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親是三界第一美人，父親是戰功赫赫的戰神。

 

可我生下來，卻面帶一塊胎記奇醜無比。

 

為了掩蓋我這個汙點，他們從一場大戰裡撿回貌美的蓮女做養女，將所有的愛都給了她。

 

等他們想起我的時候，我早已斬斷情絲，飛升上神。

 

而他們就連見我一面，都要三叩九拜。

 

1

 

我覺得我快S了。

 

對面的孤狼眯著眼睛守了我三天，失血過多加上低溫環境，我有些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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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要是趕不回去，就又輸給菡萏了。

 

菡萏是我赫赫有名的戰神父親從戰場上帶回蓮女一族的孤女。

 

人如其名，貌美如花。

 

和我那三界第一美人的娘親，眉眼間格外相似。

 

他們一見如故，兩個人一拍即合，當即收養了她。

 

小孩子總是很想得到大人的寵愛，尤其是像我這樣，不漂亮又不被偏愛的小孩。

 

我修煉天賦沒她好，這麼多年，阿娘的壽宴上都隻有她露面。

 

直到我去年悄悄裝成仙侍溜到宴會上，因為看到菡萏親手為阿娘端上長壽面時，阿娘拉著她說：「這是我的女兒菡萏，我最大的驕傲！」

 

臺下響起一片掌聲，就連從來不曾對我展露笑顏的父親的無比慈愛地看著她。

 

我隱匿在人群，隻覺得心髒跳得厲害。

 

如果那碗面是我端的，站在父母身邊的，會不會就是我？

 

明天就是娘親的生日了，幾天前菡萏主動說：「我端了這麼多年長壽面，眾仙皆以為阿娘和爹爹隻有我一個女兒，妹妹雖然資質平庸，此生都不可能趕上我，但也該給她一次機會。」

 

阿娘和爹爹並不贊同。

 

兩人看著我期待的模樣，爹爹率先冷下臉拂袖而去。

 

我拉住了想要離開的阿娘，目光錯過我落到菡萏臉上，無奈地說：「你父親身為戰神，也是怒你不爭氣，等你和你姐姐一樣拿得出手，自然就能讓你端長壽面了！」

 

我都明白，站不到娘親身邊，是我自己不夠好。

 

可我還是想試試。

 

菡萏主動說願意和我打賭，誰先奪得密林深處的千絲蓮作賀禮使母親高興，誰就能在明天為母親端上長壽面。

 

千絲蓮在危險四伏的密林邊緣，我本來有些猶豫。

 

可她說：「論修為你比不上我，這世人皆知，妹妹，你難道就不想站在母親身邊一次嗎？」

 

我當然想！想到夢裡都是阿娘接過我遞上去的長壽面，摸著我的頭笑著說：「阿娘也喜歡桑寧！」

 

我不夠好，知道自己不是阿娘最喜歡的，可我也沒有很貪心，阿娘隻要喜歡我一點點就好。

 

隻要一點點，我就心滿意足了。

 

「你知道阿娘爹爹為何不喜歡你嗎？除了樣貌修為，桑寧，我這個做姐姐的勸你一句，你得會討人歡心。」

 

她那雙和阿娘相像的眼眸帶著笑意看著我。

 

我無法拒絕地答應了她。

 

壽宴三天前我就出發，頂著恐懼和飢餓，拿著菡萏給的地圖九S一生採摘到千絲蓮，返程時卻遇到了狼群。

 

力氣耗盡，我慌不擇路中跌進峽谷，成功擺脫狼群，卻也要耗S自己了。

 

腿上的傷讓我動彈不得，流出的血卻引出了峽谷中瘦得脫相的餓狼。

 

這幾天裡幾次搏鬥，我們皆添了新傷，一人一狼都算得上苟延殘喘，指著把對方先熬S。

 

2

 

頭頂的烏鴉又叫了幾聲。

 

天色逐漸暗淡，我僅能聽到自己微弱的心跳聲。

 

