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沒法再握緊韁繩,也徹底廢在了深宮裡。
君隋顯然也沒忘。
他唇角顫了幾秒。
我說,「秦昭願害我進了冷宮,否則我也不會傷手。你去下旨,廢掉她的右手。」
君隋依言下旨,又紅眼看著我。
「這是我欠你的。若你想殺她出氣,也憑你喜歡。」
我抽下簪子,笑眯眯地遞給他。
「那你也來。」
他抿緊唇,簪尖隔著中衣刺下。
血在素白布料上蔓延,劃出長長的一條。
我心頭快意,卻又鈍痛。
愛與恨一糅合,做什麼都像含著沙礫般折磨。
秦昭願的手被砍去了。
她疼得瘋瘋癲癲,殺來麟趾宮罵我。
我說,「我隻是想提醒你,該送我出宮了。」
她用殘下的左手指著我,罵了我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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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什麼系統失靈,什麼竟然被 npc 騎到頭上。
我覺得她是瘋了,讓謝允過去給了她兩巴掌。
我可沒那麼好心,她借著聖寵磋磨我的時候,我比她難受得多。
如今都快沒命了,道德這種東西也無用。
聽她念叨了半天,我才知道。
原來我將死的事傳出宮去,惹怒了梁家舊部。
升位降位,是帝王家事。
可從龍功臣被磋磨至死,會寒了軍心。
加之秦昭願行事囂張,牽連了前朝的秦將軍。
秦將軍自顧不暇,非但沒空管她,還盤算著新送族女入宮。
幾番牽扯,叫君隋找到了好機會。
他想扳倒秦家,必得倚重另一派。
所以我又成了他的救命稻草,能被他念幾分好。
「行了。」我揉著頭,「以前你害我,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也看到了,君隋現在看我比看你重。要麼別拖,好好把我送走,要麼大家一塊死。」
她鬼似的紅著眼,冷笑。
「好。」她說,「就十日後。」
6.
這十日我待君隋不錯。
有時打罵,但好歹不冷嘲熱諷了。
我發覺他最是賤骨頭,挨鞭子面不改色,被諷刺幾句便受不了。
現在學乖了。
不會同我頂嘴,一挨罵便抽刀劃自己。
真夠狠的。
他能當皇帝有道理。
我喂君隋喝了不少酒。
他眼圈紅紅地同我道歉,念著許久沒見我笑過。
我裝作心軟,說畢竟還有孩子。
他歡喜得令人喚了祺兒來,又抱著我掉淚,絮絮回憶著我初孕時的艱難。
祺兒低著頭聽,眼淚冷不防砸在我手背上。
我面無表情地往酒下藥,一杯接一杯地與君隋共飲。
直到濃煙的氣息開始湧入。
祺兒先聞到了不對,立時起身。
君隋後知後覺地清醒,強撐著站起。
他回頭看向我,又看看面前愈發洶湧的火勢。
隻猶豫了一兩秒,大力將我抱起。
一根橫梁燒斷,直直砸在面前。
火燎到我裙擺,焰光騰起。
他喘著氣,用手拍去我身上的火。
我盯著他額上汗跡,決然推開他。
「帶祺兒走。」我說,「別管我!」
我攏攏衣襟,毫不猶豫地朝內室走去。
祺兒突然哭得大聲。
「母妃,兒臣錯了,別丟下兒臣!」
他拼命想來拉我,又被斷木砸開。
君隋雙目通紅,冕服被燒得一片狼藉。
「梁雲簪!」
他目眦欲裂,「回來!不準走!」
煙愈發濃黑。
我漸漸看不清五指,耐心等人接應。
秦昭願許諾給我的人果然沒有來。
好在我有後手。
謝允帶著御前那侍衛,衝了進來。
「娘娘快走……屬下護送您出宮,望娘娘信守諾言。」
我將血瓷瓶塞給他,「多謝。藥血在這了,你的心上人你自己拿去救。」
他珍寶般接下,一把將我背起。
