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小姐是抬了姨娘的通房所生,生母過世後老爺不管太太不問,連張媽媽都比她體面些,她哪有天大的本事,對二少爺和英姨娘的陰私了如指掌呢?
可大少爺有。
同為太太親生,大少爺在老太太身邊長大,老太太過世後才遷居汀蘭苑;而二少爺是太太一手帶大,十三四歲時便惹出許多是非,都是太太出面擺平。
我不敢再細想下去,隻覺得程家男人們個個都是披著華服的鬼,女人們生下兒子,上了年紀,也逐漸變成了鬼。
我越來越喜歡拜菩薩,屋角擺上了香案,對著經書畫符似的抄寫起來,沒事就抄,竟攢下了一大摞。
少奶奶看我心誠,去庵裡燒香時也捎帶上我。
晗哥兒才六歲,坐不住,少奶奶牽著他去後山踏青。
我讓小柔也跟去了,自己跪在殿裡焚燒經文。
煙霧朦朧中,菩薩在我身邊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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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為何面帶病容?」
煙霧散去,我才看清眼前人是一位面容秀美的中年尼姑。
「師太。」我擦掉被煙燻出來的眼淚,向她行禮。
師太捉過我的手腕,為我診了脈。
邊診邊搖頭,文绉绉地說了許多,什麼「虛寒入骨」「血淤於心」,我隻聽懂了最後一句,她說我活不成了。
「阿彌陀佛,」師太雙手合十,慈眉善目,「施主年紀輕輕,怎得體寒至此?」
我怔怔地擦了把眼淚。
我說我是程家大少爺的通房,每回伺候完大少爺,他都要給我灌一碗避子湯,最寒最烈的那種。
我想說很多,說我九歲進程家,十二歲就做了大少爺房裡人,當年的姐妹走的走,S的S,隻剩一個小丫頭陪著我。
我還想說大少爺年紀漸長,脾氣越發暴躁,在外頭跟人置了氣,回來動輒便說我伺候得不精心,寒冬臘月將我踹下床,叫我在地上跪著。
可這些都沒來得及說出口。
因為我剛說完第一句,師太的臉色就變了。
「放著外邊的正頭娘子不做,卻來做妾,自甘墮落!
「天底下做妾的,都該S!」
她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轉身喚小尼姑:
「淨慈,送客!淨慧,去打水來,與我清洗桌椅!」
那個叫淨慈的小尼姑送我出門。
她跟我說,師太曾被丈夫的妾室所害,丈夫卻偏袒妾室,這才憤而和離,中年後遁入空門。
她還說,師太從前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喚作什麼「宣城居士」。
一隻腳已經邁出門檻,又有個小尼姑追上來,將一張藥方和幾塊銀子塞給我。
說是師太消了氣,讓我回去買藥喝,雖治不好病,好歹少些痛苦。
我接過東西,腦子裡隻是想著師太還是菩薩時,說的那句話。
她說我活不成了。
痛苦不痛苦,還重要嗎?
我這麼想活著,這麼多年,我清醒時不敢生出半點非分之想,我跪著服侍少奶奶,任憑大少爺打我踹我,灌了十多年避子湯,我隻想活著。
我隻想活著。
為什麼要S的偏偏是我,憑什麼!
