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很「懂」人情世故。

婚房裝修，裝修公司報價五十萬，我爸非得找表哥幫忙。

用的三無產品還報價七十萬，還沒入住水電氣都出問題。

他嘴硬：「你小孩子家家不懂人情世故，熟人才能把事辦好。」

我：「是是是，生人賺一半，熟人大滿貫，問題還不管。」

1

「你小孩子不懂人情世故，熟人才能把事辦好。」

「我已經問過你表哥了，人家公司用的都是國外進口的好東西，外面的裝修公司報價低質量肯定不行！」

我爸將沒脫鞋的腳搭在茶幾上，不耐煩地朝我翻白眼。

「我是你爸，你對著我吼什麼吼？不就是貴二十萬塊錢，你表哥介紹人靠譜，質量肯定有保障。我跟你說，裝修公司不會換！換不了！」

「不跟你說了，老子要睡覺了。明天記得給你表哥買條華子。」

我氣瘋了，渾身都在發抖：

「爸，二十萬塊錢不是二十塊錢啊。我省吃儉用一年才能存下。」

「你之前怎麼答應我的？決不幹涉我新房的裝修，也不會讓你那群親戚沾手。可現在呢？剛知道我新房的地址，你就找表哥幫我定了裝修公司，你是不是要氣死我啊！」

「還給表哥買華子，我有大嘴巴子你要不要！？」

想起合同籤訂的場景，我整個人恨不得穿越回去，抽當時的自己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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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買了新房卻沒有第一時間將地址告訴我爸，他對我保證無數遍不幹預我的行為，我才告訴他的。

可我沒想到，短短一天的時間，我爸連新房的裝修合同都籤了。

裝修公司是我表哥的表哥開的，其他裝修公司最高報價五十萬，他們要七十萬。

其他公司用的都是大牌子材料，這家公司用的全是我沒聽過名字的雜牌。

我爸還一個勁地對著表哥韓偉和他表哥道謝：

「哎呀，你是小偉的表哥我放心。七十萬就七十萬，已經很便宜了。我們家小冉卡裡可是有八十萬呢。」

「多虧了小偉介紹這麼好的裝修公司，明天叔叔讓小冉請你吃飯，我們還吃上次那家澳龍！」

「對哦，小偉今天累了一天。等會叔叔讓小冉再給你包個兩千塊錢的大紅包。」

我渾身血液都凝住了，手上的水杯「啪嗒」一聲砸在地上。

我顧不上其他，猛地將我爸往外面推：

「爸！我可沒打算裝修房子，我們年輕人現在流行不裝修，我就喜歡敘利亞風格！」

可我爸正在興頭上，他還沒說夠，不耐煩地推開我繼續嚷嚷著：

「你幹什麼？你昨天晚上還說要裝修房子，裝成什麼奶油風、硬死風。你小偉哥哥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靠譜的公司，趕緊把合同籤了。」

