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被電話吵醒。

 

在看清來電人的那一刻，我瞬間從床上坐了起來。

 

清了清有些沙啞的嗓子，我接起了電話：

 

「宋醫生，有什麼事嗎？」

 

宋晚是媽媽的主治醫生，她比我大兩歲，也是我在江城除了家人外最親密的人。

 

「年年……」

 

宋晚聲音有些沙啞。

 

「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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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第一次這樣叫我，之前從沒有過。

 

我手心冒汗，有些慌。

 

「你現在快來醫院一趟……阿姨的情況，有些糟糕……」

 

曾經老家的醫生告訴我，媽媽最多隻能熬一年，撐S也就兩年。

 

今年，是第三年，媽媽熬過了他口中的最多也就兩年，明明此後的每一天我都應該慶幸。

 

可當我聽到宋晚親口說出這些話時，還是忍不住發抖。

 

掛斷電話後，我迅速起床，打了個去醫院的車。

 

司機在得知我的情況後把車開得飛快，到了醫院後，媽媽已經疼得睜不開眼了。

 

13.

 

宋晚把我帶到了病房外，她看著我，神色凝重，猶豫許久才開口；

 

「年年，阿姨這種情況……」

 

「可能撐不了多久了……」

 

我捂住嘴，盡量不讓自己哭出聲。

 

我知道我現在能做的隻有好好陪在媽媽身邊。

 

宋晚安慰了我一會，接了個電話後就急匆匆地離開了。

 

宋晚走後，病房瞬間安靜，媽媽的呼吸很輕，如果不是身邊的儀器還亮著，我都不知道要怎麼感受她還活著。

 

我安安靜靜地坐在媽媽身邊，看著她骨瘦如柴的身體，心疼得喘不過氣。

 

愣神間，電話鈴聲響起，是姜子程的班主任。

 

我調低音量後，起身走到了病房外，接起了電話。

 

「姜子程的姐姐？你好，姜子程在學校把他同桌給打了，你有時間嗎？來一趟吧。」

 

班主任語氣有些不耐煩，我立馬應聲：

 

「好，我現在……」

 

「嘟嘟嘟……」

 

沒等我回應，電話已經被掛斷。

 

我眉頭緊鎖，看了眼已經睡著了的媽媽，急匆匆地趕到了一中。

 

因為一中校規嚴格，所以想進學校必須班主任親自來帶。

 

我站在偌大的大門旁，焦急地等著姜子程的班主任，等了許久才看見叼著煙慢悠悠趕來的班主任。

 

班主任姓吳，叫吳科，是個挺年輕的男生。

 

見他來了，我朝他微微低頭問好：

 

「吳老師。」

 

門衛室的小門打開，我進去後，吳科吸完了最後一口煙，直接把煙頭朝我這邊扔，險些扔到我身上。

 

我下意識地後退，不解地抬頭看他，他卻正以一種極其厭惡又有些興奮的眼神瞅我。

 

「姜知年對吧？姜子程的姐姐？」

 

他把我從頭到尾打量一遍後，開始帶著我往學校裡走。

 

我點頭，默默地跟在他身後。

 

他走得很慢，慢到我幾次都想開口催促他快點。

 

快到教學樓時，吳科忽然開口：

 

「聽說，你搞那種東西？」

 

他語氣輕蔑，絲毫不掩飾惡意。

 

我瞬間手腳發涼，腳步亂了一拍。

 

14.

 

吳科見狀，更興奮了：

 

「看來是了。」

 

他走得更慢，原本在我前面的他現在和我肩並肩走在一起。

 

我悄悄和他隔開距離，他又繼續湊近：

 

「其實今天這件事，也不是什麼大事。

 

這樣吧，你陪我一晚，這事就算完了。

 

以後呢，我也會好好關照關照姜子程的……」

 

啪——

 

他話還沒說完，我直接一個巴掌扇了過去。

 

吳科的臉被我打得偏向一側，許久才悠悠地轉過來。

 

他咬牙冷哼，眼神變得兇狠：

 

「你個婊……」

 

「吳老師？」

 

吳科的話被打斷，一個有些禿的中年男人拎著個保溫杯緩緩走來。

 

吳科幾乎是瞬間變了一副樣子，殷勤地上前去打招呼。

 

看著吳科開始拍馬屁，我慶幸自己逃過一劫。

 

15.

