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警吧！」

久久沒出聲的爸爸動了，他一改往日的兇悍，話裡話外都是心虛的神情：

「都已經過去了五個小時了，報警也找不回來了，還不如就算了。有些東西就是命裡有時終須有，命中無時莫強求！」

說完這句，他還訕訕一笑。

我坐在一旁打量爸爸的神清，覺得很不對勁。

平時爸爸要是遇到這種事，早就大聲嚷嚷給韓偉說，今天一向喜歡摻和事情的爸爸毫無作為。

我疑惑地看著爸爸安靜的在沙發上，越看越覺得他不對勁。

見我這樣死盯著，爸爸不高興了，抱著手臂迅速轉身往房間走去。

「爸，這件事和你有沒有關系？」

我走過去冷不丁地問了一句：「你說實話，一百萬是不是和你有關？」

「你又想說是我幹的吧！？」

爸爸立即轉身衝我大吼：「一有事就是我幹的，一出問題就是我的錯！」

「我為什麼要把自己女兒的錢轉給別人？還有你，你不反思一下自己為什麼會讓你媽被騙？」

「還不是你小氣非要搬走！你要是再對著我大小聲，咱們倆的父女之情算是完了！」

他將手機扔在床上罵罵咧咧，用吼的聲音質問我的良心在哪，為什麼總是懷疑他，難道他會盼望自己的親身女兒不好嗎？

我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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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他沙啞地嘶吼，當時我的心也跟著難過起來。

爸爸雖然平時不靠譜，但歸根到底還是為了著想，隻是用錯了方法。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一幕，讓我瞬間收回了自責，因為媽媽拿著手機衝進來。

「你不是說你沒有動那一百萬嗎！？」

媽媽紅著眼：「我就說那個賬戶怎麼這麼眼熟，那不就是韓偉的賬號嗎？天殺的，你把小冉的嫁妝送給韓偉買房，你還是個父親嗎？」

「以前那些錢少，我忍忍就算了，現在可是一百萬啊！？」

「我……我……」

他手裡拿著手機，整個人相當無措：

「我這不是怕你們生氣嗎？你們最不喜歡我給小偉借錢，小偉說了一年之後就還給我。」

「小偉還幫了小冉那麼多，你們新房的裝修、小冉找工作哪一樣不是他忙前忙後？」

說到這爸爸委屈起來：「小偉是我侄子，他需要借錢我能不借嗎？我們沒有兒子，以後可是要靠小偉摔盆的。」

爸爸還在一句接一句地往外蹦，我聽到那些話，眼淚都下來了。

「你女兒是死了嗎？你不靠我，你靠一個八竿子達不到一起的侄兒？」

「……」

爸爸沉默了，或者說他默認了。

淺顯的真相浮出水面，讓在場所有人暴怒。

我捂著胸口，氣得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媽媽更是瘋了，當初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有多開心，現在就有多絕望。

她又哭又叫，頭抵著房間門哭的滿臉通紅。

之前媽媽隻是覺得爸爸有點小毛病，太在意人情世故，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現在才知道是沒有把我這個女兒當回事，或者說比不上他的侄兒。

