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又是陷害。
以我原先的修為,她的陷害我根本躲不開!
以至於人人都說我嫉妒她貌美而欺辱她!
「姐姐這是做什麼?是覺得自己給我錯誤的地圖以至於差點害我性命後良心發現,準備給自己一刀來彌補嗎?」
語音落下,如同油入熱鍋,炸出一片議論。
「害其性命?本身就是收養的存在,就算桑寧殿下再不堪,也不是她能動手的!」
「不是說這位收養的蓮女自幼心善嗎?這種栽贓嫁禍的手法都用上了,真是給上界丟臉!」
「和紫雲上仙長得再像又如何?貌美卻心如蛇蠍,我看她比桑寧殿下更加醜陋!」
議論聲聲,我看著站在原地茫然無措的菡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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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不是!」
眼見辯解無用,她回過頭,對著我站在原地有些不可置信的父母,帶著哭腔開口:「父親,母親,不是這樣的!」
幾行清淚順著眼角滑落面龐,那通身幹淨的紫菱紗在轉身時畫出優美的弧度,和我這滿身的血汙傷痕形成鮮明的對比。
我阿娘上前,下意識地把人攬進懷裡,母愛的天性使她對於傷害自己孩子的人散發出尖銳的惡意。
6
她怒視我,開口便是:「桑寧!你姐姐不過想把這支簪子送你,連尖銳的簪頭都不敢衝向你,你怎可在這大殿之上胡言亂語!」
心髒猛地一跳,牽動著周身的血管帶來理智難以控制的痛意。
哪怕告訴自己放棄期待,也能聽得到腦海裡日以繼夜對母愛的渴求的高塔轟然倒塌的巨響。
我抬頭,額頭的一滴血液滑到眼窩,染得視線裡鮮紅一片。
啞著嗓子,叫了聲:「阿娘!」
母親甚至不敢直視我,她偏過頭去,看著滿堂的賓客SS地把菡萏摟在懷裡。
「你姐姐不過是好心,給你地圖也是見你修為低下不忍你受傷,縱然給錯也是無心之舉!你怎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出言中傷誣陷於她?」
「你讓她日後背負著流言蜚語,如何做人?」
我掃了一眼這滿堂的賓客,目光落在站在菡萏那邊的父母身上。
苦澀一笑。
所以,她想我日後如何做人呢?
她就沒想過在此顛倒黑白我要背負著怎樣的流言蜚語?
耳邊響起父親的傳音:「你這些年名聲本就不好,多這一件小事也無妨,你姐姐與你不一樣,你若再鬧下去,別怪父親翻臉!」
我看著站在母親身邊一言未發的父親。
當年橫掃三界的戰神,自身不怒而威,看我的眼裡全是警告。
甚至,我感受到了他施與我的威嚴,原本在戰場上用來碾壓敵軍的威嚴。
雙腿打顫,止不住地想要下跪。
菡萏在母親懷裡開口:「我讓妹妹誤會了,是我不好。可父親母親又不虧欠於你,是你自己一意孤行要去採千絲蓮,盡管修為底下,那密林邊緣也不至於有東西能傷了你!你故意穿成這樣來這裡大鬧……終歸是不好的。」
母親一聽,原本眼裡的不舍消失得蕩然無存。
肩上的威嚴更重了一分。
我垂眸,滿腔的不甘被親生父親的脅迫咽下,顫抖地彎腰撿起了地上菡萏丟下的那支木簪。
「姐姐送我的,我收下了。」
胸膛裡泛起血氣,我站不起來,半跪著看向父親。
他的意思是,這還不夠。
「剛剛是我誤會了,」舌尖都咬出血腥味,我吐出那三個字,「對不住。」
那股威嚴才瞬間消失。
我悽然一笑,竟覺得那股難以忍受的痛苦過後,再看一直旁觀默許的母親,翻湧的情緒竟平淡了許多。
「桑寧不孝,擾亂母親壽宴,桑寧這就離開。」
在眾人的目光中,我抹了把嘴角的血跡,轉身向殿外走去。
身後傳來一聲聲的諷刺,菡萏的善良在我的襯託之下更加美好。
而我隻是在想,我這輩子,再也不要端長壽面了。
7
晚間用餐前,母親破天荒地帶了食盒直奔廚房找本該做飯的我。
她的意識裡,我是最好哄的,隨便給點東西就打發好了。
可她到了才發現我根本就不在。
本就不強烈的愧疚摻雜著幾分不耐,她向我破敗的院子走來。