 

辦公室門外，我隱隱約約聽見了裡面的訓斥聲。

 

打開辦公室的門，一個五大三粗、手上戴了一串金手镯的婦女正罵罵咧咧地指著姜子程，嘴裡不停地說著不堪入耳的話。

 

我瞬間黑了臉，三兩步上前攔住了姜子程。

 

姜子程見我來了，眼淚瞬間在眼眶裡打轉：

 

「姐……」

 

我心疼地回頭看他，小心翼翼地拉起他的手，在手心裡捏了捏。

 

小時候，陳平生每次打我，姜子程都是這樣護在我身前，用他的小手捏捏我。

 

現在我也用這種方式告訴他，無論怎麼樣，我都不會讓他再被欺負。

 

「你就是這小雜種的姐姐吧！」

 

中年婦女有些胖，一張油光光的面孔上泛著油膩的紅光。

 

「這個小雜種，沒爹沒媽還沒教養是吧！你看看他給我兒子打的！臉都青了！」

 

她迅速一瞥，暴脾氣馬上上來，咒罵道。

 

我微微偏頭，看見了躲在婦女身後，仰著頭得意洋洋地朝姜子程做鬼臉的男生。

 

他臉上確實受了傷，卻並沒有婦女口中的那麼嚴重。

 

16.

 

我開口想回懟，吳科卻在這時慢悠悠地從婦女身後走了出來。

 

「先別吵了，竟然來了，咱們也得先說說事情的經過吧。」

 

吳科給自己搬了個板凳，又示意中年婦女坐下。

 

中年婦女見狀，眉目間滿是得意。

 

「來，陳啟，你說說是怎麼回事。」

 

陳啟聞聲，站了出來，直接指著我：

 

「她是小三，我就隨便說了一句，姜子程就打了我。」

 

「我姐不是！」

 

原本已經平靜下來的姜子程在聽到陳啟的話後瞬間發狂。

 

我悚然一驚，卻還是先拉住了姜子程。

 

「她就是！她就是陸璟養的小三，新聞都說了，你還不信，嘔！」

 

新聞……

 

我已經很久沒碰過手機了……

 

陳啟說完，直接從中年婦女的口袋裡掏出了一部手機，翻找了一會後，一個頁面出現在我眼前。

 

是一張照片，陸璟身穿白色西裝，而他拉著的那個人，是我。

 

照片下面還有拍攝日期，是陸璟結婚那天。

 

我剎那間冷意翩飛，面色慘白。

 

「她不……」

 

姜子程氣得雙眼猩紅，起身揮起拳頭。

 

「子程。」

 

我叫住他：

 

「你出去。」

 

17.

 

一個小時後，我面如S灰地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姜子程立馬迎了上來，而我身後跟著的，是滿臉春風得意的吳科等人。

 

中年婦女走到拐角處時，還故作不經意地留下一句話：

 

「哎呀，今天早知道就準備個紅包了，跪了那麼久，我都心疼了。」

 

姜子程聞聲，雙眸微抬，神色幾番交換，整個臉龐都呈現出難以辨別的復雜之色。

 

漸漸地，一切好似都平靜了下來。

 

我垂首，看見了他眼眶中的淚水。

 

「姐……」

 

姜子程的聲音有些啞。

 

我拼命擠出一個微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臉：

 

「嗯？」

 

「對不起……」

 

他失聲痛哭，語氣滿是心疼。

 

我仰起頭，把手指抵在嘴邊，哽咽著回應：

 

「委屈你了，是我對不起你。」

 

18.

