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門啊，那是個貪婪的家伙，吾的神使，看來你確實沒有這方面的知識。」

達利烏斯表情看起來有些憂愁。

但我的重點不是這個啊。

我忍不住問他：「達利烏斯大人，那個追蹤金幣的能力，我也能做到嗎？」

多麼偉大的能力啊。

那位名為瑪門的神明，對待自己的信徒是真好。

達利烏斯搖了搖頭，告訴我：「吾的神使，雖然吾很不想打擊你，因此一直沒告訴你那件事。」

「吾賜予你的能力，是為你量身打造，根據你的心性變化的。」

我頓住腳步。

茫然地轉過頭，看向達利烏斯。

所以那股不詳的黑霧不是達利烏斯的能力，而是我因為我自己內心邪惡產生的？

是這個意思吧？

達利烏斯拍了拍我的肩，安慰道：「吾的神使，那不是你的錯，人心本就是善惡交織，而你隻是惡比善多一點罷了。」

「吾作為你信仰的神，會寬恕你的一切罪過。」

說著說著，他又變出一枚閃閃的金幣放在我的手心裡。

我低下頭，故作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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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則嘴角忍不住上揚。

好心的神明，有你這份心我做什麼事都會成功的。

「達利烏斯大人，您今天也依舊慷慨。」

賣掉三個強盜後，我獲得了五枚銀幣，並且意外從老板那裡得知，這三個家伙信仰的是惡魔。

那麼他們口中的瑪門大人其實並非是神明。

達利烏斯站在門口，對著即將被拉去幹苦力的三個強盜笑眯眯地揮手。

這樣的行為無異於挑釁，本來老實認命了的強盜們瞬間暴起，用力掙扎著。

但繩子用了法力，束縛得很緊。

老板罵罵咧咧地用棍子敲了他們幾棒。

我則趁機趕緊拉著不服氣還想上前理論的達利烏斯跑了出去。

現場一度雞飛狗跳。

回家的路上，達利烏斯嘰嘰喳喳地一直問我問題，他好像突然對我的生平來了興趣。

問我叫什麼，問我多大了，在家中排第幾，是不是也有個哥哥。

也？

我憋笑回答他：「達利烏斯大人，我叫卡西娅，是的，同您一樣，我也有哥哥。」

達利烏斯大吃一驚，問我怎麼知道他也有哥哥的。

我說猜的，他還誇贊我很聰明。

達利烏斯有一對很大很漂亮的翅膀，他明明可以飛，卻放慢速度與我並肩行走。

離開小鎮後，他就換回了那套華麗無比的裝扮，在他身旁的我顯得更加灰撲撲了。

快到家門口時，我停住腳步，轉頭看向一臉樂呵呵的達利烏斯，有些欲言又止。

「吾的神使，你看起來有些憂愁，吾能為你做些什麼嗎？」

達利烏斯的心情看起來很好。

我委婉道：「達利烏斯大人，前面那個小房子就是我的家。」

言下之意就是你可以走了。

「吾知道啊，雖然看起來有些破舊，但還堅挺著，可見很牢固。」

難不成他想跟我回家？

那我該怎麼和家裡人解釋呢？

與看起來有些苦惱的我不同，達利烏斯一臉開朗，好像格外期待去我家。

但變故發生了。

空氣中有一股不尋常的力量在震動，懸掛於高空的太陽似乎變得更加閃耀，刺得我有點睜不開眼睛。

達利烏斯收起笑臉，拽住我的手突然向後退了一大步。

他的表情變得十分嚴肅。

「達利烏斯大人……」

我急促地喚他，在我驚懼的眼神中，達利烏斯看清了自己的現狀。

他的身體正在幻化成泡沫，在陽光的照耀下一點點消失。

達利烏斯猛地推開我。

一道白光出現在我倆的中間，那道白光中漸漸顯現出一個虛影。