眼前有些模糊，思緒飄遠，我出發前，娘親還拉著菡萏笑著誇獎。

 

「娘親的菡萏真是貼心，修為這麼繁忙還親手為娘親準備了糕點，瞧瞧，做得真漂亮，和菡萏一樣！」

 

我看著滿桌的飯菜，啞然失聲。

 

出來時，菡萏在我面前驕傲地說：「看到了嗎？我們的區別就在於，隻要是我，就是隨便端來的一碟子奴僕做的點心，娘親也會喜歡得不行。」

 

「而你哪怕做了滿桌的飯菜，也沒人能看得到。親生不親生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哪個拿得出手！」

 

我看到一腳邁入後庭的水藍錦裙，低下頭小聲反駁她：「隻有你這麼覺得，我阿娘不是這樣想的。」

 

菡萏冷笑，目光帶了幾分憐憫。

 

「娘親要真不這麼覺得，怎麼從來不主動帶你出席宴會？怎麼用膳從來不坐你對面？怎麼從來不在生日宴上讓你露面？」

 

「桑寧，娘親和爹爹連多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打賭算是我可憐你，但你長得醜就要認命，懂嗎？」

 

她最後那句反問放大的音量被身後的阿娘聽得清清楚楚。

 

阿娘絕美的面容對上菡萏那雙跟自己相似的眉眼又不忍斥責。

 

隻好拂袖而去。

 

在晚間到我的寢殿，小聲辯解：「當時庭院仙僕眾多，我若斥責你姐姐，保不準日後那些仙娥會欺她勢弱，她本就孤苦無依……」

 

我的目光看向寢殿老舊的器具和早已枯萎的花束，都是菡萏房間裡不要的東西。

 

阿娘注意到我的視線，有些尷尬地移開了我握著她的手，不耐地斥責：「況且她說得又有何錯？你本就貌醜粗鄙，這是你自己的過錯！她也不過是點明出來罷了！你若是修為再高一些，樣貌再好些，像你姐姐一樣討人歡心，怎麼會沒人喜歡你呢？」

 

我啞口無言，抬起頭剛想認錯才發現。

 

自始至終，阿娘都沒有低頭看一眼我的臉。

 

我想，或許菡萏說得對，我除了不夠優秀也太過笨拙，不會討人歡心。

 

要是能把花帶回去，賭贏一次，或許阿娘就能像喜歡菡萏那樣有一點喜歡我了。

 

太陽再升起，就是娘親生日了。

 

我看著懷裡原本白金色的千絲蓮因為跌下來缺少水分，有些頹敗的趨勢。

 

被我放到了傷口流出的血中養著，原本雪白的花瓣受到鮮血的滋養，花瓣邊緣生出妖冶奪目的紅。

 

我把花帶回去，阿娘一定會高興的！

 

我握緊了手裡那把刀，看向那隻和我差不多疲弱的狼。

 

我特別特別怕疼，可我還要給阿娘端長壽面。

 

3

 

我拖著殘腿，渾身是血地從密林裡爬出來，回到長樂殿後院時，嚇了小仙娥一跳。

 

「桑寧殿下！」

 

我抓住她的胳膊，焦急地開口：「長壽面準備好了嗎？快讓我端上去！」

 

我帶回了千絲蓮，那密林裡都是魔獸，來來回回怎麼也要三天，我出發時菡萏還未採取行動，這次一定是我贏了！

 

我把面端上去，阿娘就會高興的！

 

我才不是菡萏說的那樣，拿不出手的存在呢！

 

對方神情尷尬，茫然地說：「長壽面早就端上去了，這會兒，宴席都快散了……」

 

我不S心，帶著血跡的手，SS的抓住她的衣袖，倔強地問：「可是，壽宴不是中午才開始嗎？」

 

菡萏說，會等我到中午的……

 

像是有些不耐煩，對方推了我一把，嫌棄地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沾染的血汙。

 

「菡萏殿下準備了滿池蓮花為紫雲上仙慶生，眾位仙家受邀皆前往，這個時間段，不要說長壽面了，就是歌舞都快結束了！」

 

