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在我面前,一向都跟個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經,可現在,她抱著我的胳膊,語無倫次,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我輕柔地拍著長樂的背,一遍遍安慰著她,直到她的情緒終於穩定下來,縮在我的懷裡一抽一抽。
「長樂也是阿娘這輩子最重要的人。」我彎著眸看著懷裡的小孩,柔聲開口。
長樂吸了吸鼻子,眼底還噙著淚,卻衝我笑了起來。
「那我帶阿娘離開這裡!我會的東西可多了!我以後能養阿娘,把阿娘養得白白胖胖,不會再像現在這麼瘦!」
「我永遠陪著阿娘,阿娘不許再要那個臭渣男和死小孩了!好不好?阿娘。」
我恍惚。
有那麼一瞬間,我仿佛看到了錦華笑著站在了我面前。
我說:「好。」
8
我和長樂準備在第二日夜裡離開。
故白日裡,我們就將殿內原有金銀細軟都收拾好,放在了密道中。
剛收拾好所有東西,傍晚時分,裴珩竟又來了我的殿裡。
他先是在外面偷偷看了半天,然後似乎是終於鼓足勇氣走進了殿裡,跑到了我的面前。
我沒理他,自顧自地和長樂玩著花繩。
裴珩瞧了半天,終於忍不住,期期艾艾地開口:「父皇說……你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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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仍舊沒有理他,長樂也隻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見沒人管他,裴珩的眼眶漸漸地紅了。
他泄憤般一把抓過長樂手中纏繞的花繩摔在地上,失控般衝我大喊出聲:「你為什麼回來之後就不理我了?!為什麼變得不關心我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你以前不是對我最好了嗎?你說你是我的阿娘!阿娘不應該對自己的孩子好嗎?!」
我心平氣和地撿起了地上的花繩,終於抬眼望向裴珩。
「你不是說希望蘇秋池做你的阿娘嗎?現在她是你阿娘了,你又來找我做什麼呢?」
裴珩愣在了原地,他嗫嚅著唇,想要說什麼,卻終究什麼都沒說出口,眼眶紅彤彤的,豆大的淚珠滾落而下。
我覺得十分可笑。
五年前我日日都盼著裴珩能來我的殿中看看我,他卻賴在蘇秋池身邊,死活不肯見我一面。
可如今,他腳下像生了釘一般,賴在我的殿中不肯走了。
長樂忽然跳下凳子,一把抱住了我的腰,挑釁般看著裴珩:「這是我的阿娘,不是你的!分明就是你先不要阿娘的!」
裴珩眼淚流得更加洶湧了,他一動不動,倔強地看著我,似乎在期盼著我能說出什麼話來,模樣有些可憐。
我卻生不出來絲毫憐惜的感情,隻是嘆了口氣,好心提醒他道:「你快回去吧,再不回去,你的新阿娘又要來找我的麻煩了。」
裴珩的臉色愈發慘白,他用力擦了擦眼淚,似乎是終於鼓足勇氣,很小聲地,結結巴巴地開口:「貴妃娘娘懷孕了,她……她對我……不好……你能不能……」
沒等裴珩的話說完,我便直截了當地打斷了他的話:「與我無關,你還是快走吧,我不想看見你。」
裴珩未說出口的話堵在喉中,又嗆出一行行眼淚,他還想說什麼,我卻拉著長樂轉身走進房內,關上了門。
透過窗棂,我看著裴珩在原地站了很久,終於失魂落魄地離開。
其實在裴珩與長樂搶奪護身符那天,我就發現了,這些年,裴珩也許過得並不好。
他雖然外表瞧著光鮮亮麗,可他的頸邊,耳側,還有被衣袖遮擋住的手腕間,都有不易察覺的淤青和針眼。
結合他今天對我說的話,我輕而易舉地就能猜出,蘇秋池對他做了什麼。
可跟我又有什麼關系呢?