我瞪大眼睛。

即使沒有臉，但這個虛影，讓我感到十分熟悉。

在二哥曾經給我看過無數次的畫像中，分明是屬於是光明神的形象。

「達利烏斯，你可知罪？」

虛影沒有看我一眼，隻是將憐憫的目光落在達利烏斯的身上。

我卻感受到了一股極大的壓力。

那壓力仿若實物，讓我一下子屈膝半跪在地上，無法抬起頭直視神明。

我想起了二哥說的話。

「不可直視神。」

達利烏斯咬緊牙關，不甘心地質問道：「吾何錯之有，你剝奪吾的神格，放逐吾，現在還要審判吾嗎？」

光明神緩緩開口：「你蠱惑凡人成為你的信徒，偷盜本不屬於你的財物，還放火燒了光明神殿……」

一聽這話，達利烏斯囂張的氣焰瞬間低了下去。

他有些心虛地反駁道：「她是自願成為吾的神使的，至於那些金幣，本來就是吾的，你將吾的財物統統繳納了去，燒你一座神殿又怎麼了。」

「……」

光明神抬手指著我，說：「你說她是自願成為你的信徒的，可你並沒有恢復神格，也就是說，她並非真心信仰你。」

我低著頭，汗流浃背。

死死藏在兜裡被裹了好幾層的三枚金幣突然掉了出來，滾到了光明神腳邊。

他手指微微一動，三枚金幣在我驚恐的眼神中飄到了空中去。

那一刻，我目眦欲裂，竟欲抬手去奪。

頸後卻傳來刺骨的疼痛，一下子剝奪了我所有的力氣。

與此同時，內心深處響起一道聲音。

「不可反抗神。」

我的金幣！

光明神羅列出所謂的證據，威嚴地開口：「這就是你蠱惑凡人的證據，雖說你已不再是神明，但幹擾凡人的正常生活，肆意燒毀光明神殿，我認為你需要接受審判。」

巨大的信息量衝擊著我的大腦。

達利烏斯不是神明，他騙了我？

「哥哥，你一定要做到這個地步嗎？吾對你百般容忍，隻是因著兄弟之情，但你好像一段時日不見變得更無情了？」

達利烏斯少見地沉了臉，眼中看不見笑意。

「吾沒有參與神明大戰的想法，而你似乎將我視作了威脅？」

光明神沉默了。

他抬了抬手，但在看見達利烏斯執拗的眼神之時，他又放下了手。

嘆息道：「回去吧，聖殿才是你應該待的地方。」

「達利烏斯大人！」

我掙脫了那壓力的束縛，猛地抬頭。

卻隻看見達利烏斯同我的三枚金幣一起消失在了空氣中，什麼都沒有留下。

我怔愣在原地，久久無法回神。

直到耳邊傳來一道虛弱的如蚊蟲般的聲音。

「小妹……」

6

我和二哥盤腿坐在樹下凹凸不平的草地上面面相覷。

他看起來像是被什麼人毆打了一樣。

眼睛青了一塊，側臉還有個碩大的拳頭印，臉上全是虛汗，眼裡依稀看見躲閃的神色。

還是我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二哥，你都看到了？」

「嗯。」

「在此之前，有個問題，誰打了你？」

我歪著頭，觀察著狼狽的二哥。

「一定要說嗎？」

二哥看起來有些不情願。

「說了我好給你報仇啊，二哥，你也聽到了吧，我如今可是神使。」

我伸手試探了一下，黑霧仍舊纏繞在手腕，達利烏斯賜給我的那股力量還存在著。

「不用給我報仇。」

見我露出不解的神色，二哥補充道。

「大哥打的。」

我沉默了片刻，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

「大哥還是手下留情了。」

話罷，兩兄妹低下頭，一起沉默了。

不敢回家，不敢面對暴怒的大哥。

這是二哥此刻的心裡想法。

我的金幣，我的金幣，我的三枚金幣。

這是我的想法。

「小妹，我們一起去貿易之城吧！」

二哥抬起頭，一臉堅定。

「好啊。」

我輕易地就答應了他，似乎是在等他主動提起來。

