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什麼抑鬱症?」
李婉意識到自己說錯話,臉上閃過一絲為難。
「抱歉,我不能說。」
季俞隻能請求李婉,帶他去一趟喬家。
自從三年前退婚之後,他就再也沒來過,我爸媽也根本不會讓他進門。
李婉驅車帶他回家的路上,透過車前鏡看到他正在搜索網上的消息。
眉頭鎖得越來越緊,臉色越來越緊繃。
某平臺上一個 momo 賬號將我的信息 po 出來。
指控我是介入季俞和溫滿的小三。
回國後就打著朋友名義沒有邊界感地纏著季俞。
還拍下了那天接風宴我和季俞在露臺上說話的照片。
角度找得十分親密。
一時間網上罵聲一片,漢子婊、倒貼名媛等難聽言論層出不窮。
不少朋友為我打抱不平,眾人心知肚明這是誰的手筆。
問我要不要澄清反擊回去。
我隻是慘然一笑:「算了,公道自在人心,我不想追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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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對比,我又是被搶走了未婚夫,還被倒打一耙潑髒水。
就這樣還不打算報復,連聖母瑪利亞都自愧不如。
眾人調侃歸調侃,但我妥妥地佔據了道德制高點。
輿論的火焰燒得越高,對我和喬家就越好。
我生怕燒不起來,甚至還暗中添了一把火。
現在該走下一步了。
5
季俞到我家之後,我媽臉色難看地趕他走。
「我女兒一遇到你就倒霉,趕緊給我滾!」
他不停地道歉,甚至紅了眼眶,隻想見我一面。
「江姨,楠楠是不是因為我才得了抑鬱症?
「求您讓我見她一面吧,不然我不放心。」
我媽眼底滑過冷意,面上卻無奈地嘆息。
「算了,兒女都是債,你去見見她吧。」
她說了療養院的地址後,季俞就迫不及待地往外走。
我媽跟李婉交換了一個眼神,後者幾不可察地點頭,跟著他出去了。
一路上李婉繪聲繪色告訴他我在國外的抑鬱症有多嚴重。
簡直像一具沒有靈魂的木偶,幾次想輕生,幸虧被及時發現。
季俞側頭看向窗外,車窗倒映出他微紅的雙眼。
當他找到我的時候,我正穿著藍白條紋的病號服呆呆地坐在床上。
目光停留在窗外的飛鳥上。
陽光在我的臉上暈開,有一種破碎的美感。
季俞放在身側的手微不可察地緊了緊。
他試探出聲:「楠楠?」
我瞬間僵硬,詫異又慌亂。
「你怎麼來了?」
季俞表情無奈。
「生病怎麼不告訴我?」
我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不是什麼大事,我媽就是小題大做。」
季俞視線微微垂落,似乎不敢看我。
「你的抑鬱症是不是因為我——」
我打斷他:「好無聊,手機被收走了,我媽還派李婉來盯著我。
「要不你帶我出去玩吧?」
我難得露出這種祈求撒嬌的姿態。
一時間,季俞幾乎呆愣在了原地,喉間微動。
我揮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蹙眉不滿。
「行不行啊?」
他輕咳一聲,清俊的臉上泛開紅暈。
柔和了眉眼間的成熟冷峻,仿佛變回了青春期那個毛頭小子。
「楠楠,你身體需要休養。」
我把頭扭到一邊不說話了。
季俞失笑,找借口引開李婉,我趁機跑了出去。
6
為了防止李婉跟上來,季俞驅車帶我去了一處位於深巷裡的小吃街。
我眼睛一亮:「季俞你可以啊,怎麼找到這種地方的?」
他眸光微閃,避開了我的目光。