因為沒有人服侍,那件破敗的血衣被我直接扔在了門口還沒被收走。
母親看了一眼,隻覺得我給她上眼藥,越發煩躁。
連帶著推開門時,東西砸到我桌上發出巨響。
看到我虛弱的臉龐,她壓下怒火,勉強算得上友善地開口:「桑寧,今天阿娘知道你受了點委屈,但看在阿娘壽辰的分上,你莫要和你姐姐斤斤計較了!」
我隨手打開了面前的食盒,是一碟子芙蓉糕。
「阿娘給你帶的點心,親自帶你去用晚膳,好不好?」
我仰頭問她:「這芙蓉糕是您在供殿西房取的嗎?這是人間貢品,我上次拿給姐姐,母親您說太過甜膩,凡間低賤之人才食,責問我是不是故意要羞辱姐姐。」
「您下次再挑東西應付我,可以打開看一眼的。」
像是又被戳中什麼,剛壓下去的怒火瘋漲,她大聲質問:「你這是什麼語氣?你就非要弄得一家子都不開心嗎!你姐姐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是!你要我說多少遍!」
我隻是平淡地看著她。
輕聲開口:「我沒說你們是故意的。」
「你扔在門口的那件衣服不就是給我看的嗎!讓我覺得你有多委屈?你不就是覺得我和你父親忽略了你嗎?你不就覺得我們偏心嗎!」
我平淡地看著面前歇斯底裡的人。
眼裡無波無瀾,再也沒有對她的仰慕和愛戀。
「我沒這麼說。」我低下頭,繼續擦拭著腿上的血跡。「衣服扔在門口,是因為我的房間從來沒人服侍,仙僕覺得我低賤可欺,叫我吐血滾回房間吐。」
她又啞然。
張了張嘴剛要說什麼,卻發現我手上擦血的布料都是多年前的舊衣。
「桑寧……」
她有些無措,喊我的聲音裡帶了幾分茫然。
「不是要去用膳嗎?現在去吧。」
我扔下手中的舊衣,穿上鞋子,率先離開了房間。
母親跟在我身後,像是不安,一路上看了我許多眼,都沒有開口說話。
直到入席,父親看著滿桌的菜餚止不住說了一句:「今日的膳食做得不如往日。」
我隨意動了兩筷就直接放下。
我父親母親這種上仙品階是不需要日日用膳的,我是他們的孩子,雖然天資較差但是也沒有用膳的需求。
但菡萏需要。
她需如同凡人一日三膳,父親母親為了讓她盡快融入,小心照顧她的情緒,便規定了日日用膳。
他們其實也很會愛孩子的。
隻可惜,被愛的那個不是我罷了。
「往常都是姐姐親自下廚,以後姐姐怕是不願……」
菡萏看向我,她也覺得今日的飯菜不習慣。
也是,自從她來了後,父母為了照顧她投入全部的精力,生怕她對這裡感到不習慣。
被忽視的我自告奮勇,踩著小凳子學習烹飪,為了幾分少得可憐的認可,一做就是這麼多年。
沉默許久的母親看了看面無表情的我,試探著開口說:「以後桑寧不願意做就不用做了,飯菜本來也不該由她做。」
菡萏愣了一下,因為原先母親都是無條件地向著她。
父親的目光看向我,許是有些心虛,他說:「桑寧……還生父親的氣嗎?」
對蓮池的事情閉口不談,好像害怕他們完美的養女形象被打破。
我禮貌一笑:「當然不會。」
父親點頭。
「桑寧最是懂事大度,小的時候還自告奮勇讓出宮殿給菡萏,父親都知道,你肯定不會生父親的氣。」
話音落下,我察覺到母親的目光又落到了我臉上。
但我已懶得猜測,她看我的眼神裡有什麼。
「我用好了,先回去了。」
剛起身要離開,母親突然叫住我。
「桑寧!」
8
「你要不要,搬回來住?」
她這問題一出,菡萏立刻開口。
「母親!妹妹搬回來的話,那我呢?她如今住的地方偏僻簡陋,我若住過去,會耽誤修煉的!」
父親一聽,也不贊成地開口。
「是啊紫雲,一開始也是你說那邊偏遠有助於她清心修煉,菡萏和桑寧不一樣,她需要我的指點教導,耽誤不得!」
我一聲不吭離開了。
身後傳來爭吵,不過那都與我無關了。
他們但凡用一點心,就會發現我左臉的胎記已經略微變淡,雖然面色虛弱,但是體內靈氣通暢。
沒發現也好,這樣的事情,也不必和無關的人分享。
我在破敗的院子裡潛心修煉了數日,隻覺得突然打開的經脈,使我數百年來對於基礎的務實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回報。
再繁復的建築也要置於基礎之上,以至於現在的我學習任何功法,毫不費力。