這倒讓二哥顯得措不及防，他「啊」了幾聲，見我滿臉認真，表情有些繃不住了。

「我開玩笑的，你難不成真想去聖殿找那個冒牌神明嗎，而且我們也沒有錢進去。」

他的話在看見我手中的銀幣後漸漸變得微弱。

轉而瞪大眼睛，詫異道：「小妹你哪來的這麼多錢！」

我異常憤怒，眼中盡是熊熊的怒火在燃燒。

「二哥你沒看見嗎，我的金幣，整整三枚，就這樣在我眼皮子底下被搶走了！」

「當然要去追回來啊！」

二哥摸著高高腫起的傷口，心底已經認同了小妹說的話。

但嘴上還是說著：「不行的，那可是偉大的光明神，而且那金幣不是冒牌神明偷的嗎，聽著還蠻慘的，為了信徒居然去偷金幣。」

「光明神說要審判他啊，不過我居然見到了光明神，真的如同烈陽一般诶，我這輩子值了……」

在談到光明神時，二哥開始變得滔滔不絕。

光明神？

那是他奪走我金幣的理由嗎？

我自動忽略光明神繳納了達利烏斯的財物那句話。

「達利烏斯賜給我的第一枚金幣，是因為我救了他的命，第二枚金幣，是我替他辦了事，第三枚金幣，是為了安慰我。」

「三枚金幣，理應屬於我。」

二哥看著我咬牙切齒的樣子漸漸噤了聲。

大陸有三個極其強大的神明。

黑暗神，光明神和創世神。

而現在，他們要挑起神明之間的戰爭，擁有神格的神明開始站隊，在大陸上收集著信仰之力。

我從不關注這些，對於我來說，哪個神明獲得勝利都沒關系。

日子從早到晚還是那個日子。

飢荒依舊會到來。

人還是那麼容易死。

我將每個月賺到的銅幣都交給老爹買種子，我聽著二哥贊美光明神，我看見五姐向大哥請教變得強壯的辦法。

就這樣坐在河邊，重復著日復一日的生活，我慢慢地等待死亡。

並虔誠地許願，下輩子不要再挨餓。

直到河流送來一個沒用的神明，他不會讓我擁有無盡的財富，良田千畝，甚至是一個房子。

但他給了我一枚金幣。

他確實不像一個神明，實在太好騙，太平易近人了一點。

二哥給我講述著關於大陸神明之間的故事，我聽得很認真。

天就要黑了，我們回到了家中。

五姐坐在門口，攔住了要揍二哥的大哥，如今她是我們兄弟姐妹中力氣最大，最沉穩的存在。

我很佩服她。

因為她一個月能掙兩枚銅幣。

「吃飯。」

五姐一聲令下，我們端起碗吃得飛快，老爹聽說了二哥偷懶那事，一直在桌子上數落他。

大哥憤怒地幫腔。

往常這種時候，我也會落井下石幾句。

但今天我隻是同二哥對視了一眼，很突然地就笑了。

今天真是神奇的一天。

我和二哥有了共同的秘密。

說出來大家都不會相信，我們見到了傳說中的神明。

飯後，二哥偷偷對我說，他不會去貿易之城。

他說那是我掙來的銀幣，如果用那個當做自己進入貿易之城的路費，那他實在是一個太不稱職的哥哥。

我斜了他一眼，打破了這略顯溫情的時刻。

「直說吧，你是不是想讓我直接把那枚銀幣給你。」

二哥搓著手，表情唯唯諾諾，偷偷瞥了一眼盛怒中的大哥，對我討好道。

「不愧是我最寵愛的小妹，一下子就猜到了，如果我將這枚銀幣拿給大哥，他應該就不會生氣了……」

我好笑地看著他，示意他接著說下去。

「所以，你的看法是……」

二哥湊近我，動作輕柔地替我揉著肩。

我無情地拒絕。

「你想得美。」

7

第二天一早。

在二哥的掩護下，我正準備悄悄前往貿易之城。

結果一出門就撞上了守在小路的五姐。

她看起來像是專門為了逮我的才攔在這。

「去哪？」

五姐屬於典型的人狠話不多，一天能嘴裡能蹦出二十個字都屬於罕見的情況。

「貿易之城。」

我不敢隱瞞，老實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