 

姜子程被學校勒令一個星期不許去上課，倒也正合我意。

 

收拾好一切後，我買了個舒適的輪椅，帶著媽媽辦了出院。

 

出院時陽光正好，我索性就帶著媽媽和子程在公園裡闲逛。

 

走到公園最深處時，我瞥見桃花樹下的一家三口。

 

爸爸倚在樹下，懷裡抱著媽媽，媽媽在看穿著公主裙跳舞的女兒，而她身後的爸爸，在看她。

 

「真好。」

 

回過神，媽媽喃喃道。

 

我低頭，才發現媽媽和我看向了同一方向。

 

我蹲下身子，把媽媽腿上的毯子往上提了提，松開手時，媽媽拉住了我。

 

媽媽的眼眶微紅，另一隻手輕柔地撫摸我的頭發：

 

「年年，媽媽想再見一面你的男朋友。」

 

我聞聲重重地吸了一口氣。

 

「你們也在一起很久了吧……是不是可以，把婚事定下來……」

 

「媽沒別的意思，隻是……想你以後可以輕松點，別把所有的一切都放在媽媽的身上……」

 

媽媽的聲音越來越小，斷斷續續了好久才說完。

 

淚水在我眼眶中打轉，我點頭，起身時悄悄地看了一眼手機。

 

屏幕除了頂端顯示的時間除外，空白一片。

 

19.

 

晚上安頓好媽媽和弟弟後，我回到別墅，給陸璟打了個電話。

 

對面過了許久才接起，開口就是一句：

 

「別來煩我。」

 

隨後，電話被掛斷。

 

我苦笑，八成是又和沈清和吵了一架。

 

我默默地關上手機，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發呆。

 

今天沒帶安眠藥，估計又要一夜無眠。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我快要睡著時。

 

砰——

 

別墅的大門被陸璟狠狠摔上，我幾乎是下意識地，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

 

臥室門被打開，陸璟狼狽不堪地向我靠近。

 

在他俯身壓過我時，一股刺鼻的酒氣襲滿全身。

 

他低頭吻我，我偏頭躲開了。

 

陸璟眉頭一緊，線條分明的臉上浮起一絲冷意：

 

「姜知年，你越來越不乖了。」

 

我咬住嘴唇，聲音極小：

 

「陸璟，你這樣，對不起沈清和。」

 

許是提到了他的痛處，陸璟雙眸閃過一絲狠烈，抬手掐住我的脖子，隨後強行吻了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我開始頭暈眼花，陸璟終於松手。

 

他微微偏頭，耳邊傳來一股溫熱的氣息：

 

「姜知年，這話，不該你說……」

 

「你——不——配。」

 

20.

 

陸璟今晚很兇，我咬著嘴唇，眼淚一顆一顆地掉。

 

結束後，枕頭湿了大半，他毫無留戀，轉身就走。

 

我猶豫許久，才吞吞吐吐地叫住陸璟。

 

他腳步頓了頓，我立刻開口：

 

「這兩天，可以陪我去見見媽媽嗎？」

 

陸璟聞聲，寒聲道：

 

「沒時間。」

 

門被陸璟重重地摔上，我微微勾唇，自嘲地笑了。

 

可笑著笑著就哭了。

 

我可能連媽媽最後的心願都騙不過去了……

 

21.

 

陸璟拒絕我後，我沒再找過他。

 

兩天後，我給媽媽做飯時，忽然收到了一條信息。

 

是警察，讓我去警察局一趟。

 

我拿著手機的手一抖，手機險些掉進鍋裡，是姜子程及時扶住，才沒釀成悲劇。

 

「姐，你是有什麼急事嗎？你先去忙，這裡我可以的。」

 

姜子程嫻熟地把鍋鏟從我手中取走，朝我笑笑。

 

我點頭，拿起門外的衣服飛奔到警察局。

 

如我所料，陳平生S了，被一輛貨車撞飛幾米遠。

 

警察說，他S之前叫的名字，是我。

 

我看著陳平生已經涼透了的屍體，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些竊喜，原來真的隻有他S了，我才能那麼安心。

 

「他和我已經沒什麼關系了。」

 

語落，我起身離開。

 

回家的路上，我又收到了一條消息，是陸璟。

 

他說，今天下午有時間。

 

我秒懂他的意思，點開鍵盤打下兩個字。

 

「謝謝。」

 

發完後，我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如果媽媽哪裡有冒犯到您，我事後向您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