隻是,我能隱約感受到有什麼東西束縛在磅礴的靈氣之上,使我與飛升就差這一層隔膜。
我更苦心修煉,試圖以此突破。
隻不過這樣一來,沒人再去照顧母親種的靈植,也無人再入廚房為他們全家烹制菜餚,我連見都沒空見他們一面。
幾日下來,他們又敲響了我的門。
「桑寧,阿娘可以進來嗎?」
我瞬間斂了全身的氣息,隱藏好實力,揮手打開了門。
「父親,母親,請進。」
兩個人反倒有些局促 ,相互對視一眼,慢吞吞地進來。
他們覺得我還在為蓮池宴會的事情生氣,以為幾句認錯就能將我哄好。
可他們發現我面色平靜,毫無波瀾。
母親顫抖地問出了那句:「桑寧,你為什麼不叫我阿娘了?」
我禮貌一笑,公式化地回答:「母親,那樣親近的稱呼,不合規範。」
菡萏從來了之後私下就叫她娘親,叫父親爹爹,這樣人間親昵的稱呼互動原本我也想要的。
於是私心作祟,我學著菡萏的模樣叫母親阿娘。
但可能我的樣貌太過醜陋,以至於母親對此隻是無波無瀾。
隻有菡萏叫她時,她才會露出那樣溫和的笑。
可不知為何,她此刻又難掩慌亂地說:「我是你母親,有什麼規範不規範的?你再叫我一聲阿娘,你再叫一聲!」
我隻笑不語。
父親一看,拉了一把她。
「你這是做什麼,孩子如今懂得分寸,不是好事嗎?」
母親隻是執拗地看著我,她好像知道我們之間有什麼無形的羈絆消散了。
她早就該知道了。
在那場蓮池宴會上,她拉住菡萏的那一刻起。
她就再也留不住我了。
9
這場見面不歡而散,他們走出不遠,我還聽得到父親不耐的聲音。
「你非要帶我來找她做什麼?她如今安分守己,也不欺負菡萏,我看好得很!」
「凌風,我突然很不安……我總覺得,她跟原來不一樣了……」
母親的聲音茫然,我能感受到夾雜在其中的幾分恐懼。
恐懼什麼呢?
總歸不會是我的離開,畢竟我在他們眼裡,無能又無用。
「有什麼不一樣的?你現在就該把精力多放在菡萏身上,她天資極好,不出百年極有可能飛升上神……」
我本來不打算繼續聽下去,可我突然聽到母親顫抖地說:「當年你非要強S戰俘,以至於遭人報復,這孩子在我肚子裡才被下了藥,這些年你不喜歡她我也理解,畢竟生下來長那副樣子,誰也喜歡不起來……」
父親突然拔高聲音。
「好端端的,你說這些做什麼!」
「我就是,就是突然覺得,說到底,菡萏再好,桑寧才是我們的親生孩兒……我們這樣,真的對嗎?」
「好了,住口吧!你怎麼又論上血緣關系了?仙者感懷眾生,我們對萬物都該沒有偏頗!對菡萏好是應該的!再說我們這麼費盡心力地對菡萏,她到時候飛升怎麼會不感激呢?」
「她與我們情緣如此深厚,你自己不也說比親生女兒好得多嗎?到時候飛升成功,桑寧也能沾光啊!」
我冷然一笑,這才明白原來自出生以來,父親不願意看到我的原因。
我貌醜無能,竟都是他的過錯,報復到了我身上而已。
想來看到我,就能時時想起自己的罪過,所以才萬般不喜吧。
這樣想著,我突然摸上胸口,剛剛被束縛的靈力松動,尤其是我拒絕母親請求時,我差點沒控制住湧出的靈力。
我連忙翻動桌下的書籍,有些泛黃的紙張上,記著:【斷念斬情,由心棄之。】
斷念斬情?
我盯著這行字,恍惚間意識到:「自始至終束縛住我無法飛升的,原來是他們。」
手間幻化出靈刃,我毫不猶豫斬斷了情絲,隻覺得束縛的隔膜瞬間消散,我借機連忙運行體內靈氣,有如負重之人攀巖登山,卻怎麼也夠不到飛升的層面。
睜開眼,我呼出濁氣。
沒關系。
我拾起桌前的帕子,在臉上輕輕一擦,左臉的染料褪去,露出白皙的臉頰。
我原本該有的命,我已經自己掙回來了。
接下來,隻要在菡萏手裡搶回屬於我的那份機緣,飛升上神,就指日可待了。
10
每逢百年,仙界會有一場秘境考驗。
秘境中除了天材地寶,還有飛升的大機緣,對於菡萏和我來說,都是個好機會。
不過先前他們從沒帶我。
用父親以往的話來說就是:「你能力如何,我們心知肚明就好,何必去自取其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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