就算他如今死在我面前,我也不會有半分憐惜的心情了,隻會覺得快意。
想到這裡,我親了親身邊長樂軟嘟嘟小臉,笑著開口:「馬上就可以離開了,長樂,開心嗎?」
長樂用力地點了點頭。
9
和長樂鑽進地道離開時,我順手放了一把火。
火勢蔓延得很快,門扇坍塌,橫梁掉落,一切都被火光吞噬,那些我曾經與裴遠洲的經歷過的美好,如同這宮殿一般,一點一點在我腦海中湮滅。
我最後回頭看了一眼。
洶湧的烈焰中,我似乎聽見了裴遠洲撕心裂肺的聲音:「窈窈——」
長樂在前面喊了我一聲:「阿娘。」
我提裙跟了上去。
再沒有回頭。
我和長樂從地道出了宮後,連夜買了馬匹趕往邊塞。
所以此刻的我們也並不知道,宮內早已亂作一團。
火燒起來的時間是半夜,沒人發現,等被人發覺時,火勢已經蔓延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
裴遠洲趕到殿前時,看到的便是這樣的一幕。
火光衝天,宮殿整座都被吞沒,就連殿外的湖面上都映照著熊熊烈焰。
隻看了一眼,裴遠洲便覺得受不住,那樣大的火,窈窈該有多痛啊。
他瘋了一般想往裡衝。
他的窈窈還在裡面,他要去救窈窈出來。
太監宮女們卻死死地攔住了他,他隻能一遍一遍,流著淚,徒勞而又撕心裂肺地喊著:「窈窈——窈窈——我錯了——」
「別丟下我,窈窈——」
沒有人理他。
直到現在,裴遠洲才知道自己錯得徹底。
成婚數十載,他知道薛舒窈對他好,陪他患難多年,陪他苦盡甘來,他知道薛舒窈溫柔懂事,知道薛舒窈最會委曲求全,所以他便一直覺得,薛舒窈不會離開自己。
於是他接蘇秋池進宮,對蘇秋池好,為了蘇秋池,一再傷害薛舒窈,一再逼薛舒窈退讓,他以為自己是喜歡蘇秋池的。
直到薛舒窈對他說,她不要他了。
裴遠洲才忽然感到了慌亂,那時他才知道,自己對蘇秋池的,不過是年少時分的不得意,他一直愛著的,隻有薛舒窈。
他一直以為來得及的。
他都想好怎麼去哄薛舒窈了。
先重新封他的窈窈為皇後,長樂那個孩子她喜歡,就直接封為公主。
窈窈看不順眼蘇秋池,他就將蘇秋池送到郊外的寺院中。
至於裴珩那孩子,窈窈不喜歡,他就把他就丟去封地上,他們再重新生一個。
裴遠洲一直以為來得及的,隻是他沒想到,他的窈窈真的會不要他了。
還是以這樣,最決絕慘烈的方式離開他。
那晚,裴遠洲殺了很多人。
薛舒窈殿中的宮人皆以護主不力的名義被他殺光。
他穿著被血染紅的錦袍,提著尚在滴血的長劍,去找了蘇秋池。
裴遠洲其實早就知道蘇秋池對他的感情並不純粹。
給他下藥爬上他的床,陷害錦華又將裴珩搶走,處心積慮地懷了他的孩子後在他身邊安插眼線,甚至還與前朝大臣有勾結,豢養了私兵。
從前他覺得事情可控,又因幼時的感情,便由著蘇秋池去了。
可如今,他忽然就不想等了。
蘇秋池不是一心想讓她腹中的孩子做太子嗎?
窈窈死了,她又憑什麼如願?