他抓起合同就要籤我手忙腳亂地攔著，恰好這個時候我男友宋浩過來了，我爸抓著他不松手：

「小宋，你來說說你們是不是要裝修？」

男朋友慌了神，連忙編著拙劣的謊言附和我。

可我爸看不下去，一把搶過手裡的合同籤下自己的名字，大手一揮：

「好了，你們就放心把房子交給小偉吧。」

我和宋浩馬上要結婚了，他爸媽全款給我們買了套婚房，我和宋浩這幾年存下來的的錢用做裝修。

我氣得眼眶發紅，我和宋浩拼死拼活才存了八十萬，就這樣被糟蹋大部分。

可沒辦法，合同都籤了，隻能捏著鼻子認栽。

臨走前，宋浩私底下告訴我，讓我爸別參與房子的事情。

我尷尬得臉色發燙，恨不得鑽到地縫裡。

做了冤大頭，可我爸不僅沒當回事，還在看見我哭的時候樂得笑出了聲。

「哎喲，多大點事，還跟小時候一樣愛哭鼻子。你小偉哥哥的表哥幫你裝修，質量外面肯定比不了，多花一點錢應該的！」

「小冉就是把錢看的太重了，連自己的表哥都要斤斤計較，一點都不懂人情世故。」

一想到多花的二十萬，我幾乎要崩潰。

怒吼了一句讓他閉嘴，然後坐上了回家的車。

我真的不知道我爸到底圖什麼？

什麼事情都要找人幫忙，欠下一堆的人情債。

小到買蔥拿快遞、大到買房裝修找工作，通通都要找表哥一家幫忙。

我和我媽因為這些事情和他吵了無數次架，告訴他小錢能解決的事情，少找人幫忙。

欠下一堆人情債，到時候難以償還。

他不聽，還振振有詞：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都是欠著和還著之間建立起來的，這樣才叫做人情世故！」