謝允在前擋去流火的木梁,尋摸著預留的小道。
我被藏在水缸中,一路朝宮門外駛去。
錯身而過,我聽見君隋的聲音。
他仿佛心肝俱裂,喚著我的名字,想往火裡衝。
幾番輾轉,一路顛簸。
馬夫接應我鑽出水缸,天邊一片清明。
我在京城僻靜處盤下了院落。
麟趾宮的火燒了三天,一處宮院隻剩梁灰。
茶館將那場火編排得精彩至極。
我戴著面紗,在雅間中靜聽。
說皇帝下了死令要尋屍首,卻隻在亂灰中捧出一隻金鎖,當即吐了血。
又有人說屍首其實尋到了,隻不過燒得如同斷木一般,焦黑無比。
皇帝整日抱著那截屍首,說著對不起。
沒甚意思。
打仗講究燈下黑。
我沒有離京,支起小攤,開始賣豆腐。
小攤販沒見過我,隻知道我是來搶生意的。
擺攤子初期,我每日都在吵架。
叉著腰吵,跳著拍手吵,我都在行。
不知為何很喜歡吵架。
興許是因為很有活氣。
我高高興興地賣豆腐,高高興興地吵架。
吵得一條街都不敢正眼看我。
沒生意的時候,就躺在椅子上看天。
漸漸的,隔壁小販開始跟我好好講話。
有時會跑來幾個小孩,扯著童音問我能不能跟他們玩。
看見我寫信,又好奇地擠過來看。
我說,我是在跟人商議換皇帝。
他們就笑著說我吹牛。
「你都病成這樣子了,還說大話!」
我提筆寫一會歇一會,聽了隻笑笑。
換皇帝是遲早的事。
畢竟我給君隋下的慢性毒又不是吃白飯的。
眼見著詔書一道道發往宮外,城中風聲鶴唳。
謝允自宮中遞來書信,請我離京。
信中隻有數字。
「陛下瘋了。」
君隋廣發詔令,賞金萬兩尋招魂方士。
一波又一波術士入宮,頭隔日便懸在了城牆上。
我照舊過我的日子,直到錦衣衛圍了秦府。
那天我在隔壁攤子吃餛飩。
一碗餛飩還沒下肚,秦府家丁的人頭先落了。
尖叫混著血腥氣一起撲來。
我想,我藏的信終於被發現了。
我面不改色地舀餛飩,卻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指在變透明。
瓷勺穿過掌心,啪嗒落在地上。
恍若皮肉分離撕扯,我痛得皺緊眉。
【檢測到重要 npc 抽離,正在修復 bug。】
我又聽見了那道冰涼的聲音。
秦昭願稱之為【系統】。
為什麼?
我已經逃出生天,還要受到它的轄制?
我拼著力想站起,又重重倒下。
一睜眼,我回到了宮中。
無形的束縛將我鎖在原地。
不論怎麼努力,也飄不出三尺距離。
君隋手握長劍,劍身淋漓滴血。
關雎宮一片混亂,斷肢碎肉落了一地。
秦昭願披頭散發,狼狽地仰坐在地上。
祺兒捂著臉,指縫中盡是血。
「那把火,是你命人放的?」
君隋緩緩抬劍,臉側濺滿殷紅。
「你怎麼敢。秦氏,你怎麼敢!」
「滾開啊!系統!系統呢?我不是主角嗎?」
秦昭願驚恐地躲避著劍尖,後仰著倒退。
「是她自己不想活,她求著我讓她解脫,你有什麼資格怪我?你知道她為了離開你都做了什麼嗎?」
秦昭願狀似癲狂,嘶吼出聲。
冷刃在她頸側停下。
君隋眸中閃過清明,又染上抗拒的恐慌。
「閉嘴。」
他手腕顫抖,「還在胡說八道!」
我冷冷飄到秦昭願身邊。
君隋瘦得脫了相,和我病重那段時間有得一拼。
估計是我走了沒有小廚房給他做飯,他不敢吃。
畢竟他這人,疑心重得很。
秦昭願大口喘息著,似乎找到了救命稻草。
「梁雲簪恨毒了你,她一點都不想見你,你以為現在裝深情就能換她回來?」
「她手上全是刀傷,就為了取血去買通侍衛放她出宮!她當著我的面取了五瓶血,流到最後都流不出來了!你見過嗎?君隋,你自己試試看,你敢那麼幹嗎?」
「她就算死都不想死在你身邊,你演什麼戲呢?我給她下毒下媚藥的時候,你有攔過嗎?」
被下藥那日我與君隋在冷戰。
飲下混了藥的酒,燥熱難耐。
我存了求和的心思,順水推舟,請他留下。
他是怎麼做的?