「偶然間路過。」
我沒有追問,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是他和溫滿定情的地方。
基本上算是獨屬於他們兩人甜蜜的回憶了。
現在看來,他們的感情也並不是堅不可摧啊。
我很少來這些地方,看什麼都很稀奇。
一會兒想吃炸得金黃酥脆的狼牙土豆,一會兒又饞對面的臭豆腐。
沒過一會兒,季俞手裡就提了好幾袋小吃。
而我手裡拿著一串糖葫蘆正津津有味地往嘴裡放。
結果被酸得龇牙咧嘴。
季俞笑出了聲,眉眼間閃過久違的放松和新鮮。
「你不是不愛吃這些嗎?小心拉肚子。」
我翻了個白眼。
「誰說我不愛吃的?」
接著想到什麼,又不好意思地紅了臉,聲音低了下來。
「以前是在你面前裝成這樣的。」
季俞一愣:「什麼?」
我破罐子破摔似的,在江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其實以前每個假期,我騙你說我去了國外的夏令營和冬令營。
「實際上是跟爸媽去各個山區做慈善,我爸媽也是從大山裡走出來的,做出一番事業後就想回饋社會。
「他們怕我養成公主病,就天天帶著我憶苦思甜,我也確實跟鄉下的孩子打成了一片,跟個皮猴子似的爬樹摸魚。
「別說這些了,我還喜歡吃小賣部的辣條和口香糖,會送貼紙的那種......」
說起往事,我的眼裡熠熠生輝。
季俞深深地注視著我,神色溫柔。
「這有什麼好騙我的。」
我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
「你是大少爺,我怕你覺得我小家子氣,是個小土妞,我也是好面子的嘛。
「而且你胃不好,我監督你吃飯肯定要以身作則啊。」
季俞的低笑戛然而止。
他深深地看著我,表情復雜,黑眸中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
在他開口前,我釋然地舒出一口氣,笑得燦爛。
「不過我們現在是朋友了,以前說不出口的話反而能說出來了。」
夕陽化作碎金灑在江面,美得格外壯闊。
我站起身,微微一笑。
「該回去了。」
7
季俞開著車,我坐在副駕駛,一路無話。
安靜昏暗的環境能讓人放松。
但對心裡裝著事的人恰恰相反。
我偏頭對著車窗,恰好能透過玻璃觀察到季俞的神情。
眉頭緊鎖,坐立不安。
我耐心地等著他開口。
果然,不到片刻,他斟酌著說:「當初,你救下我......」
聲音漸弱,似乎不知道怎麼問出口。
我知道他要問什麼。
大概是初中的時候,季俞因為打傷了人,暑假被送到老家。
季家似乎規矩十分嚴明,犯錯的小輩要在祖祠裡跪著思過。
我恰好跟爸媽去當地做慈善。
那次接連三天暴雨,山體滑坡導致季家祖祠被淹。
我偶爾會去那一塊轉悠,試圖跟季俞偶遇,竟然目睹了這一場自然災害。
我當機立斷地打了救援電話,跟著趕來的季家人冒雨一起徒手挖土找被埋在下面的季俞。
救出他時,他虛弱地睜開眼,對上我同樣狼狽的面容。
「太好了季俞同學,你沒事!」
他是從這一刻開始正式接納我的。
從這之後,季家停止對我爸的打壓,並給我和季俞結了親。
喬氏得以快速發展到隱隱跟季家齊頭並進的程度。
所有人都以為我們兩家強強聯合是板上釘釘的事。
卻沒想到會出現溫滿這個變故。
當時我撞到他們曖昧親昵的動作,無比憤怒,口不擇言。
「溫滿是故意接近你的啊!」
季俞表情冷漠地盯著我,意有所指。
「你救下我就不是意有所圖嗎?」
我看向溫滿,她瑟縮著垂下眼,季俞將她護進懷裡揚長而去。
有些話還得是跟我親近的人說才有可信度。
沒過多久,他就提了退婚,決意要跟溫滿在一起。
