝。


 


梁家軍已被朝廷收編,我父親為了大局也已上交了大半的軍隊。


 


可皇帝依舊忌憚我父親在軍營以及民間的威信,欲要趕盡S絕。


 


周扶澤對這個安排也並未有絲毫異議。


 


好一個宸王,奪嫡時東方家是一件趁手的兵器,等到他日坐穩了帝位再反手滅掉。


 


多麼厲害的帝王之術啊,利用、欺騙、背叛……


 


可他小瞧了我,如果隻把我當作拘泥於一方庭院的婦人,那就大錯特錯了。


 


12


 


臨近傍晚,歸程的馬車載著大包小包的禮物從將軍府離去。


 


行至途中遇到長長的發喪隊伍,我定睛細看,走在最前面的人好像是林府的管家。


 


綠珠掀開轎簾,小聲道:「小姐,林三小姐S了。」


 


我心頭一顫,周扶澤下手來得這樣快。


 


那個小時候陪我一起抓蛐蛐的小女孩,就這樣無聲無息地S了。


 


綠珠說她與太子約會的時候,不小心吸入了大量的花粉,身邊又恰好沒有人照顧,就這樣窒息而亡了。


 


人亡如花落,殘風一卷便了無蹤跡。


 


本應嫁給太子的林蓉蓉S了,林家與東宮的聯姻自然也不存在了。


 


林宰相也不知會如何悲痛,心裡是否會怨懟太子看顧不周呢?


 


林蓉蓉害S了我的景弦,我也謀去了她的性命,可這樣的報復卻沒有想象中那般暢快。


 


世間少了一條鮮活的生命,而景弦永遠都換不回來了。


 


馬車緩緩駛著,街邊商販小攤的叫賣不絕於耳,我腦海中的記憶也一段段隨之而來。


 


四年前,我隨爹爹一同去參加皇家舉辦的御苑狩獵。


 


那時的我少年無畏,並不懂得隱藏鋒芒。


 


一身紅色戎裝豔驚四座,拿下賽場頭籌之後,我又追著一頭野豬往林子深處去了,不知不覺竟跑進了山裡。


 


我穿梭在一尺多高的草叢裡追逐獵物,卻不小心被匍匐的毒蛇咬傷了腳踝。


 


很快我便渾身麻木,失去知覺癱倒在樹下。


 


正當我絕望之際,前方一陣窸窣聲傳來,遠遠走來一人。


 


那人身著一件月牙白長袍,除此之外全身再無多餘的點綴。


 


他撐著一把油紙傘來遮擋斑駁的陽光,我看不清樣貌,隻覺得那手白皙修長。


 


這人身姿秀雅如松,步履似闲庭信步,不緊不慢朝我走來,似九天之上流瀉下的一片清風白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