我呆愣在原地。

 

手裡的千絲蓮紅得灼眼，身上和孤狼廝S時的滿身傷痕突然有了痛覺。

 

好痛！

 

四面八方湧來的痛苦將我包圍，站立不穩，我癱倒蜷縮在原地發抖，血染到地板上，深淺不一。

 

面前的仙娥晦氣地看了我一眼。

 

「你要吐血別往院子裡吐啊！爬回你自己的房間去，整天給我找事！別人都去蓮池宴席，憑什麼我要伺候你！」

 

她厭惡地說完，當作看不見一樣，提起旁邊的冷水就澆到了我身上，企圖衝刷掉地上的血跡。

 

冷熱交替，潛藏在皮肉之下的痛苦開始蔓延全身，像是整個人都被痛苦煮沸。

 

我艱難呻吟出聲，SS地攥著手裡的千絲蓮。

 

我拼S取得的戰利品，卻比不上她隨手幻化在蓮池的普通蓮花。

 

菡萏根本就不是施舍我這次機會，她隻是樂此不疲地證明——在阿娘面前，我和她之間，我永遠是那個拿不出手的！

 

恍惚間，看到眼前的仙娥離開的身影。

 

這一刻，我深刻地感受到，阿娘說得不對。

 

這整座戰神的仙邸，沒有一個人敢因為養女的身份看不起菡萏。

 

卻人人都可以折辱我。

 

因為人人都知道，戰神殿下和紫雲上仙的親生女兒是個面容醜陋的修煉廢柴。

 

就連他們自己也知道。

 

不然怎麼會把菡萏接回來那夜，在寢室裡看著她的睡顏小聲感慨：「你說桑寧真的是我們女兒嗎？你我如此面貌，我們的孩子怎麼會長得這麼醜？」

 

「菡萏要是我們親生孩兒就好了，如果她是我們的孩子，哪怕收養桑寧這樣的我都能接受……」

 

彼時幼年的我縮成一團，就躺在菡萏身邊。

 

背著身子閉著眼裝睡卻止不住淚流。

 

那個時候我什麼都不懂，卻也能清晰地感受到父母的嫌惡和偏頗。

 

我覺得有什麼東西在體內掙脫，帶著鋪天蓋地的痛感。

 

那朵染血的千絲蓮靜靜地躺在我身邊，被我一手抓起，衝動之下伴隨著滿腔的憤怨不平，塞進嘴裡就著血液咽下。

 

我能嘗出花朵的清甜和腥氣。

 

體內亂竄的痛意像是得到安撫，我強撐著打起精神運行了幾個周天，然後豁然睜眼。

 

身上的傷口飛速愈合，耳聰目明，我甚至能聽得到千裡之外蓮池的絲竹樂聲。

 

此時，我突然意識到，我採回來的那朵花根本不是供人觀賞的千絲蓮，而是長在秘境深處的冰骨蓮！

 

解毒修煉的天材地寶，打開我堵塞的經脈，使體內的靈氣磅礴暢行，不出意外，如今的我比菡萏修為還要深厚許多。

 

身後傳來腳步聲，我回頭，剛好看到迎面過來的仙娥。

 

4

 

「你怎麼還坐在這？我告訴過你吐血就滾回去吐，吐得滿地都是，你自己收拾！」

 

我裝作虛弱地衝她揮揮手。

 

「扶我一把……」

 

她嫌惡地過來，在攙扶上我胳膊的那一秒，被我轉身卸掉了那隻手臂！

 

「啊——你這個醜八怪！你怎麼敢……」

 

我微微一笑，在她放大的瞳孔裡，看到自己面染鮮血的猙獰模樣。

 

「你想說，我怎麼敢這麼對你？」

 

左臉那塊胎記沾染著大片的血紅，襯得自己像地獄修羅，恐怖又醜陋。

 

在她驚恐的眼神中，我毫不客氣地卸了她另一隻胳膊。

 