看著爸爸百口莫辯的模樣，一旁的媽媽隻問了他一句：「為什麼？」

她的聲音從虛弱到高昂：「你為什麼要把小冉的嫁妝給你兒子！」

「那可都是我的錢！」

「我給小冉的保障！！！」

「你知道跟我商量我一定不會答應，那你為什麼還要把我的錢騙走！」

「我問你，你這樣讓小冉如何在婆家立足！你馬上把錢要回來，不然我和你離婚。」

實在是受不了了，媽媽直接搶了手機往地下一摔，整個人趴在地上泣不成聲。

我聽得是眼前一黑，眼淚啪嗒地掉。

6

爸爸在我和媽媽的攻勢下，保證把錢要回來。

第二天，爸爸回到家，我ţūₜ和我媽都期待的看著他。

「怎麼樣，要回來了嗎？」

爸爸心虛地低著頭，手機也放在一邊。

「小冉，你小偉哥哥新房的家具還沒買，我記得宋浩家還給了你八十八萬彩禮。一百萬都借了，你再給小偉哥哥借二十萬吧！」

我媽的臉迅速紅徹底，牙齒磨的嘎嘎作響。

「韓建國，你這個殺千刀的！騙走小冉的一百萬不夠，你還想要二十萬。」

「韓建國，老娘要給你離婚。」

「我們財產對半分，房子就留給你，女兒就留給我，以後小冉就當沒有你這個父親。我們夫妻財產可是包括你好侄兒給你寫的欠條，那一部分的錢就給你吧。」

幸好，韓偉為了展示自己對我們真心真意，每次拿走一筆錢，就寫一張欠條。

仗著我們家裡人臉皮薄，肆無忌憚地佔我們便宜。

我爸震驚了，難以置信：

「你在胡說什麼？多大點事，你要和我離婚，你都這麼大歲數了，丟不丟人？」

「小冉就是我的命，你動她的嫁妝就是要我的命！」

我媽氣得眼睛都紅了，衝上去就給爸爸一巴掌，對著爸爸又咬又撓。

我爸看著我和我媽越來越冷漠的表情，臉色也越發的難堪，最後直接站在窗臺上：「你們是想逼死我嗎？行，我現在就死，你們一分錢都不用分給我。」

吵吵鬧鬧的動靜，刺激地我眼睛發紅。

我媽一個健步將爸爸往窗戶外推，還把他勾著窗框的手扒開。

爸爸的半個身體都在外面，隻剩下一隻腿在苦苦支撐。

「韓建國，你既然鐵了心想死，我就送你一程！」

「啊啊啊啊！瘋婆子，放開我！」

他向一隻蛆蟲一樣蠕動，渴望找到一個支點。

臉紅脖子粗地看著我媽，眼底全是狠厲。

「韓建國，我們明天就離婚！」

媽媽累狠了，帶著我拿著戶口本就走。

走到門口，我對著我爸說：

「爸，那一百萬是韓偉騙過去的，五天內他沒有還給我，我就報警抓他，你自己看著辦吧。」

「還有裝修的必須再給我退十萬，我咨詢過同行的朋友，這破裝修最多值二十萬。」

「爸爸，你也不想你親愛的小偉坐牢吧？」

我爸一下子噎住，氣得臉色鐵青，發狠地衝我叫到：「離就離，我明天就把房子賣了一百萬給你們，我到時候讓小偉給我做兒子！」

「果然女孩就是養不熟！」

7

三天後，我們就做好了財產分割。

媽媽拿著了一百萬和我，剩下韓偉的爛賬和房子歸為我爸，以後我爸的房子給誰，誰就赡養我爸。

到底是我親爸，我沒有做的太絕。

就算到時候韓偉不要我爸，他起碼還有房子。

韓偉知道我爸媽離婚後，自告奮勇地將我爸接回去，狗腿地按著我爸的肩膀：

「叔叔，您以後就是我的親爸了！」

我爸對著我和我媽得意一笑：

「老子現在也是有兒子的人了，有些人就抱著一個女娃哭吧！」

宋浩和他爸媽都知道我家裡的破事，我媽離婚，他們反倒開心。

主動提出讓我媽先和我們住一塊，緩解一下心情。

一個月後，我媽拿著新鮮出爐的離婚證對抱著我哭；

「小冉，我們兩個終於逃脫苦海了！」

我爸為了讓我和我媽知道他離婚之後過得很好，一天起碼三條朋友圈。

吃了什麼高檔餐廳，去了什麼景點，他的兒子如何孝順他。

我和我媽一律不在乎，有時候心情好還給他點贊。

周圍的鄰居和親戚朋友都在勸我媽和我爸復婚，畢竟我媽已經六十歲了，這麼大的年級沒有老伴沒有兒子，以後死了都沒人的上墳。

這樣的人, 我怕直接罵回去。

「嬸子說的對, 這麼大的年齡沒有老伴確實不行。我看叔叔就很適合做我媽的新男朋友，你可以離個婚嗎？」

罵的人多了, 不識趣的人就少了。

我爸的朋友圈更新的頻率穩步保持, 隻是質量相比於前段時間大幅度下降。

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韓偉把他的錢騙光了。

我媽就跟著我和宋浩生活, 她在小區裡做上門做飯的生意。

因為性格好、廚藝好、價格便宜，不少的人都願意找我們做生意，檔期都要排在一周後。

生意越來越紅火, 以前還會偶爾想起我爸，現在睜眼就是切菜。

我和宋浩結婚之後, 考上了編制，正式的開始養老生活。

在朋友的幫助下, 我們和韓偉表哥的裝修公司打官司。

他們需要立刻的將我的全款裝修費退給我, 還被有關的部門盯上要求整改。

後來，偶然從一個親戚的嘴裡知道了我爸的近況。

沒想到他居然和韓偉打架。

一個半身不遂進了醫院，一個進了派出所。

他和我媽離婚不到半年，我爸手裡的欠條和房子全部落到了韓偉的手裡。

我爸沒錢了, 韓偉就想把他甩開。

可偏偏拿了我爸的錢, 隻能黑著臉繼續養我爸。

這樣一來，我爸的生活質量大大下降。

他找韓偉鬧，最開始韓偉還是會稍微改善一點，隻是沒過多久有恢復原狀。

時間一長鬧煩了，韓偉就和他打起來。

他六十多歲的人，哪裡是韓偉的對手。

韓偉輕輕一推, 他的尾椎骨撞在沙發上落得半身不遂。

由於傷是和韓偉打鬥的時候出現的, 韓偉必須對我爸一輩子負責。

陰差陽錯, 我爸和韓偉的願望算是實現了。

我爸希望有個兒子，韓偉希望有個爸爸。

現在我爸隻能躺在床上, 韓偉養他一輩子。韓偉無處消磨的「熱心」也可以盡數給我爸。

至於韓偉這樣的脾性, 如何照顧他就不是我該考慮的事情了。

8

番外。

我和宋浩的孩子已經有一個五歲的孩子, 取名為宋妍。

宋妍躺在我的懷裡，玩著我的手指。

我聞著身上香香的味道，幸福感止不住地蔓延。

「寶寶, 今天在學校裡學到了什麼？」

「媽媽, 我學會了人情世故！」

我的笑凝固在嘴角，有些僵硬。

從小到大, 我深受人情世故的折磨，現在對這個詞語已經有了恐懼。

「哦？媽媽不知道什麼叫人情世故, 寶寶你可以給我講講嗎？」

她從我的懷裡做起來, 掰著手指。

「人情世故, 媽媽幫我穿衣服，我就會給媽媽一個親親！」

「可是媽媽，你不幫我穿衣服我也會給你親親, 那我不給你親親你還會幫我穿衣服嗎？」

我親了親她的額頭，手指點在她的鼻尖：

「鬼機靈！」

「寶寶不給媽媽親親，媽媽也幫寶寶穿衣服。」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都是欠著和還著之間建立起來的。

老一輩之所以要欠人情讓別人幫忙辦事, 因為那個時候很多事情不是花錢就能解決的。

通過認識的人幫忙有效率和面子，所有慢慢養出了一種習慣。

可現在時代變了，太過於多餘的人情事故隻能變成負擔。

人情事故需要把握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