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嘟囔不過一下。
對面瞬間接通。
令我後背發麻的聲音響起,語氣是意想不到的溫柔。
「寶寶,你終於回來找我了。」
7
指示燈熄滅,手術室的門打開。
護士喊患者家屬在不在的時候,我才恍然驚覺,自己已經在走廊站了很久。
連腿腳都冰涼發僵,一動就鑽心地麻痒。
好心的護士上前扶住我,安慰道:「你放心,手術結果是好的,再觀察一段時間,沒問題的話就能轉普通病房了。」
她叫我也注意身體,休息下,別太透支了。
我勉強扯了個笑,謝過她後往臨時病房走去。
楚躍的點滴早就打完了,正睡得沉。
我在旁邊找了張空闲的椅子,歪頭愣愣地出神。
銀行卡的餘額在這幾個小時內大起大落。
數字變動不過是幾個眨眼,但卻能維持後續無數次的運轉。
賀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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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咀嚼這三個字,苦澀和血腥佔滿口腔。
電話裡他遊刃有餘,開場白後耐心十足地等。
電流聲經過耳朵,我緊張得手心全是冷汗,硬著頭皮開口。
「……是我,程熙。」
「我知道。」
賀檀聲回答得很快,話音間幾乎沒有空隙。
然後再次沉默。
我明白,這是示威,因為是我在求他。
「這麼晚打擾你,很抱歉,我想問你,」我深呼吸一口氣,「可不可以借我些錢?」
「可以的。」
他還是沒有猶豫地回答、等待。
我用力一掐指尖,疼痛喚回鎮定,簡潔迅速地說了理由和數額。
賀檀聲這次卻停頓了,半晌都沒聲音。
急得我連聲追問:「喂?你在聽嗎?喂?」
「……賀檀聲!」
出口的瞬間如夢初醒,又像冷水淋頭。
我狠狠打了個寒戰,聽見電話那頭硬邦邦的幾個字。
「卡號,地址。」
話語聽不出喜怒,在錢到賬後再次響起。
賀檀聲平靜地通知:「明天去接你,要等我啊——
「小熙。」
……
捱過長夜後看見的日出格外珍貴。
楚躍懵懂地揉著眼睛,亦步亦趨地跟在我旁邊。
「小熙姨姨,我們現在是去找媽媽嗎?」
我放緩速度,說是呀。
小孩狀態還不錯,醫生說還好吃得少,過敏反應也不嚴重,隻是起些紅疹,開了藥就給放走了。
許棠那邊也醒了,但仍在隔離。
我蹲下身整理楚躍的衣服和頭發,溫聲問道:「小躍和姨姨約好了,要鼓勵媽媽對不對?」
「嗯!小躍能好起來,媽媽肯定也會的!」
小孩手裡抱著借來的紙板,稚嫩的筆觸描繪祝福。
隔著透明的玻璃,許棠笑得酸澀又滿足。
我哈了口氣,和楚躍一起畫愛心。
意思是「別擔心,有我在」。
8
嗡嗡——
手機震個不停,我恍若未覺,還是楚躍提醒的。
「姨姨,有電話。」
小孩見過媽媽後安了心,懂事地舉手表示自己要去上學。
我拿出手機打車,看到來電顯示後一下愣住。
猶豫不決的時候對方已經掛斷,接著便不停地重復這個過程。
楚躍摸摸我發抖的手,問:「姨姨,你怎麼了,你也生病了嗎?」
「……沒事,」我按滅屏幕,裝作很有活力的樣子。
「是車來了,我們快走,不然就要遲到啦——」
楚躍配合地跑起來,醫院大門外,陌生的車門旁站著久違的身影。
襯衫長褲,清貴簡約。
六年的時光空白毫不影響,我在那一瞬間便確定了身份。
接著就移開了視線。
低頭讓小孩先上車,彎腰的時候,有隻手擋在了我頭頂。
賀檀聲沒說話,似乎也沒察覺我猛然停頓的動作,隻是耐心地等我上車後,才不緊不慢地坐過來。
「……謝謝。」
我小聲道,請他先送楚躍去學校。
「可以。」
楚躍在我之前開口:「謝謝賀叔叔——」
小孩慣有的尾音拉長,聽得出熟悉和信任。
我有些意外地側目,正捕捉到賀檀聲嘴角噙笑,說不客氣。
他沒有看我。
正如我收回視線。
全程沒有交流,隻是楚躍左問問右看看,像個活潑的傳話筒。
唯有下車時有些猶疑,聲音變小露了怯。
「放學的時候,姨姨會來接我嗎?」
楚躍拉著我問:「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我撫摸小孩的額頭:「會的,你肯定能看見我。」