回家後,我推到了屋角的菩薩像。
小柔問起來,我說,手滑了。
13
過不上一個月,我果然如師太所說,開始渾身冰寒刺痛,夜不能寐。
我睜著眼睛熬過一宿,笨了一輩子的腦袋突然靈光一回,想好了要怎麼安頓我為數不多的一切。
第二天起來,我開始鎮日地鬧。
頭一個是小柔,我跪在少奶奶面前說,大少爺來我房裡時多看了她幾眼,怕不是這小賤人有意勾引,少奶奶不如將她遠遠嫁出去,讓她S了這條心。
少奶奶意味深長地笑起來。
「你倒忠心。」
自從鬧出了抬姨娘的事,她待我總有幾分隔閡。
我磕了個頭:
「汀蘭苑裡隻有一位女主子,奴婢從來不敢忘。奴婢這條命都是少奶奶的,就是拼了命,也不能讓旁人擾了您的安寧。」
少奶奶很受用,虛虛扶了我一把。
「好歹是做姑娘的人,還整日奴婢奴婢的,像什麼話。」
未免小柔如我所說,狗急跳牆先勾搭上大少爺,少奶奶選了個小掌櫃的兒子,小柔嫁過去後,就和丈夫一道回北邊,為少奶奶打理陪嫁莊子。
我將師太給的幾塊銀子悄悄塞進了她的行囊裡。
這些年,我為了彌補避子湯喝出來的虛虧,從前積攢的銀子基本都換了湯藥。
可我還是活不久了。
我不知道外頭的男人好不好。
我隻知道跟了大少爺,肯定不會好。
張媽媽早兩年生了場病,少奶奶給了她一筆銀子,準她去莊上安養。
她有兒有女,用不著我操心。
我進程家十七年,說得上話的統共也就這兩個人。
少奶奶的陪嫁們原就不愛理我,現在更是到處說我瘋了。
我裝沒聽見,說自己渾身不得勁,請少奶奶準我做些費力氣的活計。
她們又說: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砚姑娘也快到了吧?」
「嘖嘖,你不知道,我姑姑四十來歲的時候,就是她這樣。」
我劈好一筐柴,摞在牆邊。
人活著,竟有這麼多不公平。
大少爺十三歲,就有太太安排好的四個通房送到院裡;我二十六歲了,因為想劈幾筐柴火被人笑話。
大少爺也罵我,說我失心瘋了,一把年紀,半點不要臉面。
他罵了我又將我禁足,叫我好好反省。
我也不知,其中有沒有記恨我送走小柔的緣故。
小柔十六了,長得一日比一日水靈。
幾個月前,有一回她去接我時,被大少爺撞見,那天大少爺忽然發了慈悲,說憐惜我喝了藥還要在隔間挨半宿才能回去,以後我在自己院裡伺候他就行。
也不知小柔現在過得怎麼樣。
但願我S後,消息早些傳到她那裡。她足夠聰明,想必不會讓少奶奶抓住。
我一點也不擔心大少爺不再來我院裡。
太太的喪期還有小半年才滿,少奶奶又不肯喝那些傷身的藥。
他一定會來。
14
果然,今晚終於叫我等到了。
沐浴後的那杯茶裡加了安神藥,是我說自己睡不好覺,託一個小廝買來的。
我從他手裡接過藥,假裝沒看見他另一隻手從我屁股上拂過。
就像當年從柴房抬走竹紙時,假裝沒看見他伸手探到竹紙胸前。
我沒有騙他,我已經疼得好幾天睡不著覺了。
我以為自己會慌張,可是我出奇地冷靜。
按照在腦中盤算了無數次的計劃,我先脫掉大少爺的衣裳,將他手腳分開捆在床柱上。
大少爺在夢中皺起眉,四腳朝天,像一隻被翻過來的王八。
這個外人稱贊的才子孝子,長公主眼裡的好女婿,少奶奶的好丈夫。
我的男人,我的主子,害S了我的朋友,又害我年紀輕輕就要S掉的元兇。
原來他也有這麼可笑的時候,
眼看他就要驚醒,我撿起扔在地上的布襪,團了團塞進他嘴裡。
從妝臺的抽屜裡拿出磨好的柴刀,我站在床邊,一刀切了下去。
小時候我見過閹雞,還幫著我爹捉過雞腳,被撓了好幾爪子。