我還記得小時候去參加舞蹈比賽，場地離我家很遠，可周圍的酒店很便宜，隻要一百塊錢。

我爸非不讓我們住酒店，一家三口擠在一個姨媽家沙發上，臨走還給姨媽將包五百塊紅包和三箱牛奶。

錢一點沒少花，人情債多了不少。

我揉著發酸的胳膊，小聲建議：

「爸爸，我們下次住酒店吧。」

他隨即將我的話大聲地重復給親戚聽，等到大家臉色都Ŧū́ₘ發黑，再慢悠悠補充。

「小冉年紀小，不懂人情世故。」

高中時期愛美，媽媽要給我買口號，他非要讓做微商的嬸嬸給我買，兩千塊錢買了四隻口紅。

芭比粉、姨媽紅、死亡橙、個性黑。

我在拼夕夕上一搜，9.9 包郵。

2

回去的路上，我不由地多一句嘴：

「爸，我們本來都定好了一家裝修公司，五十萬就可以搞定，還都用的牌子貨。你去跟小偉哥哥說一下，我們換家公司裝修，算我求你了。」

這句話我說的低聲下氣，隻求他別再相信他那個破人情世故了，放過我的二十萬。

可話一出口，他還是急了。

「韓冉，你什麼意思！？」

「我低聲下氣地求人家幫你辦事，你居然還不領情！一分錢一分貨的道理你不懂嗎？」

「我是你的親爸爸，小偉是你的親表哥，我們難道會還害你嗎？」

他吼的很大聲，可以說激動得不得了。

我和宋浩都被他忽如其來的吼聲給驚到了，見他眼睛都紅了，我和宋浩嚇的趕緊和他道歉。

見我們態度誠懇還一個勁地哄，我爸這才心裡好受一點。

「爸爸，我知道我的親愛的爸爸肯定是為了我好，我隻是心疼錢而已。我和宋浩馬上就要結婚，以後用到錢的地方太多了。」

「這才對嘛！」

他這才開心，耷拉的嘴角也翹起來。

「不過……」

笑到一半，他又莫名有些猶豫：

「你小偉哥哥的表哥報價真的貴了嗎？小偉給我說是國家級用料，又安全又幹淨。今天刷完牆，明天就可以住進去。」

後天就到土裡去！

我嘆了口氣：

「可他說的材料我連聽都沒聽過，保不齊是什麼三無產品。」

「你沒聽過一句話嗎？生人賺一半，熟人大滿貫，問題還不管。」

他：「不會吧？小偉把你當親妹妹看……我再問問小偉。」

3

「小冉，快起床。你小偉哥哥帶你去面試。」

等我回過神，已經穿戴整齊坐在車裡。

今天是我的生理期第一天，肚裡如同刀攪，疼得我冷汗都冒出來。

可偏偏爸爸和韓偉在抽煙，車裡開著空調，煙味散不出去，聞得人想吐。

「小冉，你小偉哥哥給你找了個輕松的工作，早十晚五午休兩小時還雙休，就是工資有點低。」

前幾年為了攢夠裝修錢，我的工作強度很大，身體嚴重虧空。

錢一夠，我就把工作辭。

最近打算找一個輕松的工作養養身體，順帶盯裝修，工資低一點沒關系。

我爸坐在副駕駛洋洋得意：

「你看吧，人情就是互相麻煩和互相幫忙才有的。也就你是小偉妹妹，他才第一個想到你，不然這麼好的工作輪得上你？」

我忍者疼痛，無奈地吭聲：

「爸，您說的對。」

細數和爸爸「人情事故」來往的二十多年，也隻有今天才靠了一次譜。

臨下車，我對著韓偉說：

「小偉哥哥，我不打算裝修，你問問你表哥什麼時候把錢退給我。大家都是親戚，我們願意賠兩萬的違約費。」

……

「韓小姐，你還挺符合我的公司的。」

「這個崗位內容簡單，上班時間也短，所以工資不會太高，你可以接受嗎？」

我微笑著點了點頭。

「能接受。」

「工資 250。」

我有些驚訝：「一個月 7500，也不少了。」

「一個月 250！」

一個人尷尬在原地，人無語到極致真的會笑。Ṫų₅

大熱天本來來姨媽就煩，還碰上一個傻逼公司。

「小冉妹妹，我表哥說裝修隊已經進場了，現在要退錢，你需要賠違約金三十萬！」

我爸在一邊幫腔：

「退不了好啊，這就是天意。」

「小冉，還不給你哥哥道謝，第一天籤合同第二天就開始裝修，這麼快的速度肯定是看在你哥的面子上。」

一想到打水漂的二十萬，還有韓偉給我推薦的離譜工作，我真的要崩潰了！

肚子絞痛地更加厲害，我靠在椅背上直不起腰。

生理上和心理上的不適，回到家我就哭了。

旁邊爸爸坐在沙發上和和韓偉打電話，一個勁地替我感謝韓偉。

「多虧了小偉，裝修的進度才能這麼快。明天我就讓韓冉給你道謝，到時候請你吃澳龍！」

我壓抑的情緒徹底崩塌了。

「韓建國，你到底是不是我的親爸！」

我怒吼著：「你為什麼又讓你的「人情」摻和我的事情，我都說了他們不靠譜不靠譜，你到底想做什麼？」

「因為你，我辛辛苦苦存的錢全部砸在裝修裡。現在還拿一個月薪二百五的工資羞辱我ƭṻ³，我還得請他吃澳龍。」

「你能不能不要在意你的人情世故，在意在意我！」

眼淚不要錢地流下。

最開始我還克制自己的情緒，咬著下唇嗚咽。

聲音從嗚咽到放聲大哭，最後到身體完全控制不住地顫抖。

背脊湿潤一大片，躺在地上哭。

恰好這時候媽媽也回來了。

她打開門看到的就是我躺在地上的畫面，見爸爸滿臉慌張，她下意識感覺不妙。

「怎麼了這是？小冉，怎麼哭成這樣？媽媽給你做主！」

爸爸蹲在那一個勁地想把我拉起來，我瘋狂掙扎不讓他碰我。

「你不是說小偉個小冉推薦了一個工作嗎？怎麼樣了。」

「工作……哈哈哈哈哈工作……」

我怒急反笑，自己從地上撐起身子，四腳朝地陰暗爬行：

「早十晚五午休兩小時還雙休，就是工資有點低。媽媽你猜工資多低？」

「哈哈哈哈！250 塊呢，好多呀，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我笑到發瘋，過度氣憤讓我踹不上氣。

媽媽將我摟在懷裡，就開始質問爸爸。

「怎麼回事？小偉又坑小冉了？」

爸爸的聲音小了很多，猶豫半天也隻擠出這麼一句：

「我也沒想到會這樣。」

「我都說了讓你少和韓偉來往，他們一大家子沒有一個靠譜的，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

爸爸一直沉默不語左耳朵進右耳多出，拿著手機開始刷抖音。

抖音的聲音混著我的嗚咽聲，十分嘈雜。

媽媽捂著額頭，見爸爸一副不在意的模樣，她一手打掉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