我想了想。
大概是將我扔在地上,要我爬過去伺候他。
我忍了又忍,在後院池中浸了一夜。
君隋怔怔吞咽數息,長劍無措地落下。
茫然與痛苦交織出現,最後化為憤怒。
「那日,媚藥?」
他啞聲重復,死死扼著秦昭願的喉管。
「朕何時準你給她下藥?你找死!」
我眼前忽閃忽閃地映出白光。
系統尖銳示警,嘀嘀鳴叫不停。
【警報,警報,檢測到遊戲世界崩塌,是否重啟?】
秦昭願面色青白, 又變成紫紅。
掙扎著想開口, 卻發不出聲音。
「你……」
她雙眼圓睜, 呼吸漸漸消失。
嘀嘀聲急促了一陣,聽不見了。
秦昭願扭曲癱軟著, 珠翠滿地。
君隋提起劍,出了關雎宮, 猛地嘔出口血。
血色烏黑。
我冷眼瞧著, 看他一遍遍狼狽拭去唇角血跡。
他抬起頭, 目光落在我身上,陡然亮起。
「雲簪?」
他不可置信,努力扯出一絲小狗似的討好的笑。
「是你嗎?你來……你來看我嗎?」
系統滋滋作響, 身後有人推了我一把。
【虐文 npc 福利, 允許說一句話。】
我身子一重, 腳又有了實感。
君隋似想抓住我,指尖在我衣袖前停下。
「是我不好,叫你受了好多委屈。」
他喉頭湧動,茫然紅眼。
「你能不能……」
「不能。」我說,「不必再演,我隻恨當年沒有立刻殺你。」
他脊背顫抖,眼淚忽然落得很兇。
話音剛落,我再度化為透明。
「不……雲簪, 雲簪!」
他瞳孔劇烈收縮, 惶恐撲來, 隻抓住了一陣風。
我腦中眩暈, 失去知覺。
京中下了三日大雨。
天子手刃宮妃,朝野震驚。
秦家起兵造反, 被梁家軍血腥鎮壓。
軍士攻入宮中,隻看見跪在棺椁前已無生息的君王。
偏生我以為他是赤子心誠,不慎跌入牢籠。
「(「」義兄不願做僭主, 扶持了個傀儡皇帝。
我望向摘星樓燃起的緋紅燈籠, 知曉一切已塵埃落定。
系統告訴我, 我是遊戲裡的 npc。
我與君隋是年少相知走到相看兩厭, 而秦昭願是女主。
她進入這個遊戲,本身就帶著重重增益。
所以下毒鸩殺,造謠汙蔑, 或是歌舞書畫, 她都手到擒來。
「我就活該走劇情, 被她當雞崽玩?」
我盯著也成了魂體的秦昭願。
她肢體殘破,全然沒了高高在上的模樣。
我一靠近,她便嚇得躲閃。
系統響了一陣, 問我。
「給你一個脫離劇情的機會, 去新世界生活, 你願不願意?」
我想了想。
「可以,但還有個要求。」
我看向角落裡憔悴落魄的君隋。
「讓他過一遍我的日子。」
系統說, 「好。」
我走向白光處的出口, 看見熟悉的場景。
君隋的意識被塞入我的身軀,跪在冷宮中。
殿門口,是持著毒酒冷笑的秦昭願。
挺好的。
我回過頭,邁過生門。
耳邊響起稚弱的哭聲。
我被一雙手託起, 面前是目光嚴肅的助產士。
啪啪兩聲,我不受控地大哭起來。
「這閨女哭得真有勁,嗷嗷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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