於是裴遠洲想也未想,拽起蘇秋池後,直直的一劍捅入了她的小腹中。
血流了一地,蘇秋池拼命地哭著喊:「遠洲——遠洲——」
裴遠洲方才回過神來。
他看了看地上痛得蜷縮成一團蘇秋池,又看了看身後驚恐地流著淚的裴珩,最後目光落在自己沾滿鮮血的手上。
再然後,他彎下腰,生生嘔出一口血來,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宮內亂坐了一團。
可一切都跟我沒有關系了。
我和我的長樂,正在奔赴美好生活的路上。
10
到邊塞的第一年,我用宮裡帶出來的銀子開了一座酒樓。
小小的長樂自告奮勇,說要當什麼首廚。
我由著她去了,卻沒想到,她竟然真的研發出了許多的新奇的吃食,廣受百姓歡迎。
短短三年,我的酒樓生意越做越大,長樂也逐漸可以獨當一面。
我成為一個美麗富有且無所事事的寡婦。
用長樂的話來說,便是逐漸躺平。
我沒想到我會再遇到裴遠洲和裴珩。
從酒樓出來時,我迎面就撞上了他們。
起初,我並沒有認出來,畢竟他們一個瘋瘋癲癲,一個一臉痴呆,還滿身破爛,如同乞丐一般,怎麼可能會是當今的天子與皇子。
直到裴遠洲看見我,他渙散的目光一亮,瘋了一般地撲過來拽著我的裙角,一邊哭又一邊笑著喊我的名字:「窈窈,窈窈,我錯了。」
直到這時,我才難以置信地確認,我眼前的這兩人,瘋瘋癲癲的是裴遠洲,一臉痴呆的是裴珩。
他們一個天子,一個皇子,怎麼會混到這步境地。
我費了好大的勁,甚至踹了幾腳後才擺脫了裴遠洲,逃一般地回到了酒樓找到長樂,告訴她我方才竟然見到裴遠洲和裴珩, 而他們居然成了乞丐。
長樂一言難盡地看著我:「阿娘,你才知道嗎?你是真的不關心京都的事啊。」
在長樂的講述下,我才知道,原來早在一年前,大梁的江山就易了主。
這是我剛被送來北狄時,日日都朝思暮想的三個字。
「本可」大臣們眼看著這個皇帝不行了, 便想培養裴遠洲唯一的兒子裴珩即位, 而當他們找到裴珩後,卻驚喜地發現, 裴珩傻了。
一是因為受了我假死時那場大火的刺激, 二則是因為, 他養在蘇秋池膝下那麼多年,蘇秋池一直都在給他喂智力受損的慢性毒藥。
皇帝和太子都沒用了, 而國又不可一日無君。
大臣們索性反了, 另立新君。
裴遠洲和裴珩就這樣被趕出了皇宮, 跟他們一起的, 還有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蘇秋池。
蘇秋池自然是早就死了。
而裴遠洲和裴珩兜兜轉轉,竟來到了邊塞,陰差陽錯間, 又見到了我。
說到這裡,長樂睨了一眼我的臉色, 開玩笑似的開口:「怎麼阿娘, 你是心軟了麼?想要收留他們?」
回過神來,我彎眸,輕輕拍了下長樂的背, 嗔道:「又說渾話!我隻是在想該怎麼才能讓他們不纏上我!」
長樂衝我狡黠地眨了眨眼, 不在意地揮了揮手。
「這簡單啊, 交給我了,阿娘,你就去聽你最愛的張生唱的戲吧, 明日呀, 我保準你再也見不到這兩個乞丐。」
人小鬼大。
我有些好笑地彈了彈長樂額頭,轉身離開。
11
第二日,我去聽戲的路上, 便瞧見前面圍成一團,似乎是在看什麼熱鬧。
身邊有人經過,零零散散的議論聲落入我的耳中。
聽說是死了兩個乞丐。
還是因為誤食了加了耗子藥的飯菜, 被毒死的。
不過是兩個乞丐的命, 誰會在意呢?
我彎起唇笑了笑, 繞過人群往不遠處的戲樓而去,腳步輕快。
張生的戲快要開唱了,再不去我又趕不上了。
看完了戲後, 我還要早早地趕回家。
今日是我的生辰,長樂說給我準備了驚喜。
可她不知道,她的出現於我而言。
本就是一個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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