「你覺得菡萏貌美心善我從未有過意見，但為何平白無故折辱我？我多年隱忍不發不代表我好欺負！」

 

她痛苦著哀號道歉，我松開手，滿心歡喜地向蓮池趕去。

 

阿娘，我不是廢物了！

 

我也能拿得出手了！

 

我疾馳而去，剛到大殿門口，就清楚地捕捉到菡萏的聲音。

 

「母親今日可開心？菡萏忙於修煉不能和姐姐一樣悠闲地去採千絲蓮作賀禮，僅能送母親一池蓮花，希望母親不要嫌棄。」

 

「菡萏這麼給母親長臉，母親很高興。不過桑寧她真的去採千絲蓮了嗎？那東西就在密林邊緣，她怎麼會去這麼久？」

 

父親冷聲回飯：「那孩子膽小又懦怯，一個人怎麼肯去？沒準兒又是自己想出來爭奪我們注意力的借口！」

 

剛剛燃起的欣喜像是猛然被人澆了一盆冷水，我站在大殿入口處，怎麼也邁不進步子。

 

「樣貌下等，修為不行，整天在這些旁門左道上費盡心思，真是小家子做派！你說我們怎麼就有這麼個女兒？」

 

「低聲些，賓客都在這邊！她不來，我們倒也不用忍受那份恥辱！」

 

恥辱？

 

「呵。」我不禁冷笑。

 

沸騰的血液漸冷，原來，阿娘和爹爹一樣，都覺得我是恥辱……

 

可心底卻翻騰起不甘。

 

是，我貌醜而修為低下，自小被人嘲諷又無人撐腰，自然是生得膽小懦弱。

 

可是再膽小的孩子，也想要得到父母的愛。

 

他們要是能把給菡萏的關注分一點給我，大概就不會在我離開三日都不知我去向。

 

我聽到心底的那個聲音說：

 

算了，桑寧。

 

他們的愛和他們的人一樣膚淺，別要了吧。

 

5

 

「父親母親！你們看門口那個，是桑寧妹妹嗎？」

 

菡萏的話音落下，歌舞聲剛好驟停。

 

殿內的視線聚集在我身上。

 

手上蜿蜒的血跡從指尖滴落，落入蓄積在地上的血窪。

 

「滴答」一聲，滿堂寂靜。

 

然後爆發出巨大的議論聲。

 

「紫雲不是三界第一美人嗎？怎麼親生的女兒這般醜陋，真是看一眼都要做噩夢的程度！」

 

「不僅貌醜！聽說，還是個廢物……」

 

「這些都算了，今日是什麼場合，她怎麼穿成這樣就來了？莫不是腦子也不大好？」

 

……

 

我清楚地看到了臺上的父母面露嫌惡，他們不關心我這滿身傷痕從何而來，而是怪我這個拿不出手的女兒出現在這場本來圓滿的宴會。

 

「妹妹，母親生日，你沒帶賀禮就算了，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副樣子？」

 

菡萏笑著來扶我，貼近耳邊時，在別人看不到的角度輕聲說：「密林好玩嗎？我那麼費力地引狼過去，你怎麼就不能給點面子S在那裡？」

 

美豔的皮囊之下，她的惡毒對我毫不掩飾。

 

但沒關系，戳人痛點，我同樣也會。

 

我學著她的樣子輕飄飄開口：「你這種低賤的蓮女都沒S，我憑什麼要S？」

 

菡萏看我的眼神一瞬間盛滿恨意， 她最在意別人提起她血統之事。

 

「小女貪玩，讓諸位看了笑話，真是不好意思！」

 

父親打著圓場，帶著母親走過來。

 

「桑寧，你心中記掛母親，母親知道，下次再費力為我準備賀禮，也要先把自己照顧好！」

 

眼見母親過來，菡萏眼神微動，我卻猛然後退。

 

讓出的空間使所有賓客親眼看到，菡萏手裡攥著的那根木簪正準備刺向自己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