話音未落,旁邊突然傳來一聲輕笑。
賀檀聲同樣伸手安撫,溫聲附和:「她不騙你,我保證。」
塵封的記憶剎那間爆開,紛紛揚揚,我僵在原地,任其落了滿身,劈頭蓋臉地提醒著。
程熙,是你騙了他。
9
往事沒怎麼褪色。
我不得不承認,回想如此簡單。
牽一發而動全身,紛至沓來。
我離開的那天,氣象預報說,是難得的晴朗。
連綿的陰雨正在散去,賀檀聲也迎來好消息。
他磨了好久的項目第一筆投資到了,和朋友歡聚,開心地醉倒。
不算大的小屋裡溫馨滿滿,他抱著我,難得撒嬌。
「小熙,我們會越來越好的。」
賀檀聲像個孩子,閉著眼哼哼笑笑。
「就算沒有賀家,沒有那些底牌,我也可以給你保證,」被醉意燻紅的眼睛裡倒映出我的模樣,賀檀聲認真道,「我愛你,我們永遠都不分開。」
「小熙,你也說,說你不離開我。」
心髒好像泡在溫水裡,軟得一塌糊塗。
可是喉嚨被哽咽堵住,我張口卻無言。
賀檀聲雙手圈著我搖晃,問個不停,非要我回答。
「小熙答應我嘛,答應我好不好?」
我吐出一個低啞的好字。
他又說:「你發誓,食言的話就會……」
想想後改口:
「算了算了,我不舍得,保證吧,你保證就好。」
「保證?」
「對。」他陷到被子裡,聲音也變得黏糊:
「保證我明天醒來,還能看見你,每天都能。」
我欲言,卻先品嘗到唇邊湿潤,頃刻間苦味爆滿。
「……」
說什麼不重要了。
沒必要被聽到。
就像現在,我們之間不剩多少言語,連眼神都吝嗇。
安靜地進門,上樓。
思緒可以不去探究即將到來的事情,但身體的本能控制不住。
房間門關上之後,我感到手腳發麻,全身觸電般微微發抖。
唰啦——
窗簾合攏,欺瞞白晝,濃稠的情緒在暗處肆意滋生。
「小熙,」賀檀聲喚我,「過來。」
我深深吸了口氣,沒動。
他太平和了。
本以為久別重逢,在那樣難堪的前塵面前,是人都會有所表示。
可賀檀聲不管是神態,語氣,還是行為舉止,都平淡得過了頭。
沒有被欺騙的憤怒,也沒有報復時的輕蔑。
未知的恐懼讓我無所適從,可賀檀聲站在暗處,氣定神闲地重復。
「寶寶,過來。」
我靜立許久,終於動作。
一步。
他似乎彎了下眉。
兩步,三步。
賀檀聲抬手解了襯衫的領扣。
一顆,兩顆。
我每走近一步,他就解一顆扣子。
額頭沁出冷汗,我走得越發緩慢。
直到扣子數量告罄,距離還有幾步之遙。
賀檀聲微不可察地嘖了下,突然靠近。
我下意識後退,後腰撞上繃緊的手臂,一個用力圈到懷中。
「小熙。」
他嘆息道,似是無奈,又像滿足。
「我總歸是沒有你狠心。」
狂風驟起,暴雨突至。
無處可逃。
10
等到再能自由呼吸的時候,已接近傍晚。
失去窗簾的遮擋也不刺眼,很溫和的橘紅色天光。
我有種不知身在何方的感覺,渾噩飄忽。
被子裡的肌膚微微發燙,是一種幹燥光滑的熱感。
「在想什麼?」
賀檀聲撩起我糾纏的發尾,在耳後落吻。
骨節分明的手指微張,緩慢梳開打結,散開的發絲覆在手背,突起的筋脈若隱若現。
一隻看起來攻擊性更強的手。
所以主人面上再怎麼溫和,也不過是偽裝。
「寶寶,你又在發抖了。」
賀檀聲低低笑了下,我一個激靈推開了他。
頭皮傳來刺痛,原是幾根頭發纏著他不肯放,被生生拽斷。
但我顧不上這些,摸起地毯上的手機拉開距離。
「快放學了,我得去接楚躍。」
賀檀聲坐起身,肩上顯眼的一塊紅印,還在滲血。
他順著我的視線瞥過去,隨後忽然側了下身,莫名大方地展示著。
「小熙,你很累了,我安排別人去接。」
「不麻煩了。」我委婉拒絕,說出來自己都覺得好笑。
借了人家的錢,一場露水風月,還有什麼比這更麻煩。
可就是因為我知道,我太明白,所以別的東西給不出,也還不上。
隻能逃避。
而賀檀聲,竟然也有闲心同我一起裝聾作啞。
我借口要走:「畢竟我答應了小躍,說一定會去的。」
卻不知就是這句話,撕破了賀檀聲平和的面具,叫他立時爆發。
「答應?」
賀檀聲抬頭,紅血絲蛛網一樣爬滿眼底。
他的聲音仿佛是撕扯出來的。
「是,答應了楚躍,所以得去接他。」
「那許棠呢,她選了愛情不選你,六年時間不聞不問,一通電話就把你喊回來了,你答應她什麼了?」
「那是因為她病了!」
我同樣紅了眼睛:「許棠是我最好的朋友,楚躍是她的孩子,我不能對他們的求救不管不顧。」
「那我呢?」
賀檀聲立刻反問,和前話沒有絲毫空隙,我呼吸一促,定定地和他對視。