原來閹人也沒有多難。
血如泉湧。
劇痛讓他清醒過來,吐出嘴裡的布襪。
看見我手中沾血的柴刀,大少爺臉上迅速失去了血色。
他嘶啞著嗓音:
「賤人,你……」
我冷不丁對準他的脖子,一刀刀砍下去。
像劈柴一樣。
腥臭的血噴湧而出,滿地都是紅豔豔的,多喜慶啊,像大少爺成親那天滿府鋪天蓋地的紅綢。
真好,就算這樣還是S不了大少爺,他也不能再禍害別的丫頭了。
守在門外的小廝聞聲趕來時,我將最後一刀給了自己。
這麼多年,我已經疼習慣了,比起疼,我更覺得徹骨的涼。
我多麼想活著啊,就算在汀蘭苑裡活得沒有尊嚴,像個蝼蟻,我也想活著。
既然不讓我活,那就一起S好了。
可惜,可惜我沒有來得及點燃柴堆,一把燒了這個院子。
柴刀脫手,我倒在了地上。
小廝們連滾帶爬地跑過去看大少爺,我的手和腦袋都被踩了幾下。
我已經不覺得疼了。
鮮血帶著熱氣從我身上抽離,我沒什麼留戀地閉上了眼睛。
15
程家大少爺,南康翁主的丈夫程晉初S在了通房丫頭床上。
據說S狀極為悽慘,頸骨被砍柴刀砍斷,隻有頸後的幾縷皮肉相連, 眾人將他從床上抬下來時,他整顆頭都掉了下來。
還有傳聞說, 他的子孫根都被那丫頭切了下來。
那丫頭倒是狠, 見被人發現, 當即用柴刀自刎而S。
程老爺驚痛萬分, 命人將她鞭屍挫骨,骨灰扔進了茅廁裡。
卻也換不回唯一的兒子了。
程晉初十八歲與南康翁主成婚, 多年來隻有一妻一妾,他為人和善,南康翁主亦有賢惠之名,素來為人稱道。
然而這回的事,終於讓一些不為人知的消息流傳出來。
「大少爺誤會了,奴婢許是年紀漸長,近來身上總不得勁,非得做些粗活,出一出汗才能紓解。」
「楚楚」就連成婚之初就被他打發的兩個通房, 也沒落得好下場。
一個因為常年體虛寒涼, 生產時一屍兩命。
一個被灌的避子湯藥太多,在第三次流產後懸梁自盡。
也有人說程家不祥,四年前S了二少爺程晉裕,新婚的二少奶奶自盡殉夫;三年前太太周氏因病而亡,今日又是大少爺被一個發了瘋的通房丫頭所S,恐怕是程家犯了何方神聖的緣故。
流言紛紛, 南康翁主不勝其擾, 兼之程晉初S後, 程家便隻剩下鳏夫老爺和稚齡幼兒, 因不願被人傳出闲話, 南康翁主守完熱孝,便帶著兒子回了娘家。
程老爺年近半百,兒子隻得這兩個, 兒媳一走便匆忙迎娶了新夫人。
他一把年紀,急於求成, 少不得用些增益的藥物, 將新夫人和妾室們折磨得苦不堪言,竟合力將他悶S在床上。
曾出過大少爺程晉初這樣一位英才、煊赫一時的程家, 就此灰飛煙滅, 隻剩下南康翁主所出的一個幼童。
程老爺的次女早夭,因而喪禮上,隻有大姑奶奶和三姑奶奶帶著丈夫兒女前來相送。
蓋因父母兄弟接連過世,大姑奶奶才過三十的年紀,兩鬢已是掩不住的斑白。
比起她, 三姑奶奶卻是紅氣養人,嬌豔無比。
這個曾經在府裡人人可欺的庶女,如今竟因意外得了楚王妃青眼, 一躍而成為楚州最受人追捧的官夫人。
楚王妃對楚王看管極嚴, 亦不喜楚王手下官員寵妾滅妻, 三姑爺便將妾室通房打發得隻剩兩個聊做點綴,哪怕在夫人身子不便時留在妾室房裡,第二日也必定送上一碗避子湯藥, 不讓夫人有半點後顧之憂。
楚州人人都說,程夫人命好,嫁了一位對她愛若珍寶的丈夫。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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