果然,這件事一直是季俞心口的一根刺。
現在到時機拔掉了。
我偏頭看向季俞,目光隱含悲傷。
「我當然是刻意接近你的。」
他握緊了方向盤,用力到指節隱隱泛白。
「因為我喜歡你。」
一個急剎,車停在了路邊。
季俞猛地轉頭看向我時,我眼角的一滴清淚順勢滑落。
「我知道那次你打傷的那個人是霸凌者,你一直都是富有正義感的人,而我喜歡的也是這樣的你。
「那次跟爸媽去山區做慈善,恰好遇到你,我很開心,以為老天爺都在幫我......」
我抑制住哽咽的哭腔,勉強地朝他笑笑。
季俞紅了眼角,他小心翼翼地握住我的手,弓腰將眉心貼了上去。
「對不起,楠楠,我不知道。」
溫熱的液體滑落到手心,引起一陣酥麻。
我緩慢卻堅定地抽回手,溫和地對上他茫然無措的目光。
「遇上一個真心相愛的人不容易,要好好珍惜。
「溫滿是你在乎的人,你放心,我不會追究她的責任,你也不要怪她,她隻是太愛你了。」
季俞眼底閃過動容和愧疚。
「我不是來幫她說情的,你不用這樣受委屈。」
我「撲哧」一笑:「不管怎樣,我今天玩得很開心,就當你替她補償我了。」
季俞看向我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溫柔。
一切盡在不言中。
我看向後視鏡裡跟了一天的車,唇畔的弧度愈來愈深。
當回憶不再獨特,當引以為傲的真誠有了汙點,當白月光再次皎潔無瑕時,她該如何自處呢?
8
從療養院出來之後,我就開始以副總的身份正式進入集團工作。
出國這三年,我實際上是去海外分公司歷練。
不僅盤活了瀕臨破產的旗下產業。
接手的項目利潤都十分可觀,財務報表更是一年比一年漂亮。
喬氏裡的元老對我的能力和手腕都一致認可。
我爸嘴上謙虛說我還要多歷練幾年。
實際上都買好退休的釣魚裝備了。
我一邊忙著接手工作,一邊讓李婉匯報季俞和溫滿的情況。
兩人固若金湯的感情似乎出現了裂痕。
好幾次不歡而散,共友的聚會也沒再出現溫滿的身影。
季俞連二人的公寓都不回了,直接住回了季家別墅。
季母也最近被找上門來的溫滿父母弄得頭疼。
沒有我的插手後,溫家人很快找了上來。
知道女兒釣了個金龜婿後更是像狗皮膏藥一樣地賴在季家門口不肯走。
獅子大開口,索要天價彩禮,還得給溫滿弟弟買房買車。
我媽說季母都沒臉去參加富太太下午茶聚會了。
一肚子氣沒處撒,看到溫滿哭哭啼啼的臉就煩。
季父體面了一輩子,更是氣得差點跟季俞斷絕父子關系。
指著溫滿鼻子罵,把她貶得一無是處。
溫滿難堪極了,臉色煞白,渴望季俞像往常一樣幫她說話。
令她震驚崩潰的是,這次季俞一言不發,臉色冷漠似冰。
我爸轉動手裡的佛珠,語氣平淡。
「季家上下現在亂成一鍋粥了,真是造孽啊。」
我媽吹了吹熱茶。
「看來溫滿一輩子都擺脫不了原生家庭的傷了,可憐啊。」
我有些無語:「收起你們臉上的幸災樂禍吧。」
三人對視一眼,都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想起了回國那天,我們聚在書房開會。
我爸轉動茶杯,幽幽道:
「第一步,以退為進。遠香近臭,三年時間足以衝淡一切不愉快,潛意識裡讓他懷念起你的好,習慣成自然不是說笑的,這些年你們的經歷和默契不是什麼人都能代替的,隨便一首歌、一個場景都能讓他想起你的臉,即使他們愛得再深,他心底的某個角落一定屬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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