從重逢到現在,第一次這麼毫無遮掩地視線交會。
卻不過幾秒鍾,賀檀聲的肩膀便塌了下去。
他微躬著背,用盡最後的力氣詢問:
「那我呢?」
「程熙,你明明都懂,可為什麼?」
「我……」
我不敢回答,我不能回答。
上下唇顫抖,艱難地發聲。
「對不……」
門外突然傳來騷亂,打斷了我單薄的道歉。
「對不起先生,秦小姐來了,她說有重要的事必須見您……」
「讓她滾!」
賀檀聲猛地大吼,冰冷的怒火伴隨著丟出去的枕頭,砰地砸到門上。
一切消音,落針可聞。
他閉眼呼吸,強壓下暴戾情緒,脖頸青筋浮現。
可還沒開口,又被敲門聲擾亂。
「阿聲,是我。」
溫柔平靜的女聲,落在耳中有些熟悉。
她絲毫不畏賀檀聲的怒意,上手開門。
果然是熟人。
秦芊苒和我打了個照面,並不分給我眼神。
「檀聲,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她頓了頓,強調道,「單獨。」
我再抬頭,面無表情,腳步飛快地奪門而出。
11
匆匆趕到學校,時間不算晚。
隻是老師的眼神有些奇怪,我趕忙解釋,說自己是孩子媽媽的朋友。
「今天上午也是我送楚躍來的。」
老師啊了一聲,尷尬地笑笑。
「不好意思,是這樣的,下午最後一節是體育活動,同學們現在都去換衣服了,麻煩家長到休息室等待。」
我點頭,順著指示轉過拐角,然後愣住。
兩個身穿制服的人面向我:「警察。」
「程熙對吧,接到舉報,說你涉嫌拐帶孩童,請跟我們回去接受調查。」
……
楚梵這一手,真夠不要臉的。
他早就接了楚躍,等著我自投羅網。
擺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樣,憤憤地責問。
「程熙,你為什麼要故意帶走小躍,是不是許棠讓你這麼做的?
「到這個地步她還不露面,究竟想做什麼!」
楚梵身邊跟著蘇語萱,此刻也上前勸我。
「程小姐,我知道你關心小躍,可畢竟身份不合適,孩子不能離開父親,你太衝動了。」
我面色平靜地看他們演戲,有種還是來了的釋然。
盡管我早有準備,也還是沒想過會被惡人先告狀。
「程小姐,關於楚先生的指控是否屬實?請你回答。」
我微微勾起嘴角,道:「我申請聯系律師,在他到來前,我不會回答任何問題。」
楚梵聞言後,雙眼微眯,應該是在思考如何應對。
但我不想給他機會,繼而朗聲道:「我也要報案。」
「什麼?」
警察頭頂打出問號,我轉頭,痛心哀切地發問:「請問警察先生,婚內出軌,對病重的妻子置之不理,甚至不顧她的生死,這種又要怎麼算?」
話音剛落,楚梵立刻高聲反駁。
「你胡說!
「警官,她這是汙蔑!我已經和前妻許棠離婚了,是她為了爭奪撫養權,串通起來編造謊言,空口白牙地誹謗我!」
「你不認?」
楚梵冷笑:「程熙,在這裡說話是要講證據的,我沒有做過的事情,憑什麼承認?」
「好,那這些不算。」
楚梵聽到我的回答後一愣,表情狐疑不決,不敢相信我就這麼忍下。
我的確沉默了,甚至轉開視線。
氣氛降到冰點,戛然而止的對話讓在場所有人都別扭難安。
直到我聽見腳步聲,姍姍來遲的律師向我點頭。
「蘇小姐。」
我忽然開口,直指楚梵身邊的蘇語萱。
「我想請問你,在楚躍明確拒絕的情況下,你為什麼還要喂給他芒果吃?你不知道他芒果過敏嗎?」
律師把文件一一打開展示,我不卑不亢,字句清晰。
「警官,我是受孩子的親生母親所託上門探望,並且在發現他因為吃了芒果過敏發熱後,我給他的親生父親打過電話,可楚梵先生沒有接。
「我隻能獨自帶孩子去醫院治療,其間嘗試數次打電話,楚先生都拒絕交流。
「當晚,楚躍的母親病危搶救,而她的丈夫楚梵仍然處於失聯狀態。」
食指點在其中一份文件上,我輕聲道:「之所以如此稱呼,是因為他們的離婚流程沒有辦完,目前仍然是法律認定的夫妻。也就是說,在婚姻存續期間,楚梵出軌,和第三者同居,對妻子置之不理,還放任第三者——蘇語萱小姐逼迫楚躍食用會令他過敏的芒果,請問這樁樁件件,要如何清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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